勘测三组算上封越总共五人，都不怎么爱说话，队伍中长时间一片死寂。
虞瑾在后方观察他们，发现他们每个人都极度警惕，在悬浮飞车里也没心情休息，各个神色凝重地盯着窗外。
也许是勘测六组的下场过于骇人，同为勘测部的成员，不自觉地就会联想到自己身上。
他们现在在想什么呢？希望找到蘑菇后，能够顺藤摸瓜查清沈铭的真正意图。还是期盼任务失败？蘑菇不是核心物资的话，找到蘑菇的他们，也不会成为沈铭的眼中钉。从个人利益出发，显然后者更诱人。
虞瑾虽然也是采蘑菇大队中的一员，但她心如止水，一来不觉得那朵平平无奇的蘑菇值得沈铭大动干戈，二来也不怕沈铭找一堆机械人来炸她，大不了她也复制一堆机械人，大家魔法对轰。
硬碰硬透支的只有体力和寿命，就算自损一千，起码也能伤敌八百，总比小女孩那乱七八糟的破副本强。
虞瑾至今没有排除小女孩是沈铭本尊的嫌疑，因为出副本以后，她特意研究过，精神系开发到一定程度，是可以当幻系异能用的，入侵敌人的大脑，制造集体幻境，理论上也可以实现。
要知道异能没有上限，只要不怕死，想怎么开发都可以，如果虞瑾拥有上千年的寿命，她能复制出来一个新地球。
沈铭一肚子坏水憋了十年，再多憋几年，人们估计真会当他死了。他却突然冒头，一出手就是跟军队总部作对。
要么勘测六组采集到了某种对他来说至关重要的东西，要么他掌握了什么先进的科技，像是人工锁血挂，安装以后可以尽情使用异能，或者他找到了可以延长寿命的方法，所以彻底不用装了。
十年前的沈铭没能成功毁灭世界，十年后仍然死性不改，虞瑾就不懂了，反派的终极梦想怎么都是毁灭世界，损人不利己，甚至还损己，有病。
虞瑾乱七八糟地想了一大通，出任务也心不在焉，跟着大部队东拐西绕，一行人走了许久，她后知后觉地惦记起悬浮飞车。
以他们此次的任务性质，配台悬浮飞车其实不划算，搜查工作不能在车上进行，他们必须下车探索，万一在探索的途中被沈铭盯上了，人怎么样还不好说，车十有**又得丢。
但不配车吧，未免太不人道，任务地点二十一区离一区不远，可普通车子开到半路就得作废，步行又耗时耗力，逃跑都不好跑。
装备部愿意在两难中，选择以人为先，虞瑾怪感动的，于是也对装备上了心，走出一段距离就想回去看看车。奈何她不是组长，没有擅自行动的权力，只能跟三组组长提个意见，不建议队伍离悬浮飞车太远。
三组组长是个浓眉大眼的姑娘，声音沙哑，但说话的语气很温柔:“没关系，我开了跟随模式。”
“跟随模式？”
“嗯，技术部新研发出来的功能。悬浮飞车一直在跟着我们，只是你看不见它。”
为了证明给虞瑾看，组长还特意摁下了开关，半空中浮现出四道抽象的黑色线条，框住小块蓝天白云，再缓缓消散。
虞瑾获得了一点震撼，才几天功夫，技术部居然又升级了悬浮飞车，关系户云集的部门原来也不养闲人，他们实在有点东西。
鹿筱和江近屿的表现却是平淡，他们早已知晓技术部的能耐，不会被相同的信息冲击两回。
虞瑾郁闷了:“又是我一个人，什么都不知道。”
“谁让你老独来独往。”鹿筱不轻不重地锤了她一拳:“大天才，个人的力量是很有限的。”
“但是方便呀。”
“方便什么？方便你逃跑？”
“我可没这样说过。”虞瑾必须为自己澄清:“我已经很多年没有逃跑了，能不能别对我有刻板印象？何况江近屿不是在这里嘛。”
“他在又怎么样？你想跑他还拦得住你？”鹿筱没遮没拦，净说大实话:“江近屿平时看着你，就是等哪天你不见了，他好及时上报。另外以他的身份，把你弄丢了，追责不会太严重。”
鹿筱平时不是那种会有诸多思虑的人，连她都质疑虞瑾对世界政府的忠诚，说明虞瑾老实了这么些年，并没有换来外界对她改观，俗话说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偏见如山不可撼动。虞瑾感到挫败。
“陆瑀想把我调去技术部，恐怕也是觉得我会趁乱逃跑。他不想再给我出外勤的机会吧。”
鹿筱若有所思:“应该是，陆瑀很奇怪，你跟同龄人都来往不多，又怎么可能去亲近他？他一会无事献殷勤，想刷你的好感度。一会又对你指指点点骂骂咧咧，在你面前摆长辈架子。不知道是想干什么。”
