昱程本想请校领导吃顿饭,在饭局上解决许念书的专业问题。
奈何人家压根不接受邀请。
昱程只能提前预约,亲自去见校长。
校长是个五十来岁,微胖的男性,穿着蓝衬衫,黑裤,黑色破烂布鞋,鞋底沾着泥巴。
他办公桌上摆着保温杯,面目慈祥,笑道:“我听说过你,昱程,你是个很有出息的年轻人。”
昱程礼貌地笑笑,他主管资金与技术,把握不住人情事故,因此想单刀直入,快速地把事情解决好。
“给许念书转专业,我欠您一份人情。学校的图书馆有些年代了,我想再添座新的。”
校长笑笑,语气平和,“行贿啊?”
昱程一时语塞。
校长道:“这点风气不好,哪怕人人都这样,我们都要坚守底线。”
昱程搞不清这老头是真的两袖清风,还是在摆谱。
从他的履历上来看,这人确实干净得很,但现在这世上,真有光风霁月的吗?说不定只是做事不露马脚而已。
昱程笑笑,往椅背上一靠,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我有一幅画,漂亮得很,据说是法国古典大师的遗作。可惜我本人没什么艺术天分,恐怕浪费佳作。校长学识广博,肯定是鉴赏行家,不如送给您把玩。据说市值两亿。”
重点不在于画,而在于把画炒到天价的人。
对方收了画,昱程再安排人以两亿的价格从对方手中把画买回来,一桩行贿就这么暗戳戳地完成了。
校长明白其中的套路,只是笑道:“不要白费心思了,年轻人该多想点正事。”
他垂眸,瞥见昱程左手无名指上的戒指。
那是一枚素银戒指,有波浪般的花纹设计,整体偏朴素低调。
这是已婚的象征,但昱程才18/9岁,不到法定结婚年龄,所以是有订婚对象了?
校长原以为许念书是他的什么亲戚,现在看来,难道是未婚妻?
“许念书是你什么人?”
对方猝然发问,昱程却答应过许念书关系保密,因此只是答道:“朋友。”
对方不愿说,校长不以为意地笑笑。
“她的专业是因为分数不够,系统自动调剂的,各方面都符合规程。你去吧,这件事不可能更改。以后再联系,希望我们谈的是正经合作。”
昱程见对方油盐不进,知道再无商谈的可能。
他走出办公室,走进学校附近的商圈的一家蛋糕店,点了一杯咖啡,打电话给许念书道:“办不了,要不然你退学吧,重新考一次。”
许念书听着电话里昱程的建议,想想高中三年,数不尽的数学题,数不尽的月考,数不尽的焦虑失眠,突然觉得,世界语也不是那么难以接受。
人就是这样,当你说要掀屋顶透气的时候,那些反对者往往就同意开窗了。
再者,有个大学上就不错了,凭许念书自己,她可能根本考不上本科,如今的结果已是她捡了便宜,不好再纠缠不放。
还有三五天就要开学,许念书已经在断断续续打点行李。
她随手把一瓶风油精扔进行李箱,无所谓道:“别费劲了,首都见。”
三天后,许念书赶着第一波开学,提前入校收拾宿舍。
她跟农学专业的人混住在一起,四人寝,有空调,有独立卫浴,算是大学宿舍里条件相当不错的。
首都农业大学在首都郊区,几乎与h省交界,占地面积极大,学校附近还租了几千亩农田作试验田用。
二食堂离许念书的宿舍很近,教学楼离宿舍有四五里地,许念书不想走的时候,就刷共享单车。
开学第一课,主课老师草草解释了世界语的发展历史,就把ppt翻到了单词那一页。
这种时候怎么着不应该介绍一下专业的发展前景吗?
由于小教室里只有许念书自己,她跟老师的交流是比较随意的。
许念书问:“老师,这个专业的发展前景呢?”
她心里还怀抱着一丝期冀,指望专业人士能给自己指一条出路。
授课的是一名三十岁左右的男老师,名叫达锐。
达锐答道:“学校五年没招生了,知道五年前的那个师兄去哪了吗?”
许念书摇头。
达锐微微一笑,“就是我啊。”
许念书松了一口气。
“就是说,毕业之后,学校会安排工作?”
达锐微微一笑,“你想得挺美。我是毕业后跨专业考研,考完研开始考高校老师岗,被五六所学校拒绝后,恰巧被本专业招回来了。”
这是什么?
终身都逃不开的轮回吗?
所以本质上这个专业还是找不到工作的……
前景黯淡,许念书学着没劲。
在大学里,课程不多,几乎没有作业,如果学习不积极,就有大把时间挥霍。
许念书没事就骑着共享单车去试验田,站在田埂上看同学种地。
天高地阔,绿浪翻涌,清凉的秋风送来草木香气,令人心旷神怡。
许念书极目远眺,看得微微厌倦,骑自行车返程。
回到学校的散打社团,开始练体能,打沙袋。
大一刚开始,她已经为了增强就业竞争力而努力了。
谁能拒绝一个会功夫的保安呢?
