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大江迟疑不决，他们这些人无论是按理还是按情义，都只认宋秉初一个头儿。这事换做别人，别说自己这个暴脾气，小六这破小孩肯定都会动手解决了眼前的人，可问题是……
他很清楚地知道，云榷是对的。
云榷将身上披着的衣服脱下来，细致缓慢地给宋秉初穿上。
在大江犹豫的时候，向来沉默的小六主动说：“你不能一个人在这里，老大不会同意。”
时间很紧，云榷不欲和他们继续掰扯下去，他随手指了一下大江：“那你留下。”
小六眉心微蹙了一下，大江全然没发现，长长松了口气，一口答应下来。
大江一转头，看到小六常年板着的脸上隐约有一丝情绪，他没太看懂是什么。
但他多聪明啊，脑筋一转，立刻就恍然大悟——这小六一定是在担心他不能保护好云榷！
大江心里“哎呦喂”，正准备撸袖子，准备证明自己的实力，但一转头小六已经扶起宋秉初走到了门口。
他看过去时，小六突然停步，回头看过来：“但是，上面让老大来是因为只有他才能开实验基地的门，你们就算找到了，要怎么进去？”
云榷垂眸看着地面，说：“能开的，你快走。”
日头升高，从高处的经久不散浓雾中间穿刺进几道光线，照射进窗内，云榷眼睛被这突如其来的强光刺了一下。
刚闭上眼，身后正在喂傻子吃饭的大江问起：“诶，你是怎么听懂他说话的？”
云榷闭起的眼皮下眼珠不安地动了动，很快睁开，“小时候宋秉初经常说，能听懂简单的。”
“他小时候真不会讲中文啊？不对不对，你们从小就认识啦？”大江举着勺子，耐心地给傻子喂着，他从前在福利院带过弟弟妹妹，照顾人很有一手。
“嗯。”云榷拉起半扇窗帘，屋内暗了下来。
大江说：“怪不得呢。”
“什么？”
“嗯……”大江想了想：“之前我们几个问他有没有对象，他说有过，是你吧？”
云榷侧坐在椅子扶手上：“应该吧。”
“啊？”
“如果他这三年没有谈过恋爱，那可能是我吧。”云榷补充完。
大江呲牙咧嘴地看着他：“这你可别怀疑他，这三年他上哪儿见Omega去啊？Beta别说了，他看不上，Alpha更是滚开，他恐同恐得厉害。”
云榷表情微妙地变了一下。
大江没察觉，给傻子擦了擦嘴，叫他去里面屋玩。
傻子走后，大江说：“他没怎么跟我们讲过他之前的事，说是因为不想提起你，但是不提你的话，他的过去就没什么值得说的。”
云榷蓦然愣住了，他冷淡的神情有了几分松动。他对感情并不敏感，可以说是很难分辨清楚什么是“好感”和“喜欢”，他一直知道自己对于宋秉初来说，曾经是挺重要的。
但是三年前那件事之后，厌恶、憎恨一定会大于好感。他可以理解宋秉初回来后对他恶语相向，但他不能理解宋秉初为什么还是会认为他很重要。
云榷转移了话题：“他这三年不是在A基地吗？你们是怎么把他收进军队的？”
大江疑惑：“他没跟你说过吗？”
“没有。”云榷坦然地说。
大江想了一下，觉得也没什么不能讲的，都到了一起执行任务的地步，他已经把云榷当兄弟看了。他说：“不是军队，编外的吧……勉强算是。他也不是我们这三年收的，是当时他还在上军校的时候就被挑中了，因为他特殊嘛，SS级的Alpha，按照约定也是不能进军队的，但是他太强了，上面舍不得把他扔了，就加入了我们。”
“你们？”
“卖命的。”大江神情泰然，又有些麻木：“全是孤儿，又碰巧分化等级高，很适合做这行嘛！要是放在小说里，我们可能就是……杀手组织？在黑暗里穿梭着嗖嗖嗖杀人，然后消失得无影无踪，全世界都找不见我们的那种。”
“你知道老大烧了他们A基地生物实验室的事吗？”大江跃跃欲试地问。
云榷点头：“知道。”他之前一直都有密切关注宋秉初在A基地的动向，一直到宋秉初失踪。
“就是我们一起搞的嘛，里应外合，给那些狗日的烤成人肉烧烤了。”大江说：“不过那之后他就被秘密带走了，我们到处追踪都没发现痕迹。”
云榷：“你年纪比他大，为什么叫他老大？”
“我靠我长得很显老吗？”大江气得跳脚，但还是回答了：“他功劳大，而且救过我们，我们都服他，上面说他位同少校，左巷那些小子就老爱喊他少校，但是我们叫习惯了，就叫老大呗。”
“你很年轻。”云榷抱歉地清清嗓子，解释道：“只是你总叫小六小孩儿，我猜测你年纪比他大一些。”
“那我肯定比他大啊，他才十八！”大江说。
这下云榷有些惊讶，没想到看起来那么沉稳的小六居然才刚刚成年。
大江嘿嘿一笑，戴着黑手套的手摸了摸下巴：“还是他长得显老一点吧？我出去跟人说这小子十八真没人信。之前还有人以为我是他弟弟呢，还是我嫩哈，是吧？”
云榷站在窗边，观察着那道不寻常的光线，人机似的回复：“嗯嗯。”
云榷留下大江，一个很重要的原因就是大江话多，好套话，果不其然不出半天时间，他们关于4-4生物实验基地的所有调查和猜测他就一股脑都告诉云榷了。
