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触手尖尖轻轻的趴在他脚踝上，卷起丁点弧度，又落下，动作很轻的叩击在他的脚踝踝骨上。
如果不是言酌皮肤敏感，他都感觉不到小触手的动作。
轻微的甚至比不上蚊子趴在皮肤上，带来的痒感。
“你让我带你回去？”
小触手又叩击两下，像个小人在点头说“是的”！
言酌喜欢水生动物，家中的鱼缸大大小小一共有五个，其中两个小鱼缸养的鱼，三个大鱼缸里，一个养了一只小水母——桃花水母。
剩余的两个有各占一面墙那么大，相当于一个小小的生态系统。
曾有同事打趣他，说他一头粉色长发，有时候也很像水中的小水母。
言酌觉得这个比喻很可爱，欣然接受了这个外号，他想到家中不好养活的、好养活的都养活了。
这个受伤的小章鱼，应该也能养活吧？
心中暗自点头，能养活。
言酌将小章鱼从脚腕上扒拉下来，掂在手里，提溜到与视线平齐的位置，仔细观察的时候才发现，小章鱼的触手应该是很久之前就只剩下了一个，其他的几根触手断裂的伤口，已经几乎看不出来了。
好像他本身就是只有一个触手的、奇奇怪怪的小章鱼。
但奇怪小章鱼很通人性。
被掂在手里，小章鱼就甩起触手，攀住了言酌的指尖，往手腕上爬，最后抱住他的手腕，脑袋轻轻搭在腕骨上，两个闪烁着碎光的蓝色眼睛看着言酌。
“你还挺可爱的，是不是还能听懂我说话啊。”言酌将车启动，垂眸看了一眼手腕上的小章鱼。
车子上雨刷再次不要命的工作。
小章鱼这次没有用触手尖回应，而是眨巴了两下蓝色的眼睛，最后沉沉闭上，保持着抱住言酌手腕的姿势。
言酌觉得小触手很可爱，开车之前，用手指点了一下章鱼的脑袋，陷入沉睡的小章鱼没有反应。
忽然想起两年前，他为什么在养护难度相似的章鱼和桃花水母之间，选择了桃花水母来着？
不记得了。
但现在被一只受伤的小章鱼表示信任和青睐，他很开心。
言酌的车行驶在路上，见道路上停的全部都是四扭八歪的车子，头对头的，头对腰的，屁股对屁股的，乱成一团，越是宽阔的道路，出事的车辆越多。
车子即将到达星海小区，想着慢慢开就不会遇到这种局面的言酌，就被现实打了一巴掌。
他的车光荣熄火了。
熄火前他的车顶着雨水，在湿滑的地面上来了个旋转，对上了另一辆车的车头。
言酌：“......。”
有时候打脸来的是如此迅速，如果钱也来的这么快就好了。
言酌打开车门准备下来，这场突如其来的暴雨，已经下的像瀑布那样，在眼前几乎是一道宽面，竖着缀在一起，横着排成拍。
奇怪的是，他的车熄火了，但是地面上并没有积水，下的雨被吸进发动机了？
还能这样子？
雨中自然检查不了车子的问题，他似乎只能走回去了，好在剩下的距离并不远，但他实在不想淋雨，无法忍受衣服被雨水浸湿的言酌，决定再在车里猫一会儿。
刚关上车门——
“跑快点！”一声吼撕破雨幕，言酌看到了从那边的街道上窜出来几个男子，在雨中狂奔，在他们后面，跟着一位跑的奇形怪状的...人类。
暂且将他称作人类，因为是直立行走的。
男子们被追的往主干道上跑，也就是言酌所在的方向，与他所在的车就隔了一条街的距离。