许念书的生活如此充实惬意,以至于昱程的邀约令她不胜其烦。
宿舍很好,休息时间充足,已经没有必要租房,也不需要学习辅导,昱程就显得十分多余。
她刚开始还能有说有笑配合对方逛街,后来开始板着脸,怀念宿舍的床。
终于,临近期末的时候,许念书提出了分手。
昱程冷笑道:“这就是你把卡里的钱分批转移的原因?自己每个月给自己开上工资了。”
昱程给过许念书一张卡。
许念书担心昱程把卡停掉,就每月往自己的卡里转钱,一次转几千。
从高中到现在,就像蚂蚁搬家一样,给自己攒了不少。
原来自己的小动作,昱程都知道。
许念书倒打一耙,“你查我账?”
昱程没接话。
许念书毕竟心虚,话题一转,恳切道:“总之,我觉得我们不合适了。”
昱程冷笑道:“你会后悔的。”
说罢,扬长而去。
没想到这么轻松能摆脱昱程,简直让许念书有点愧疚,毕竟自己被他帮扶了三年,怎么说也该报答恩情。
但问题出在还不起,对方的一点毛毛雨,比许念书三五年生活费还多。
还不起的恩情,那就不还了。
上学期间,校长找许念书谈过一次话,明里暗里刺探许念书跟昱程的关系。
许念书猜到,大概是因为昱程之前帮自己转专业,让别人起了八卦之心,连忙澄清关系,表示只是高中同桌。
世界语专业也有那么一丝福利,那就是每年一次的南方s市语言交流会,在一个酒店举行,可以乘机去s市旅游,顺便占点酒店的便宜。
许念书就是这么枯燥且无聊,一点专业上的事都不想。
她跟老师们到了s市之后,各自分开活动。
许念书早听说s市有一场舞剧表演,中央剧院的团队,艺术水平相当高。普通后排票800。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何况800。
虽然许念书从昱程那薅了不少,但念及如果没死掉,自己以后大概还有很长的时间要活,所以必然能省则省。
s市大剧院像一个钢铁巨蛋,许念书站在蛋下,小得像个单细胞微生物。
剧院大门前已经排起长队,有两个工作人员检票,周围还有保安巡逻,安保机器严密,逃票几乎不可能。
许念书坐在剧院广场的花坛边沿,鼻尖萦绕月季花的馥郁芬芳,看着排队长龙一点点挪动。
正值夏季,傍晚的风带了些湿润气息,催人困倦,弦月东升,挂在淡紫色的天幕上。
该怎么逃票呢?
不可能只有这一个入口,演出人员跟剧务,大概是从专用通道走的。
许念书站起来,开始猥琐地绕着剧院转圈,绕到长廊一侧,看见一扇半掩的玻璃门,门里是一条狭长的走廊。
许念书走进去,拐到杂物间,从里面拎了个油漆桶。
她一直走到走廊尽头,被保安拦住。
“干什么的?”
徐念书平静道:“刮大白。”
她于是被放过去,然后平静地走到女厕所,扔下油漆桶。
剧院大堂极宽阔,偏欧式设计,举目望去,穹顶极高,视野宽阔,旋转楼梯向上延伸,直入高处的黑暗,看不清有几层。
侧墙上挂着巨幕电子屏,滚动播放剧院门口的宣传海报。
巨蛋内部被分割成好几个剧场,许念书收束视线,开始找舞剧表演的场次。
她走到楼梯的背面,终于在小剧场的门口,也看到检票人员。
进来的人都有票根呐,大意了。
许念书走上前,径直走入,被拦下。
“出示一下票。”
许念书装模作样地掏掏口袋,“咦,我刚刚去了趟厕所,怎么不见了?”
她无辜地抬头,“你们都检过一遍了,记得嘛?我还问你们,节目开始之后能不能出去呢。”
问类似问题的人肯定不会少,就看检票人员的记性了。
检票员盯着她的脸,努力回忆。
“没票不让进。”
另一个检票员冷漠无情。
许念书讪笑道:“大门口都检过票了。”
多了几个要进门的观众,检票员不想再纠缠,大门确实检过一遍,恍惚间对她也有点印象,干脆给她放行。
许念书不慌不忙地往里走,走到前排,挑选空置的位子。
前排票3600,没错,就是这么离谱。
有钱花3600,买两个小时视觉盛宴的人,有的是时间跟金钱
他们大概率不会迟到,迟到也不会像穷鬼一样,拼着不浪费的原则,赶来看半场。
所以买了前排,开场一段时间后不来的人,多半不会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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