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小仙瑟瑟发抖,穿着貂裘又捧着汤婆子是浑身暖和,可是就是少年这么一瞥,透心凉了。
她真想大声向他喊一句,我不是故意的啊!
不过这样做,估计会被当做是疯了吧。
“还有三鞭子啊。”白小仙提了一句。
拿着鞭子的两个奴仆一时间抽也不是,不抽也不是,眼巴巴地瞧着她,像两只大型犬一样。
楚娇被楚管家束缚着,可一张嘴巴是楚管家管不着的,“白小仙,季哥哥他都快被打得半死了,你还要做什么!”
这句话听得白小仙忍不住又瞥了眼板凳上的少年,他亦冷冷地望着他,虽然上半身不堪入目,在这寒冬冷风中,他发丝乱吹,可那双眼睛拖着红意,清凌凌的,有一种破碎的美感。
白小仙咽了咽口水。
季沉这狼崽子一样的目光有点吓人啊。
她能说她只是想来看看他怎么样的吗?
楚娇的话,她根本就没有放在心上,不过心头对这姑娘也没什么多余的好感。
她被爹爹、兄长骄纵惯了,这十六年来还从没有被人这么不客气地当头骂过。
白小仙连眼神都没给她一个,楚管家就白了脸,把楚娇给骂住了,“住口,娇娇,你现在是越来越没有分寸了,一会回去你给我在家呆着。”
楚管家那厢教训这女儿。
白小仙也没多说话,捂着汤婆子,笑着对两个拿着鞭子的奴仆道:“还剩三鞭子,那就快快打完。”
外面冷飕飕的,那两个奴仆本也没想到这么一个抽打下人二十鞭拖了这么久,还是畏惧地应了她。“是,小姐。”
少年仿佛早已接受了这种践踏,他阖了阖眸子,那张俊俏的脸蛋冷得冰雪一般无俦。
季沉知晓,白大小姐不喜欢他。他本该韬光养晦才对,可是她那些手段,也不算是手段,一些闺阁少女常常作践人的法子罢了。
他曾经受过的那些折磨,这些小手段三分之一都不足,可是这位大小姐总是能惹得他心中横生戾气。
是的,她备受白老爷、白少爷的宠爱,骄纵得不知天高地厚,那双眼睛连对着不喜的他,也原原本本地呈现自己的讨厌。
她的讨厌像细碎的草生长着,看透了他骨子里的阴晦,她的那种不喜,拔了他的画皮,有时让他有些阴翳地冒出别的想法。
府里的人都被他的皮囊、被他伪装出来的温柔和善吸引的时候,也许都想不到他居然是如此的一个阴狠的人吧。
一鞭子打进了皮肉,不过比这痛意更让他清楚的是,在他将这位白小姐拖下寒池后,他心中的猛兽也随之出笼了。
第二鞭子伴着冷风,也随之而来。
他甚至忍不住翘了嘴角,挺好的,忍了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一个猎物。
第三鞭打下后,他的唇齿间一股血沫,唇瓣却涩得紧,他睁开眼睛,咽下血沫,舔了舔唇,直勾勾地望向看着他发愣的白小仙。
周围景象枯寂,唯有她一身娇俏贵气,黑漆漆的发边裘帽两个小雪球机灵地坠着,透着那披着的貂裘,依稀可以看见衣襟深深浅浅的绛红,一张秀气的脸吹着冷风两颊都是轻透的红,一双眼睛有点慌张地看着他和抽鞭子的奴仆,似乎是被这狠狠抽打的三鞭子给惊到了。
每当奴仆抽一鞭子,那实晃晃的鞭子发出的轻响透过空气,连听着那脆生生的声音都让她忍不住颤了颤身体。
白小仙努力吸了一口气,然后在心里告诫自己,这个世界的剧情线一定走,她不能乱来,否则男主,不,季沉,要被自己害得更惨。
早点走完剧情线,说不定她还能成为炮灰,麻溜地过自己的日子。
当然,这都是她一些美好的想法。
当接到少年那一丝也遮掩的恶意眸色时,她知道自己要完了。
季沉肯定觉得是她又在找麻烦了!
她咳了咳,忍不住出声道:“好啦,既然季沉也受了罚,本小姐——这一次就饶了他!”
楚娇不知道什么时候挣脱了楚管家,眼泪像掉线的珍珠落个不停,她一把跑到了季沉身边,狠狠地瞪了一眼鞭打的奴仆,然后扶起了比纸还薄的少年郎,“季哥哥……季沉……”
当着季沉,她是不敢喊那么亲密的,可是望着他血肉模糊的上背,她哭得愈发厉害。
恶人白小仙:“……”
她忍不住说话了,“现在都什么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哭,赶紧带他看大夫吧,不然伤了皮肉事小,烧坏了脑子事大。”
当然,她声音说得小,只想让无头苍蝇的楚娇听,没想到楚娇只是红着眼睛瞪了她一眼,根本就觉得她是来捣乱的。
好吧,她根本也没觉得楚娇会把自己的话当成一回事,就是多嘴一句。
白小仙没有留意到自己下撇的嘴角。
少年也听到了这句话,他在心中带着恶意地想着,难不成这便是猫哭耗子假好心?