掌握了大江提供的资料，再结合自己的推断，云榷脑海中已经大致有了这件事情的脉络，以及这里的地形。从翻山过来，站在山顶上的时候，云榷就俯瞰观察过这里，四面环山，山都极高极陡，看上去像什么古时候的阵法似的。
而现在证实了这里果然是不简单，如果云榷没有猜错，所谓的下层社会也许并不只是一个概括经济能力和社会地位的名词，而是一个空间概念。
如果真的存在这样一个社会……会在哪里？这里生存着怎样的一群人类，又或者说，是人类吗？
这个概念在云榷脑海中成型的瞬间，推翻了人类有史以来的世界观。
他看向蹲在板凳上的傻子，问大江：“他是什么性别？”
大江不明所以：“Alpha啊，不过等级不高，C或者B吧。”
他是个Alpha，并且二次分化了……即便等级不高，他也是“下层社会”金字塔尖的存在。那么下层社会的人，很可能是一群达不到二次分化的普通人。
如果把实验基地选在“下层社会”，一切就说得通了。
他们之所以找不见，并且那些人笃定他们永远不可能找见。因为“那里”，根本就不在任何人的认知范畴。
而“那里”遍地都是可以拿来测试他们“人为促二次进化”实验结果的普通人。
云榷十分生疏地切换了语言，问傻子：“你从哪里来？”
蹲在椅子上的傻子冲他嘿嘿笑，蓝色的眼睛里突兀地闪过了一刹那的泪光，他指了指脚下。
下午时分，村里又浩浩荡荡的上演了一出围攻“突然出现的人”，大江过去看了一眼，发现里面竟然是他其他几个兄弟，在山洞里兵分两路后，宋秉初带着他们走出来了，大江就自然而然地以为另一条是死路。
没想到他们这么快就出现了，还带着依然被捆绑得寸步难行的齐远，齐远被扔在了远处四面漏风的房子里，他已经没力气挣扎了，像一条彻底放弃挣扎的死鱼，静静躺着。
这边，几人正在屋内讨论时，云榷掀开帘子走了进来，交谈声戛然而止。一屋子惊讶又充满敌意的Alpha看着这个陌生的Omega十分自然地走到最前面，坐在了椅子上。
“继续。”
大江在其中一个兄弟肩膀上拍了一下：“别紧张，他是老大的那个……咳咳，前男友。”
兄弟几个眼睛瞪得像铜铃，狐疑地打量着大江，满眼写着：你不是被夺舍了吧？
大江啧了声：“找打吧你们。”
兄弟几个这才松了口气，“……这么突然啊？老大怎么把家……前家属都带来了？”
“什么前家属，”大江咬牙切齿地在他脚上踩了一脚，小声说：“会不会说话！”
“我叫云榷。”云榷目光一一和他们对视过。
被踩了脚的兄弟嘶着气举起戴着手套的黑色大拇指：“好名字，好名字，云雀，多自由啊！”
云榷笑了一下，“谢谢。刚才你们说，有人给你们送信，是什么人？”
黑色大拇指僵硬了一下，其余几人的目光也变得诡异，他们交谈的声音并不大，都保持在一个自己人能听见，隔墙绝对听不清的音量里。
这人的听力……跟他们老大一样变态。
可这不是个Omega吗？
大江已经见识超群了，没顾上和大家一起震惊这个，解释道：“老大认识一个搞情报网的朋友，贼牛逼。每次有危险的时候就会有人来给我们送信，天南海北都能送到。”
云榷立刻问：“是什么人？”
几人纷纷摇头：“没见过，但跟老大关系很好，不会害我们的。”
云榷眉心蹙起，什么人跟宋秉初关系很好，他居然不知道？
“对，这次我们走到一半的时候，有人来叫我们原路返回，从另一边出，出去之后下山直接找村子。”
“每次送信的人都不太一样，基本上都是当地的普通居民，今天这个……我还从他身上闻到一股挺香的味儿呢。”
旁边的人拍了他一下，嘲笑道：“香？饿了吧你！那是羊肉汤的味儿！”
不知为何的，云榷突然想起，刚来西北四区的那天——邢亦带着1-17的人去冻了一遭，说那里有三个西北Alpha。
——“全是典型的西北Alpha，穿个薄外套站外面跟我们硬唠了俩小时。聊完之后人家满面红光地喝羊肉汤去了。”
如果真的是那三个西北Alpha其中之一，那这个掌握情报网的人就太可怕了——居然从那么早就渗透在了他们里面！
云榷：我不允许宋秉初身上有任何我不知道的事。
宋秉初：这不是爱是什么？
云榷：……（解释不清叹气中）
作者：这不是爱是什么？
云榷：？
作者（悻悻退场）
作者在转角突然起立大喊：只允许他说话，这不是爱是什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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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Chapter 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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