言酌看到了后面那位奇怪人类的样子，保持着人类的身高，衣服湿透之后紧紧贴在身上，印出一排肋骨，双腿却不似上半身那样干瘪枯瘦，反而看起来线条流畅。
流畅的像...两条细长的鱼尾。
隔着厚厚的雨幕，言酌看不太清后面那生物的面容，只依稀能看出人脸。
那几人就要跑到言酌这边，言酌在车中看清了“人类”的脸。
干瘪的脸颊，几乎只有一层皮堪堪挂在脸上，下巴处的皮肤堆叠出一层一层厚厚的褶，眼眶巨大，里面的眼仁黑洞洞的，填满了整个眼眶，嘴巴周围的皮肤横向裂开，挂到耳后。
整体看起来像穿了一层人皮的骷髅。
怪异的人类，奇怪的天气，诡异的事情叠加在一起，后面还有人类的惊叫声，言酌心中不由得升起一阵寒意。
他这是才更加清楚的意识到，这场大雨不仅只是一场雨。
几位被追的路人经过他的车旁，没有看到他，跑了过去。
言酌的车玻璃贴了膜，他在车内屏住呼吸，将后背紧紧的靠在车座靠背上，思索着眼前的状况。
骷髅人袭击人类？
从哪里来的骷髅人，总不能是凭空出现的。
言酌扭头看向了窗外，在车内隔着玻璃，和怪物对视了一眼。
黑洞洞的眼神充斥着死寂，看到他时，倏然燃起一簇亮光。
他被发现了。
那是看向猎物的眼神，言酌在野生动物眼中看到过，但是骷髅人眼中的光更加阴冷残暴，且直接，带着生吞活剥的热切。
言酌喉咙一哽，心脏似乎被短暂的攥住，心跳止不住的加快。
骷髅人已经跑到了车边，且抬手就准备拉开车门——他保留着部分人类拥有的常识。
这个认知让言酌心中一阵紧缩。
言酌动作更快，在骷髅人将干枯、满是褶皱的手放在把手上的瞬间，将车门猛的推开，快速走下车时，骷髅人被撞到在了地上。
骷髅人裂开的嘴巴猛的张大，露出一排血淋淋的尖利牙齿，快速的从地上爬起来。
嘴角挂在耳后的嘴巴大张，言酌看到了他的喉咙，喉口深处长着一条长长的肉条，褐色的，上面缀满了细细小小的肉芽，在空气中高频率的抖动着，像在逡巡着食物。
肉条仿佛变色龙的舌头，快速伸长，直直的朝言酌面前袭来。
言酌站在雨中，一动不动，仿佛呆怔一般，漆黑的眼眸定定的看着站在他面前的骷髅人。
下一秒，短暂的对视被打破，一个黑色的东西落下，在雨水中，甚至连物体的影子都没有出现，精准的砸在了骷髅人的头上，骷髅人倒地，口中的肉条在地上蠕动了两下。
好像还活着。
对怪异生物的恐惧，让言酌决定再动一次手。
黑色游戏仓再次突然消失，出现时又砸在了骷髅人的身上。
这一次肉条不动了。
言酌才敢放开屏住的呼吸，大口喘气，他并没有立刻走，还有些反应不过来。
原本他只以为自己是特殊的。
三天前，他发现自己有能够存储东西的能力，当时觉得奇怪，甚至尝试着将一个不用的游戏仓放了进去，居然成功了。
摸索了一下存储东西的技能，存储总数量为八，单日存储不一样事物的次数为八，存储限重量，大小暂时不确定——他没试出来。
这个小小的怪异事件，并没有让言酌觉得这个世界已经开始发生变化。
但现在，彻底颠覆了他的想象。
言酌收回了自己的游戏仓——说不定还有用。
他看到了被自己砸死的骷髅人，胸腔被游戏仓砸出来一个大窟窿，里面的干瘪的，没有内脏，两条腿确实如同刚刚言酌所想的那样，那是两条极其漂亮的瘦长鱼尾，脚也不是人类的脚，而是蹼......
蹼？这里要成为海底世界了吗？
他想起了刚刚在医院里看到的那个人......
