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哥，你来了，马上马上，去，老规矩，给陈哥拿两瓶好酒来~~”
女人娇笑着，扭动着腰肢离开。
……
合曦县与笙宁县交界处，酒吧。
红绿灯的荧光灯不停地闪烁，舞台上男男女女个个衣着暴露，脸上带着陶醉的笑，被那红绿的荧光灯一照，显出一种让人感觉惊悚的癫狂，仿佛来到了极乐世界。
这是封闭的小县城中，为数不多可以娱乐的地方。
室内烟雾缭绕，这么冷的天，男人们却一个个打着赤膊，一手抽着劣质的二手烟，一手搂着旁边浓妆艳抹的女人。
女人年龄看上去有三十多了，穿着不符合年龄的迷你小短裙，时不时地露出几声少女般的娇笑。
这声音又甜又腻，仿佛在崎岖的山路上打了好几个弯，听得能让人起一身鸡皮疙瘩。
酒吧正中央的舞台上，各色灯光闪烁，看不清台上女歌手的脸，只能看到一个高挑纤瘦的剪影。
女歌手嗓音清冷，正在唱着一首当下时兴的情歌。
原本情意缠绵的歌词，被她唱出仿佛灵魂被超度的澄澈空灵。
尽管不是客人们想要的感觉，但女歌手音色完美，一曲唱罢，酒吧众人还是很给面子的鼓掌。
黎叶唱完歌，鞠躬谢幕后慌忙退场。
她感觉自己全身骨头仿佛被折断，全身上下没一处不是疼的，如同针扎一般。
每隔一会儿，不知道身体哪一处地方又传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晚上本就喝了不少酒，加上连唱了好几首歌，现在胃里跟烧着了似的，一阵子翻江倒海，就像一把刀子，不停地割着胃壁的肉，再用绞肉机绞成了肉泥。
秽物不停地往黎叶的喉咙处涌，她眉头一皱，蹬着一双红色高跟鞋，一瘸一拐地往卫生间快步走去。
眼前的景物已经逐渐模糊，有几块区域已经慢慢变黑，像一只眼睛被罩上了一层密不透风的黑布。
“黎姐，黎姐你怎么了？！”
黎叶听见一个颤抖的声音在问她。
她听出来了，是刚来不久的一个孩子。
那孩子也是可怜，家里重男轻女，才十五岁家里就不让她读书了，因为长相水灵可爱，她那狠心的妈就把她送到这里来做了服务生。
这个工作看着不太光彩，受人鄙夷，但好歹能混口饭吃。
终究还是个孩子，给客人拿酒的时候，吓得浑身发抖把酒泼出去了，那客人脾气还挺暴躁，直接一个耳光狠狠打了上去。
那孩子当时就被吓傻了，只知道哭，等黎叶闻讯赶过去的时候，哭得妆都花了一半。
才十几岁的孩子，就要面对各种脾气的客人，还有奇葩的家属。
大多数情况都是来逮自己的老公的，一言不合推门进来，直接一耳光扇你脸上，还没等你反应过来，就指着你鼻子骂你下三滥……
什么话脏骂什么，什么话最能侮辱人就骂什么。
关键是，你还得赔笑脸，再生气委屈都得硬憋回去。
她一个小孩子也没办法一个人应对这么多情况，她这个年纪该去学校，而不是沾染这些是是非非。
黎叶生理期那几天闲的没事，就不顾老板的阻拦，帮她赶走了几个强迫她喝酒的客人，她自己却是喝了不少酒，痛得昏天暗地。
当天晚上便感觉自己要挂了，后来差点整进医院。
那个女孩子知道了，就扑通一声跪在黎叶前面，一把鼻涕一把泪地谢她，现在想来，举手之劳罢了。
黎叶摆摆手，示意她不用管，忙绕过她，跌跌撞撞地小跑进了厕所，一把推开一个隔间的门，紧接着，那些秽物如同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精致的五官痛苦地皱成一团，黎叶的胃仿佛被一股大力揉搓挤压，膝盖突然一软，就这么直挺挺地跪倒在**的地板上。
一瞬间，嘴里全是酸苦味儿，空气里也弥漫着一股有些一言难尽的味道……
胃部传来一阵接一阵的剧痛，黎叶痛到脸色煞白，蜷缩在隔间的墙边，嘴里充斥着一股恶心的酸臭味儿。
直到吐得感觉整个胃被掏出来了，黎叶才用清水漱了漱口，十分淡定地推开门，走出隔间，神情平淡，仿佛刚才什么也没有发生。
黎叶对着洗手池前面的大镜子，狠狠地欣赏的一番自己的容貌，其实是想看看，自己现在的表情像什么鬼样。
那双桃花眼还是那么勾人，因为刚才吐得厉害，眼泪都出来了，要掉不掉的，眼里如同装了一片潋滟的湖水，看上去竟有些楚楚可怜？
这艳丽的大红唇还是那么有女人味儿，艳得跟玫瑰花似的，微卷的黑棕色秀发披在白皙圆润的肩头，有电影里“御姐”女主那味儿了！
因为酒吧里有暖气，黎叶就穿了平时最喜欢的那套装扮——黑丝绒吊带超短裙。
当初买的时候，其实知道它短，但没想到能这么短，离膝盖都还差得远，两条曲线优美的大长腿，就这么裸露了出来，还挺尴尬的。
但好在舞台上灯光迷离，并没有人注意到。
黎叶收拾完毕，正欲前往休息室卸妆。
外头突然传来一阵骚动，男人骂人的声音，夹杂着几声女人的尖叫。
