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知许推开药庐房门时,暮色正漫过雕花窗棂。屋内烛火突然亮起,楚缚渊晃着酒坛撞入眼帘,月白长衫上还沾着新鲜的琼花汁液:“大师兄生辰快乐!今年可不许再偷偷给小弟子分长寿面,自己只留半碗!”
沈听雪攥着锦盒的手心沁出汗,看着江知许温和的眉眼,喉头发紧。倒是温临野从容上前,递出一卷泛黄古籍:“偶然寻到的《灵植培育手记》,扉页有前朝药王批注,师兄或许用得上。”江知许接过时,指尖擦过书页间夹着的干花书签——正是三日前沈听雪在后山采的忘忧草。
“轮到三师妹了!”楚缚渊突然起哄,手肘撞得沈听雪踉跄半步。她慌乱打开锦盒,露出里面精巧的玉簪,簪头雕着并蒂莲,却在触到江知许惊讶的目光时,声音发颤:“师兄总说束发的木簪断了……这个,你试试。”
酒过三巡,楚缚渊歪在软垫上晃着酒坛,忽然扯开嗓子唱曲。沈听雪被呛得直咳嗽,却见江知许笑着接过她手中的茶盏,指尖残留的温度透过瓷壁传来。温临野安静地替众人添酒,魔纹在烛火下泛着柔和的光,目光不经意间扫过沈听雪泛红的耳尖。
“其实有件事瞒了诸位。”江知许突然开口,从袖中取出个锦囊,里面躺着半幅蓝花帕子,“那年听雪送来的灵草里,藏着这个。”沈听雪猛地抬头,却见他将帕子珍重收好,“往后生辰,便用它包长寿面吧。”
窗外,楚缚渊的歌声混着琼花簌簌飘落的声响。沈听雪望着师兄们的笑靥,忽然觉得掌心的温度比烛火更暖。温临野悄悄将她滑落的发丝别到耳后,低声道:“看,有些心意,终会被月光酿成甜酒。”
酒过三巡,楚缚渊的桃花酿香气在屋内四溢。沈听雪脸颊酡红,平日里的利落劲儿被醉意浸得发软,歪在软垫上晃着空酒杯,银铃发饰也跟着叮当作响:“再来!二师兄,你的酒……比膳堂的桂花酿还好喝!”
楚缚渊自己也已醺醺然,闻言拍着大腿仰头大笑,酒壶险些脱手:“那是自然!这可是我藏了三年的‘花月醉’,寻常人……”话未说完,他突然打了个酒嗝,眯着眼看向江知许,“大师兄生辰……就得喝最烈的酒!”说着摇摇晃晃起身,非要拉着江知许对饮。
江知许素来酒量浅,此刻耳尖通红,握着酒杯的手都有些不稳,却仍耐心劝道:“莫要贪杯,明日还要……”话没说完就被楚缚渊灌了半杯酒,呛得连连咳嗽。温临野见状轻笑出声,魔纹在眼底随着醉意泛起涟漪,伸手替江知许顺气:“师兄莫急,二师兄喝多了便成了‘醉花妖’。”
沈听雪突然“噗嗤”笑出声,指着楚缚渊披散的长发和歪斜的衣襟:“可不是!二师兄现在……像极了说书人口中的……”她绞尽脑汁想词,却因醉酒舌头打结,“像、像个偷酒的花精!”屋内顿时笑声一片,连素来沉稳的江知许都弯了眉眼。
醉意朦胧间,沈听雪只觉眼前光影晃动。她望着江知许被烛火映得温柔的侧脸,又转头看向正与楚缚渊“拼酒”、难得露出肆意模样的温临野,忽然伸手揽住两人肩膀:“你们……都是我最好的师兄!”话一出口,自己先红了眼眶。
夜色渐深,楚缚渊早已醉倒在软垫上,嘴里还含糊不清地念叨着“再来一碗”。江知许靠在窗边小憩,手中仍攥着那半幅蓝花帕子。温临野酒量最好,却也带了几分醉意,他静静望着沈听雪靠在榻边熟睡的模样,魔骨泛起的微光轻轻笼罩着她,替她挡住了窗外袭来的夜风。
月光悄悄爬上窗台,与屋内摇曳的烛火交相辉映。酒香、花香、少年人的笑闹声,都化作了这个生辰夜里最温柔的注脚,沉睡在每个人的醉梦里。
江知许望着横七竖八倒在软垫上的楚缚渊与沈听雪,长睫下浮着层薄红,无奈地叹了口气。楚缚渊的酒壶滚落在地,桃花酿沿着青石板蜿蜒成浅粉溪流,沈听雪的银铃发饰歪在一边,随着她无意识的呓语轻轻颤动。
“劳烦四师弟了。”江知许转身时脚步虚浮,温临野眼疾手快扶住他。醉意晕染得江知许平日里清冷的眉眼愈发柔和,他倚在温临野肩头,忽然开始数起满地狼藉的酒盏:“一、二……这第三盏是听雪摔碎的,明日得让楚师弟赔她个银铃……”
温临野任由他絮叨,魔纹在袖口若隐若现,小心托着他往榻边走。江知许却突然攥住他的衣袖,声音带着醉后的执拗:“还有那半幅帕子……我早该……”话音戛然而止,温热的呼吸扑在温临野颈间,惊得他指尖微颤。
“师兄醉了。”温临野轻声打断,将薄毯盖在江知许身上。烛光摇曳中,他瞥见沈听雪皱着眉翻身,发丝缠住了楚缚渊腰间的桃花酿穗子,两人无意识地拉扯着,倒像孩童抢糖般滑稽。温临野忍俊不禁,取来剪刀正要替他们解开