那个奇怪的男子，也是像这个骷髅人一样，嘴巴裂开，鲜血淋淋，当时他还以为是出车祸导致的，或许并不是这样。
但那个人面部饱满，而这位骷髅人除了双腿线条有一丁点肉感之外，身上都是干瘪的。
是什么导致了这个变化？
言酌垂眸，睫毛被雨水打湿，凝成几簇，这个城市陷入的困境，比他想象中的大得多。
尤其是天空的颜色，在看到骷髅人的双腿时，让言酌心中升起一阵猛烈的、不可抑制的不好预感。
现在的城市，怎么和游戏里那么像？
经过刚刚这么一出，言酌身上的衣服湿了个透彻，由不得他再躲在车里，所幸决定回家。
当看到前道路上到处是相撞的车，言酌一开始还有些奇怪，怎么那么多出事的车，但是却没有一丁点人影出现，怀疑是不是都躲在家里了时。
路过一辆车，不经意侧眸看过去，透过没有贴膜的车窗，他看到了一位仰头瞪大双眼的男子，他张开的双臂定格在一个无助挥舞的姿态。
看样子，他已经死了。
但是手臂保持着挥舞的姿态，没有因为失去力气而垂下去，这很诡异。
言酌走近，心跳如擂鼓，荒诞的猜测在他脑海中浮现，雨水依旧柔和的冲刷着脸颊，温柔的像在说呢喃情话，他拉开车门。
没有了铺满雨水模糊视线的玻璃阻隔，言酌看清楚了，男子张开的口中盛着一汪水，水的边界与空气模糊，不细看根本看不出来，他的眼角也含着点点水渍，就连鼻腔中都是如此。
他在空气中，溺水而亡。
或者说，现在的空气不是空气，已经被水替代。
言酌下意识的感受自己的呼吸，他没觉得有窒息感，只是...呼吸时稍微有点阻塞。
言酌咽了咽口水，干涩的喉咙被口水湿润，他僵硬着动作，关上车门——此时的异样更加明显，车门关上时，有一定的阻力。
此时没有强风，却有阻力，那是水里才会有的现象。
言酌一辆挨着一辆车的走，一个接一个的打开车门，车里全部都是溺水而亡的人，有的是一家三口，有的是孤身一人。
死亡。
这是末日。
言酌第一次觉得这个城市如此的恐怖和陌生，失去记忆后不觉得，失去母亲时不觉得。
但现在，黑暗和死亡距离他如此接近。
他深呼吸后，转身，看向回家的路，言酌向来喜静话少，有自己的爱好，因此他住的小区是新开发的，人少，安静，交通比较方便，但是周围并没有多少商铺。
临着两条道路之外的地方，稍微比较热闹一些，那里的小区有了些年龄，大概八岁，居住的人、商铺都比较多。
言酌心中想着那边的小区，脚不自觉的往那边迈，或许是需要一些人气来感受生命的存在，或许是想证实一些事情。
他走到小区附近的时候，看到的是混乱的商铺，层楼昏暗，没有一丝光亮，路上全都是或掐着脖子、或皱眉屏息、或保持着张嘴大声呼喊的已经没有了生命的人类。
死亡的面孔让言酌短暂的陷入本就不多的记忆中，猩红的血液溅了他满脸，象征着生命的呼吸消失，温度消散在空中，言酌半点也握不住，只留了满腔的血腥味道。
六岁时，他永远的失去了母亲。
现在整个城市被死亡包围。
死寂像是一阵无法阻挡的风，吹得言酌现在恐惧的泥沼中。
言酌抬起头，他看向天空时，已经感觉不到雨水拍打在脸上的感觉了，只剩下荒诞的猜测被坐实的荒谬感——
世界被游戏入侵了。
只是还有些不一样，他在游戏中杀掉怪物能够掉落道具。
这里没有。
言酌离开了这里，他被死亡压抑的喘不过气，迫切的需要回到家中，他需要一些给予他安全的事物，比如熟悉的环境。
二十岁的言酌孤独的走在路上。
他已经失去了小时候的家。
长大之后的第一个家，因为这突如其来的末日，也要失去了。
言酌一开始只是走，后来开始跑，到家也就几分钟的时间，他却觉得像踏入了时光机。
打开家门的瞬间，甚至都觉得有些不真实。
而且...空气已经被水替代这件事，被坐实。
家中鱼缸内的全部能够游走的生物，都不见了。
只剩下在水中妖冶的海藻。
言酌木木的站在原地，忽然想起——他为什么能够呼吸？
就在此时，言酌觉得大脑被电了似的，脑海中突然闪烁出一阵字幕。
【姓名：言酌】
【年龄：20】
【天赋：爱捡垃圾的小水母】
【能力：存储】
【进化能力：水中呼吸、耐低温】
【异化能力：？？？】
言酌逐字逐句看关于自己的介绍。
但是谁来解释，什么是“爱捡垃圾的小水母”？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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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第 2 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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