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法言说的期望?
似笑非笑的嗓音轻轻扫过心尖,激起一拍不和谐的心跳。
“没有。”
颜良的声音顷刻冷下:“我对她、对江家没有任何期待,我挣扎到今天就是为了翻出她的压制,踩碎他们看轻我的狗眼,我要江家奉我为上。”
“原来如此,”姜审礼丝毫未受他语气变化触动,依旧揣着手笑意温柔,“华胥门弟子确实值得凡人敬奉。”
颜良瞧着少女唇角弧度,踌躇许久,道:“那老东西不是什么好人,道友有条件还是离开江府,不要在那里借宿。”
说完又怕她揣摩出什么,立刻拿起一贯钱塞给她:“该是你的钱你就拿去,这钱足够你住客栈了。”
姜审礼眨了下眼,掩去饶有兴致的目光,她当然知道颜良心里那点小九九,他话里话外都是对江家的成见,让她离开江家,无非是担心她听到些有关他的不好话题。
她摩挲着手里的钱币:“你这么缺钱,给我真的没关系?”
这话不知踩中他哪处敏感点,颜良眼睛一瞪:“胡说!我穿的丝绸锦缎……我、我哪里缺钱了!”
“我听到了啊,”姜审礼捏起嗓子摇头晃脑,“‘明天钱不到位,我就把你干的好事都捅出去!’,你是这样说的。”
那贯钱被她打结勾在指尖,一边说话一边旋转把玩,钱币碰得叮叮当当响,渐渐与她的笑声重合。
模仿他说话的样子,尤其夹着声音调侃,是颜良最不能碰的逆鳞,甚至光产生被模仿的想法,他的身体便会不受控制地发抖。
偏偏姜审礼碰了,即使他说过童年里这样做代表对他的蔑视和侮辱。
少女笑得单纯,似乎并未意识到自己正在做什么,也不关心后果。
颜良努力稳住双手,想开口说话,脑袋里却全是别人卷着舌头学他的样子。
他没有办法平和面对,他没有办法——
“颜良,你虽然当上了华胥门弟子,但你的脸还是没法治好吧,不然何必一直戴着面具。”
姜审礼换回正常的语调,颜良二字她唤得缓而郑重,像某种魔咒,将颜良从漩涡之中轻轻捞出。
名字的主人晃神,只见对方伸出手,慢慢探向他的脸,直到触及那张象牙面具。
“让我猜猜……你不想放弃治脸,你打算存一笔钱另寻他法,华胥门帮不了你,所以你一边向江家讨钱,一边行骗挣钱,对吗?”
他的喉结上下滑动了一下。
“俗话说行骗先示富,人们往往对打扮得富裕得体的人更加信任,但对你而言不止于此,你想改变江家人对你的看法,就算穷也绝不会让他们知道,这身行头是你证明自己翻身的工具,更大的可能是,褪去这层皮,你仍然散发着贫穷的味道。”
“!”
颜良浑身一震,猛地退后两步躲开她的手,好似接触那手便会令他的想法暴露无遗。
少女语气悠然柔和,面对这堪称无礼的举动也只是无声一笑:“抱歉,我这样说是不是太尖锐了。”
何止尖锐。
猜错并不伤人,真相才是快刀。
颜良忽然不想再继续与她交流下去,他转身欲走,姜审礼又叫住了他。
“别生气,我只是在求证猜测的真假,绝无批评轻慢之意。”
姜审礼走至他身后,将钱挂在他的腰带上:“我帮人向来帮到底,道友与我是同行,你想挣钱,不如考虑和我合作。”
颜良没有回头:“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姜审礼收回手,又笼进袖子里,“你现在还无法彻底和江家断开,不正是因为缺钱吗,江家显然不会给你那么多钱,正好我最近手头也紧,你我合作互惠岂不划算。”
……
傍晚时分,山风眠独自坐在清冷的院子里,对着书抓耳挠腮。
安静了一整天的院门吱呀响起,他从书后抬头,失踪一天的姜审礼抱着满怀东西走进来,他连忙放下书,小跑过去接过她手里的大包小包。
姜审礼拍拍手,上下扫视他一遍:“能拿吗,伤怎么样了。”
山风眠殷勤地把东西往屋里搬:“能拿能拿,这点伤不算什么,我好得快。”
姜审礼将信将疑,少年脸色仍旧算不上好看,但做事的态度坚决,她也没说什么。
她捡起地上的引气入门,中间几页页脚有些翘边,却不是翻出来的,是被人卷页脚卷出来的。
看书的人无聊到卷页脚的样子浮现眼前,她拦住进进出出的山风眠,举着书:“记了多少?”
少年眼神飘忽闪躲:“记了……大概……差不多……”
越到后面他的声音越轻,姜审礼也懒得分辨最后那几个字说了什么,她伸手抵住他小腹,揉入一小团灵气进去。
感到一股微凉气息盘踞在腹部,山风眠吃了一惊:“这、这是要做什么?”
“检验你的读书成果,”姜审礼用手背拍了下他的肚子,“带着这道灵气运气,运转一个小周天。”
突如其来的随堂检验让山风眠顿时紧张起来,他悄悄瞄了眼少女的表情,后者一脸公正无私,他不由咽了口唾沫,小心地开始运气。
调整内息,气沉丹田,刚引导着腹部的灵气运转,便被人打断。
“你的气往哪里走?”