窗外月色西斜,琼花簌簌落在未关的窗棂上。温临野望着满地醉态,忽然觉得这凌乱的场景比任何时候都鲜活。他将楚缚渊掉落的团扇盖在沈听雪脸上,挡住晃眼的烛光,又把江知许攥着的蓝花帕子轻轻塞进他掌心。魔骨在体内泛起温暾的暖意,原来醉意朦胧的夜里,藏着比清醒时更真挚的牵挂。
温临野环着江知许的手臂骤然紧绷,掌心传来对方腰间的温度,烫得他魔骨都跟着震颤。江知许平日里束得一丝不苟的长发此刻散落肩头,沾着桃花酿的酒香,醉意氤氲的眼眸突然聚焦在他脸上,目光灼热得惊人。
“师兄?”温临野喉结滚动,被那道视线盯得连呼吸都乱了节奏。月光从窗棂斜斜切进来,在江知许泛红的眼尾镀上银边,他突然伸手勾住温临野的脖颈,指尖擦过魔纹流转的皮肤,带起一阵细密的战栗。
还未等温临野反应,江知许温热的唇已经覆了上来。清苦的药香混着桃花酿的甜,铺天盖地将他淹没。温临野僵在原地,耳畔炸开轰鸣,连魔骨的躁动都变得迟缓——他看着近在咫尺的睫毛在江知许眼下投出颤动的影,看着那抹红晕从耳尖漫到脖颈。
直到江知许彻底没了力气,整个人瘫软在他怀里,温临野才猛地回神。指尖还残留着对方掌心的温度,唇上酥麻的触感挥之不去。他低头望着江知许安静沉睡的面容,喉间溢出一声叹息,小心翼翼将人放平在榻上。
窗外琼花簌簌飘落,月光将满地狼藉的酒盏镀上银边。温临野替江知许掖好被角,垂眸时看见他唇瓣上还沾着自己的气息,心跳又不受控地加快。身后传来沈听雪含糊的呓语,楚缚渊的呼噜声依旧震天响,可方才那个猝不及防的吻,却像投入深潭的巨石,在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
温临野呆立在原地,屋内的烛火明明灭灭,映得他耳尖通红如霞。魔骨在体内不受控地轻颤,搅得他心绪大乱,可怀中江知许均匀的呼吸声又如此安稳,仿佛方才那惊世骇俗的一吻从未发生。他伸手想要触碰自己的唇,指尖悬在半空又猛地收回,转身时打翻了案上一盏残酒,“当啷”声在寂静的屋内格外刺耳。
沈听雪在醉梦中呓语一声,翻了个身继续沉睡,楚缚渊的呼噜声依旧此起彼伏。温临野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翻涌的情绪,先将楚缚渊拖到一旁的软榻上安置好,又把沈听雪滑落的外袍重新披好。他的动作轻柔又机械,可目光却总不受控地飘向江知许,看他安静的睡颜,看他微抿的唇,心跳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加快。
夜色渐深,温临野坐在窗边,任由月光洒在身上。魔骨难得地躁动不安,可这次不是因为疼痛或危险,而是一种陌生又灼热的情绪。他想起江知许平日里温和的模样,想起他为众人调配药汤时专注的眼神,想起那抹突如其来的温柔触碰,喉结不由得上下滚动。“师兄他……醉了。”温临野低声呢喃,像是在说服自己,可声音里却带着连他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
第二日清晨,药庐里飘来阵阵药香。沈听雪揉着太阳穴醒来,只觉得头痛欲裂,全然不知昨夜发生了什么。她看着满地狼藉,嘟囔着:“二师兄这酒,后劲也太大了。”楚缚渊打着哈欠坐起身,伸手摸向腰间的酒壶,发现早已空空如也,哀嚎一声又躺了回去。
江知许缓缓转醒,只觉头重脚轻,见屋内一片混乱,无奈地摇摇头,正要起身收拾,却瞥见温临野站在门口,手中端着一碗醒酒汤,神色有些不自然。“四师弟,麻烦你了。”江知许微笑着接过汤碗,目光不经意间与温临野对视,却见他猛地别开脸,耳尖泛红。
江知许心中泛起一丝疑惑,却也没多想。可接下来的日子里,温临野总是刻意避开他的目光,从前会耐心听他讲解药理,如今却找借口匆匆离开;往日温和的话语,现在变得简短又生硬。江知许几次想要询问,都被温临野慌乱打断。
直到一日深夜,温临野在千机阁练剑,魔骨不受控地剧烈震颤,剑气四处飞散。江知许寻声而来,看着温临野额间布满冷汗,神色痛苦,急忙上前想要为他输送灵力压制魔骨。温临野却猛地后退一步,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别过来!”
