种花家南部有座小镇,因临山靠水被称为山河镇。
入春以来阴雨缠绵,淅淅沥沥连绵不绝,将灰白的路面浸染成了深黑色,连空气都弥漫着潮湿水汽。
清晨,天蒙蒙亮,细雨斜丝中有片叶子在湿漉漉的石板上诡异挪移,并以极快的速度进了桥洞。
叶子掀开,探出来只披着奶黄色绒毛的小动物,它抖落皮毛上的水珠,黑豆眼眨巴两下,只见它安静的张望了一阵,拖着叶子爬上了干燥的石头。
是只纯种的布丁鼠。
“这可怎么办啊……”
桥洞中响起清澈软和的嗓音,像个娇娇的小姑娘。
抬起自己两只脏掉的后脚,舒茶茶望了望不远处湍急的溪流,立马打了个寒噤,打消了想洗脚的念头。
细细蹭掉脚底板的泥,把叶子铺好,然后趴上去。
她叹气。
寻常的仓鼠自然是不会说话的,但是她是成了精的,在千年前甚至还是位了不起的仙君的灵宠,仙君把她宠上了天,奈何她资质低悟性差,拖到如今才开灵智。
早便料到以自己的条件第一次化形未必顺利,却没想到会从熟悉的地方掉到这个陌生的世界。
舒茶茶心宽的从嘴里掏了几枚瓜子垫肚子,蜷缩起来团成个毛球,打算先浅睡一觉。
外头天光亮的很慢,逐渐有了行人走动的动静。
一阵莫名的寒意突袭,脊背毛发炸起,舒茶茶整个蹦了起来,却没跑过暗处伸出的大掌,被人攥在手心里,她缩着爪子没有动弹。
失策,被抓了。
借着微光,她看到了一张年轻英俊的受伤面孔。
是个不会超过二十岁的人类男性,一身狼狈气势却很足,像头警惕的野狼。
本是大富大贵的长寿安稳相,但眉心有新疤,嘴角微微下撇,有变故横生,舒茶茶对上那双浓黑眼瞳,忍不住发抖,欲盖弥彰的闭上绿豆眼。
那人张口,沙哑的嗓音像是沙漠中渴了三天。
“老鼠精?”
吱吱吱,你说什么我听不懂。
“我听到你说话了。”
“……”
男人危险眯起眼。
察觉到握着自己的五指缓缓收拢,舒茶茶心肝一颤,鼓起勇气睁眼道:“不是老鼠,是仓鼠,布丁种哦。”
男人盯着她,呼吸间喷出白色雾气,波澜不惊。
随便一诈就骗出了实话,是妖精也是个不聪明的妖精。
被他掌握着的舒茶茶胆战心惊,眼眸浮起水雾,自己只是一只无辜的小布丁为什么要经历这些,人类对小萌物不是都很宽容吗,噫呜呜噫。
她将小爪子轻轻搭在对方的大拇指上,目光颤颤仰着脑袋。
男人露出些许嫌弃:“妖精都是你这样的吗?”
你这样没用。
听懂了对方的未尽之言,舒茶茶敢怒不敢言,还有点心虚的小小吱了一声,弱小可怜又无助。
忽然,一阵饥肠辘辘的咕噜声传来,舒茶茶眼珠一转,望过去。
季沉从醒来第一天开始策划逃跑,到现在足足饿了三天,东躲西藏,身无分文,晕倒在这个桥洞里,直到被某个娇气生物的唉声叹气吵醒。
手心里的东西散发着热量,毛绒绒的软毛从指缝挤了出来,隐约还飘着甜滋滋的香味,像个糯米团子,带来了极大的吸引力。
喉结轻轻滚动了一下。
闻着这股疑似从仓鼠身上散发的味道,他觉得自己抓的不是妖精而是个汤圆,甜馅儿的,季沉腹中饥饿感更盛。
敏锐的小仓鼠捕捉到这一变化,差点吓破胆,抖抖索索呲出两枚小板牙:“你想干嘛!”
季沉沉默,肚子里又接连叫了两声,一声比一声响,他皱皱眉头,脸色很不高兴。
布丁鼠这个品种柔弱懒散且胆小怕事,即便成了精也改变不了天性。
舒茶茶眼里蓄着泪花,小爪子缩在胸前搓啊搓:“你不要吃我呀,我不好吃的,吃了我一定会死掉的。”
还敢咒他死?季沉不为所动,用审视的目光看她表演,五指有一下没一下的收放。
小命悬在半空的舒茶茶忍辱蛰伏,软声引诱道:“小郎君,你需要灵宠吗?我很有用的,还可以帮你实现愿望,几个都可以的。”
等灵力恢复就可以,不算骗人,嗯!小鼠龇出讨好的笑。
原本只想吓吓她的季沉微微沉吟,唔了一声。
这就算是默认了吧?