虞瑾踹飞了脚边的一颗小石子:“管他想干什么，离他远点准没错。”
“这不会是你小时候想逃跑的原因吧？”
“那倒不是，陆瑀也没太多时间理我，我不爱被关着而已。”
江近屿装聋作哑了一会，终是忍不住转过头来:“你们一口一个逃跑，让我有点紧张。”
虞瑾了然，安慰他道:“别怕，我暂时不跑。”
江近屿:“……”
合着不是不跑，是时候未到。
他们三说说停停，勘测三组一言不发，八人或静或闹地搜了一大全，乱七八糟的蘑菇发现了不少，普通蘑菇反而一个都没瞧见。
正午的太阳消失后，环境的色调变得灰蒙蒙，虞瑾心里不舒服，因为想起了被灰白雾气笼罩的大楼。
像是触发了墨菲定律，在虞瑾的惴惴不安中，森林里薄雾逐渐转浓，她不敢再心存侥幸，飞速跑去队伍的最前列，用尽可能简短的语句，跟组长说明当前情况。
组长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雾气并没有浓郁到诡异的地步，不排除是林中的常见现象，但她还是选择相信虞瑾，众人立即上了悬浮飞车。
车窗外的雾气越发浓了，他们仿佛浸泡在一桶牛奶中，虞瑾视线受阻，悬浮飞车的导航功能也在此时出了故障，它突然不知该往何处行驶，于是悬停在原处，不肯再动。
三组组长亲自去驾驶座开车，但她看不清前路，所以开得小心翼翼。虞瑾想要联系总部，却发现信号消失，和她在大楼里的遭遇一模一样。
没错，她又被小女孩暗算了。
虞瑾想骂脏话，可训练营不准骂脏话，她在文明和谐的环境里长大，词汇量匮乏，一时无从骂起。
其他人也保持沉默，因为内心的感受无以言表，唯有摆出一张张臭脸来宣泄不满。
“怎么回事？”封越眉头紧锁:“难道我们进副本了？！”
陆言蹊团队进恐怖副本的消息，整个异能者军队人尽皆知。还有不少人连夜恶补了几本无限流小说，正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沈铭骚操作层出不穷，军队也得与时俱进，才能见招拆招。
鹿筱想开口，然而怕她表达不当，再给他击碎了。便一声不吭，等着他自己认清现实。
鸦雀无声中，三组组长竟然笑了。
“哈。”她兴奋地说道:“看来我们的调查方向是正确的！勘测六组是为蘑菇而死，我们找到蘑菇，就能得知真相，没让他们白白牺牲！”
虞瑾一直默认包括她在内的所有人，都更盼望能在任务中自保。没想到真存在一个舍己为人的高尚者，会不顾自身危险，一心惦念曾经牺牲的同伴。
她被人性的光辉闪到了，以至于没问出那个现实且不合时宜的问题:“怎么找？”
副本中即便有蘑菇，也不能摘下来带走。别说蘑菇，人能出去几个都是未知数。
以虞瑾对小女孩的了解，她设计副本时，未必会给玩家留活路。上回是陆言蹊剑走偏锋，还有运气加成，把所有的鬼怪一起消灭了，他们才得以逃脱。
谁知道这回又会怎么样？说不定他们就永远迷失在浓雾中呢。
虞瑾心中消极，与封越不谋而合。她第一次意识到秦朗的重要性。
小女孩异能的恶心体现在各方各面，她释放异能不需要露面，躲在不远处慢慢构建副本就得了，简直防不胜防，但如果有秦朗，即便不能捉住小女孩，在察觉到危险时，至少能够撤退。
陆言蹊那边就不会发生这样的状况吧，虞瑾羡慕的情绪占了上风，一时忘了感伤。
悬浮飞车漫无目的地行驶了一阵子，奇迹般穿过迷雾，来到一座纯白的学校前。
学校建立的时间应该不久，或是在建筑维护上花费了心思，这样大面积的白一旦历经岁月磋磨，难免会污渍斑驳，但眼前的学校没有明显的老旧痕迹，到处都是崭新，洁净，一尘不染。
白得圣洁，白得刺目。
“白得像间灵堂。”
封越小声嘀咕，然后叫鹿筱给听见了，不禁长叹了一口气。要么怎么说她不待见他呢，副本还没开始，风光大葬的氛围就营造出来了，鹿筱是真不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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