江知许怔住,看着温临野戒备的模样,心中莫名一痛:“四师弟,你为何……”话未说完,温临野已经转身,背对着他说道:“师兄忘了那日生辰夜里的事吧。”声音低沉又沙哑,带着几分难以言喻的苦涩。
江知许一愣,努力回想,脑海中却只有醉意朦胧的片段。他望着温临野的背影,突然意识到,或许正是那些缺失的记忆,让彼此之间筑起了一道无形的高墙。月光洒在千机阁上,两人之间的距离明明只有几步,却仿佛隔了万水千山。
千机阁的风突然停了,檐角铜铃悬在半空,映着温临野骤然凝固的表情。江知许的指尖还停在他胸口,那里魔骨的震颤正一点点放缓,仿佛被这突如其来的提议熨帖平整。
“师兄……”温临野的声音卡在喉咙里,他看着江知许唇边那抹淡笑,突然想起三日前的清晨——他替醉倒的江知许擦拭唇角时,对方睫毛颤了颤,眼尾泛着未褪的红,低声说了句“别躲”。当时只当是醉话,此刻想来,那语气里的怅然,分明藏着清醒的试探。
江知许收回手,转身时衣袂扫过温临野的剑穗。月光在他发间流淌,映得半旧的锦囊愈发清晰:“你以为楚师弟那坛‘花月醉’是寻常烈酒?”他忽然轻笑,“那酒里掺了真言草,喝了的人,藏不住心事。”
温临野猛地抬头,撞进江知许含笑的眼眸。原来生辰夜的醉话不是胡言,原来沈听雪嘟囔的“师兄藏了好多帕子”不是醉语,原来楚缚渊拍着他肩膀说“大师兄看你的眼神能酿蜜”时,眼底的促狭早有深意。
“所以你……”温临野的指尖发颤,魔纹在腕间明明灭灭,“从一开始就知道?”
江知许弯腰拾起他方才撞落的剑,剑鞘上还沾着暗渊的浊气,却被人细细打磨过,刃口泛着温润的光。“你每次练完剑,都会把我的温养丹偷偷换成新药方。”他将剑递还,指尖擦过温临野的掌心,“藏书阁的《魔骨调御手记》里,夹着你画的经脉图,比典籍里的还细致。”
风又起,卷着琼花瓣落在两人之间。温临野望着江知许坦荡的目光,突然明白——有些心意从不需要追问,就像药草在土里悄悄扎根,等某个月光皎洁的夜晚,自然会开出并肩的花。
“那……阿野,你要不要和我一起双修?”
温临野猛地后退,慌乱间撞翻了一旁的剑架。金属相撞的声响惊飞檐下夜枭,刺耳的声音在寂静的夜里回荡。他望着江知许平静的眉眼,突然笑出声来,笑声里却带着破碎的意味,像是受伤的困兽在挣扎。“所以师兄只是出于责任?或是拿双修当补救的药引?”魔骨泛起的清辉将他眼底的刺痛照得透亮,那些被深埋的期待与不安在这一刻尽数爆发,“我温临野,从不需要施舍。”他的声音微微发颤,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带着深深的倔强与不甘。
“不是施舍。”江知许的语气坚定而不容置疑,他上前一步,掌心贴上温临野剧烈起伏的胸口,那里魔骨的震颤透过衣衫传来,一下又一下,仿佛是两颗心在共鸣。“你可知这些年,我为何总将温养丹备得格外多?为何每次暗渊历练,总要寻你同去?”他的声音低下去,带着几分自嘲,眼神中却满是深情,“我自觉藏得够深,却连醉了都瞒不住。”
温临野僵在原地,江知许的手掌带着药草的清香,却比魔骨的温度更灼人。记忆突然如潮水般翻涌——原来每次受伤,江知许为他包扎时颤抖的指尖,那小心翼翼的模样分明藏着无尽的心疼;原来藏书阁里,对方悄悄将他的位置添进“重点关照弟子”名录,那工整的字迹下是默默的牵挂;原来那夜生辰,江知许攥着蓝花帕子说“往后用它包长寿面”时,看向他的目光,和此刻如出一辙,满是温柔与眷恋。
“给我个机会。”江知许的额头抵上他的,呼吸缠绕间,温临野看见他眼底翻涌的星河,那是从未见过的炽热与真诚。“以喜欢的名义,与你双修。”他的声音轻如羽毛,却重重地落在温临野心上,这一刻,千言万语都比不上这一句真心的告白,月光为他们披上银纱,见证着这一场迟来的心意剖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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