舒茶茶松了口气,翻开自己胸腹处的软毛,找出一根金灿灿的毛,依依不舍摸了两下后才揪下来,双爪捧着递出去。
“吃了我的伴生毛,我们就是搭档了。”
季沉斜眼睨着那根毛,觉得有点不靠谱,刚刚张嘴就看到那根金毛扭了两下,咻的飞进了他嘴里,一人一鼠齐齐一愣。
伴生毛主动认主,可真少见,舒茶茶满眼稀奇。
她倒不是因为这个愣住。
在结契瞬间有段陌生的信息涌入了她的脑海,信息的主人公叫季沉,正是眼前人。
这可不是普通人,而是一本甜宠文里的反派。
跟甜甜蜜蜜的男女主不同,季沉的一生仿佛从出生就是个错误,他出生豪门世家,却爹不疼娘不爱,稍有做错就会被关小黑屋,天真的性情和对父母的期望也在一次次失望过后磨灭了。
他有过家人,朋友,老师,也曾与人真心相待,却无一善了,仿佛全世界的恶意都集中在了他身上。
季沉拥有外人艳羡的富贵家庭,却被父母冷暴力长大,留下一辈子的阴影。
有过出身寒门的好友,季沉偷偷资助对方,却在背后听到对方得意的和伙伴炫耀自己成功骗到了个冤大头。
有过严肃亲切的老师,可老师却窃取了季沉的画,署上自己的名字参赛获得了国家级奖项,季沉向父母求助反被污蔑成剽窃者。
……
直到上大学,季沉遇到了同寝室的同学季千霖,在对方的死缠烂打下才算是有了第一个朋友,可他万万没想到,自己和季千霖小时候居然被抱错了,季千霖才是季家夫妇的亲生儿子。
季千霖,就是书中男主,与悲惨的反派不同,他从出生便顺风顺水,家庭和睦,唯一的痛苦便是高中毕业时父母双双车祸离世,回到季家后也是备受季家父母关心弥补,生怕他受委屈,后来遇到幼时相识的青梅宁青杉,二人很快坠入爱河,季家父母也不曾因为准儿媳出身贫寒拆散过他们。
毫不知情的季沉在季千霖找到季家夫妇相认的当天,被一群歹徒绑架卖到了深山黑矿,还是女主宁青杉写生撞破了这个魔窟报警才得救的,但是到底晚了,被磋磨了三个月的季沉右手废了,左脚也瘸了,不但再也无法画画,连生活都险些不能自理。
虽然回来了,家里却已经没有了自己的位置,同学们也孤立鄙夷他,季沉彻底黑化,针对男主,囚禁女主,最后甚至对男主动了杀心,未遂后季沉抬手就抹了自己的脖子,动脉血喷了几米远。
反派季沉的剧情到这里就全部结束了,寥寥几笔描述了短短的一生。
好奇怪哦……
虽然自己只是个半吊子,表层的东西还是不会看错的,季沉的经历和他的面相大相径庭,这样下去很容易短命的。
舒茶茶搓了搓胸毛,有点疑惑,还有点害怕,这是个狼人,比狠人还多一点,不能得罪。
猝不及防吞了根毛的季沉脸色很不好,但能感觉到自己和仓鼠多了丝奇妙的联系。
“你有什么用。”他问,一副交不出好东西就吃了你的冷酷模样。
舒茶茶委屈巴巴,把自己颊囊里屯了许久的粮往外掏,有香喷喷还冒着热气的烧鸡烤鱼,活蹦乱跳的兔子肥羊,死的活的生的熟的丢了一地,边掏边偷觑对方,见季沉不为所动,她咬咬牙掏了个金元宝和金花瓶出来。
“喏。”小仓鼠哭唧唧,“全都给你了。”
季沉扯下半只烤鸡,吃相斯文。
被他放在地上的舒茶茶挨个收起屯粮,观察半天才小心翼翼上前揪了条肉丝,跳到石头上吃去了,暗暗思忖着逃跑路线。
吃自己的东西还得看别人脸色,她好可怜。
“别想着跑,跑就吃了你。”
吃完后在溪边洗手的反派回过头,冷冷勾了下唇。
舒茶茶身体一僵,若无其事的边吃边嘀咕。
“哎呀真好吃,烤鸡可比鼠鼠好吃。”
季沉把鼠揣进口袋里,一瘸一拐往外走。
舒茶茶奋力探出脑袋,又被空气冻得往回缩了缩,只露出两只小眼睛。
“去哪儿呀?”
季沉没有理她。
舒茶茶撇撇嘴,自告奋勇帮他分析起来。
“你是不是被人欺负啦?被人欺负要找警察叔叔主持公道哦,看!派出所就在前面!”
眼尖的小仓鼠一下就看到了不远处蓝白色的外墙和威严的警徽。
看着派出所越来越近,然后……路过?
舒茶茶安静如鸡,反派做出的选择总有他的道理,自己小小鼠质如何置喙。
忽然,季沉停下步子,眼睛死死盯住了那个从阶梯走下来的光头男人。
全文大修啦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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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 1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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