这位白大小姐真是被养得有点天真了。
白小仙看着他们相互取暖的样子,觉得自己这个恶毒女配有点多余,她抽了抽嘴角,然后哼了一声,走了。
楚管家倒是倒是习惯了她性子,也没觉得有啥过分的,反而是担忧地看了看扶着少年的养女。
也不知道他之前放任娇娇亲近他是对还是错啊。
府里的人对被婶婶贱卖到白府中的季沉都是可怜他的遭遇的,少年为人机敏和善,又生着一张精致漂亮的脸,老老少少就没人不喜欢他的。
可是今日这么一看,楚管家莫名有些犯憷。
比起下奴,他自然跟站在白家小姐这边,今日这二十鞭子也是他季沉该的的。
楚管家那奇怪的眼神,楚娇哪里顾得上看,一心一意都在季沉身上。
季沉虽然受了二十鞭,可他此时心里看得透彻,拒绝了楚娇的帮扶,少年披着衣衫,忍着那背后的剧痛,满头冷汗地往外走。
“季沉——”楚娇忍不住喊了他。
当季沉停住脚步的时候,她方才的委屈又化作了甜蜜和欢喜,只是这丝甜蜜没来得及品尝,她就因少年的话连手脚僵住了。
“男女授受不亲,楚姑娘以后还是莫要再来找我了。”
他的声音在冷风里有些莫名的凌冽,甚至连个回眸都没有。
楚娇崩溃了。“季哥哥,你……”太无情,还是太冰冷,楚娇也说不出自己此刻心中的难受,她眼泪不要钱地落啊落,盯着他的身影,倔强地站在那里。
楚管家叹了一声气,走到了养女身边,安抚地摸了摸她的头,“你啊,人家话可没说错,你这一个姑娘家的,别老是往下人房里钻。”
楚娇根本就没把楚管家的话放在心上,她反而因此更加充满了战斗力。
-
季沉住的不是下人房,连下人房都不如,前几日便被温氏让人赶到了柴房。
隆冬天气,逼仄的柴房内连空气都难以流通,他靠在墙壁的一边,披着薄薄的棉被,阖着一双眸子,眼尾拖迤着红,雪白的面皮有些脆弱的红意。
他的手捏成拳头,又有些无力地放下。
那二十鞭子打完以后,他意志都有些沉沦。
一直以为离开了季家,那些噩梦也该离开了他,那些不堪的回忆也早已成为了过去。
可是,这脆弱的身体,差点让他忘了,原来他也只不过是一个这样低贱卑微的人。
脆弱的躯壳,脆弱的灵魂,一切都是那么不堪一击。
他,季沉,真是一个笑话。
自喉咙里发出了低低的笑声,仿佛是弱小的兽在低鸣。
“季哥哥——”
楚娇终究还是过来了,她受不了季沉冷漠的话语,可是她还是舍弃不了那点情愫,于是,担心地在拍了拍柴房的门。
“季哥哥,你开门让我进来啊。”
听到她的声音时,季沉睁开了眸子,他咬得唇瓣都出血了,刺激自己醒来,冷汗淋漓,他辗转着干砺的喉咙,沉沉地出声,“滚——”
楚娇被他这句话吓到了。
季哥哥一向都是温柔和煦的,像一抹月光般轻柔,可是今天的他,仿佛变了一个人一样。
是她没有见过的样子。
她忍不住有点害怕。
她忍不住萌生退意。
她脸上惊慌失措,惨叫了一声,捂着脸一边哭一边跑走了。
外面只有寒风刮过枝桠寒寂寂的声音,摧残着一切。
柴房内的少年冷笑了一声,他仿佛已经习惯了这种反差。
只要他脱下那张画皮,没有一个人愿意亲近他。
因为,他本身就是那样一个阴暗的人啊。
那股痛意自后背而来,越来越重,牵着他的意识开始沉沦,他觉得浑身烫得厉害,好似在火里烤着。
若是,就这样死掉,好像也算摆脱了?
他在心头冷酷地想着,任那昏沉带他沉沦。
可是,就在那时,他耳朵却灵敏地听到了轻灵的脚步声。
柴门被推开发出吱嘎的声音,他忍不住蹙眉,楚娇还敢来?
可是当那严刀般的风在柴门打开那一瞬间刮了进来,伴随而来的还有一丝甜津津的气息。
他嗅到酴醾般的香气,仿佛盎春在身边绽放了。
少年挣扎着最后一丝的清明,抬着眼皮子在重影里瞥到了只小香皮靴子。
“季、季沉……?”来人脚步急促,声音也有点奇怪。
坠入昏暗之中时,季沉还想不通,白大小姐怎么会来柴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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