“啊?”山风眠飞快转动起思绪,“从丹田开始,往会阴走。”
“那你怎么往上运气,会阴在哪里?”
“会、会阴……”
山风眠支支吾吾半天,书里有张小周天运行图,但那张图在他脑袋里一片模糊,他根本没留意图上标注的关窍。
“我不记得……”
说罢他心虚地低下头,不敢去看姜审礼的眼睛,岂料下一刻下身突然传来一阵凉意,伴随着浅浅的刺痛感,仿佛有一根冰针扎了他一下。
诡异的感觉落在那片区域,山风眠身躯一麻,双腿似乎被某种不明力量吸走了力气,忽地有些发软。
心跳出现短暂错乱,他的呼吸都加快了几分:“刚、刚才那是——”
“会阴,你不是不记得吗,我帮你找。”
姜审礼面不改色地引导灵气重回丹田:“继续走气,就往刚才疼的地方走。”
山风眠还想说什么,接上姜审礼清明淡凉的视线,他又把话咽回了肚子里。
灵气随着他的运转下往下走,如同一条溪流,在所经之处留下难以忽视的冰凉触感,他深吸一口气,缓慢地将灵气引到会阴。
姜审礼站得累了,掇来一张椅子在他面前坐下:“会阴之后再往哪走?”
“尾闾。”
答完又是一阵冰凉的刺痛感袭来,凉意顺着尾椎往上蔓延,窜流过后背,直冲后脑,山风眠膝盖一曲,竟是站不稳。
酥软的身体朝着姜审礼栽倒,后者顺手一捞,将人拦腰接住。
山风眠跪在她身旁,脑袋埋进她肩膀急促地吐着气,脸颊沁出点点汗珠。
姜审礼皱眉:“很疼吗?我已经没怎么用力了。”
少年抓她的力度大了些,他只是摇头,将灵气运到尾闾。
溢出喉咙的声音几不可查地发颤:“继续……命门……”
担心真会造成什么后遗症,这回姜审礼没有用灵气指引,她一手搂着山风眠,一手探进衣摆,隔着中衣摸向他后背。
那只手公事公办地划经侧腰、尾椎,掌心下的躯体单薄而柔韧,其中魔血涌动,即便身处萧索之秋冬,体表也灼热如火。
她恍有种抱着一只火炉的错觉。
微凉指尖游走过腰椎骨,身躯的颤抖无所遁形,顺着手指传递过来,似害怕,又似无声的求饶。
但身体的主人不发一言,双手紧紧攥着她的衣服,呼吸愈沉。
手指停于一处,姜审礼轻点他后腰:“命门,这里。”
灵气流至命门穴,她如法炮制引导他走完整个小周天,山风眠似乎不太习惯运气,全程都需要她扶着,哆哆嗦嗦抖了将近半个时辰。
最后引出丹田里的那股灵气,山风眠才直起身,原本明澈的眼折腾得涣散无神,额发数尽汗湿沾在脸上,说是刚从水里捞出来都不为过。
姜审礼犹疑地拿手背贴了下他的额头,体温比没运气时升高不少。
难道她做得太急了?不会弄出什么毛病来吧?
“山风眠,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山风眠跪坐在地,闻言抬起湿润的眼睫,那双眼睛看向她时没有聚焦,却又切实地只容纳着她一个人。
他轻轻摇头,上身前倾些许,把额头压在她手背上蹭了蹭。
“我没事,只是有点热,可能第一次不太适应,多练几次就好了。”
发热可不是好事,要么受冷着凉,要么魔血蠢蠢欲动,前者好说,后者就有必要处理一下。
姜审礼朝他摊开手:“手给我。”
山风眠疑惑地歪了歪头,还是听话地把手放在她手心。
少年手掌清瘦,修长手指骨节分明,和姜审礼柔软有力的手形成两个极端,二者的温差仿佛一束火焰跃入雪地,火焰不会熄灭,冰雪也不会融化。
葱白五指渐次收紧,将他的手握拢,拇指揉弄他的手背,又翻过来在掌心打圈。
感染风寒的人发烧手脚是凉的,而且畏冷,山风眠的手和脑袋一样热,还出了一身汗,怎么看都不是着凉。
引气勾动了他的魔性?
她端详起他的眼神,人看上去不太聪明的样子,既没有愤怒也没有暴走,对她的话能做出正确反应,说明理智还在。
奇了怪了,魔性微微发作?百分之四十发作?
姜审礼百思不得其解,这时一直呆坐的山风眠忽然伸出另一只手,两只手抓住她的手,把脸埋了进去。
姜审礼:“……?”
热切气息自指缝中穿过,凝下一层水雾。
不安分的眼睫扫得她掌心发痒,她下意识用上一丝力道,碰到同样温暖柔软的嘴唇。
异样之感蔓延开来,她眉心一皱,指尖勾住他的下巴,将他的脸抬到与自己对视的角度。
“你在做什么?”
“热……”山风眠的脑袋搁在她手上,语速轻缓,“你的手……凉快……”
“……”
姜审礼难得有些无语,整这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出,原来只是用她的手纳凉。
但现在能确定他很正常,没有伤人倾向,也许发热确实是因为初□□气。
她抽出手,拎着他后衣领把人拽起来:“热就去洗浴,明天开始练运气,练到不会发热为止,我随时会抽查,知道吗。”
山风眠慢半拍地点了两下头,接过书魂不守舍地进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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