“不许动，警察！扫黄！”
如同一把利剑划过已经凝结的空气，黎叶顿时眉毛一跳。
“怎么会……这里又不是干那些……”
黎叶嘀咕着，露出一个无奈的笑。
外面肯定已经乱成团了，也不一定顾得上她这个小喽啰，黎叶正想随便找个隔间躲起来，还未逃进去，一个警察误打误撞，直接单枪匹马地闯了进来，吓得黎叶差点喊出一声：“流氓啊！！”
警察：“……”
也不知道哪个杀千刀的举报说这里涉及那种交易，酒吧里所有人都被抓进了警局。
————包括自己这个唱歌的。
黑压压的一片人，男男女女，全都被安置在一间屋子里，都战战兢兢地蹲在角落里，有几个甚至连烟都还没掐灭。
众人嘴里骂骂咧咧的，但也不敢骂出来，只能恨恨地瞪了那几个警察一眼。
黎叶和另外几个服务生打扮的女孩子，则是靠墙边站着，等候警察的“发落”。
但也没等太久，几个警察推门进来，一个手里还拎着一沓挺厚的文件，黎叶有些不耐烦地转头一看，正好跟他的视线对上。
警察公事公办说明缘由后，服务生女孩们都恨恨地瞪着警察，一脸无辜。
她们是真无辜。
黎叶直接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大红唇唇角一勾，露出轻蔑的表情。
“咋滴，我就一唱歌的？抓我？我是杀了人还是放了火了？”
他也许被黎叶的话噎住了，一时半会儿不知道咋回复，他后面的几个小警察被眼前这个女人惊人的言论弄得目瞪口呆，其中一个直接冲她喝道。
“你当这是什么地方？你怎么说这种话？”
“咋滴？嘴长在我身上我还不能说？别拿蹲局子那套唬我，你们不会去查吗？我们可什么都没干！”
黎叶像是在挑衅，长长地吹了一声口哨，得意地冲着他扬起下巴。
这眼神高高在上，像是在看一只卑贱的蚂蚁。
警察的脸成了火烧云，咬了咬牙，估计恨不得直接上去把黎叶铐进看守所关几天，看这女人还狂不狂得起来！
为首的那位还算能忍，至少对黎叶的不满没表现在脸上，我想，它估计在心里把这嚣张的女人骂了个八百回。
“黎叶，1986年生人，小学文化，无业。”
冰冷的声音仿佛嘎吱嘎吱扭动的机器，每一个字都不带任何温度，听得黎叶有些头皮发麻，阵阵寒意如同蟒蛇一般，一点一点地攀上她的身体……
黎叶哼了一声，提醒道。
“喂，我有职业的，酒吧唱歌的，难道这不算职业？”
“这……”
警察直接呆住，接下来的话硬是没说出来。
黎叶抱着胳膊，露出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饶有趣味地打量着小警察，看他那囧样，黎叶一双桃花眼微眯着，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跟一朵花儿似的。
小警察见过不要脸的，但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
一个姑娘家，人长得那么标志，张口闭口就是脏话，比他一个大男人还能骂人，活像一个市井小混混。
小警察当场想撸袖子打人，但还是克制住了，转身去核对其他人的资料。
“许南枝？1990年生人！你们店……还雇佣童工？！”
黎叶不知道为啥，心里油然升起一种同情感。
虽然在酒吧众员工眼中，她冷漠强势，不好相处。
对于年龄小出来打工的女孩子，她碰到了总会暗中照顾。
顿时觉得眼睛酸酸的，她吸了吸鼻子，转头望向那边。
名叫许南枝的女孩蹲在那里，全身上下不停地发着抖，把自己蜷缩成很小的一团，如同刺猬一般，一旦有人靠近，她便露出自己满身的尖刺。
身上的服务生工作服皱巴巴地成了一团，全是褶皱，仿佛被一只鬼爪大力撕扯了一番，许南枝上衣的扣子掉了两颗，往下翻着，露出了白嫩的皮肤。
头发十分散乱地披在肩上，额前的刘海如同杂草一般乱团团地交织在一起，秀气的脸已经布满了晶莹的泪痕，一双杏眼布满了红血丝，如同橘子瓣上密密麻麻交织的经络。
那一双眼睛张皇地四处打量，最后落到的黎叶的脸上，意味不明地看着她。
似乎在场的就黎叶一人一直在注视她，许南枝仿佛找到了救命稻草，如同一条饿了好几天，绝望地躺在冰冷的大街，处于濒死的小狗。突然遇到了一个人，虽然不知道她是好是坏，但总归是有了希望。
黎叶也看着许南枝，眼眶慢慢红了。
两个年轻的少女，就这么默默注视着对方，黎叶看着少女残破的躯体，心里仿佛被什么东西重击了一下，疼得不行。
很显然，有畜牲想趁乱发泄自己的□□。
好在警察及时赶到，不然指不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
少女如同一头受惊的小野兽，警察们想上去把她的衣服拉上，却被她狠狠推开。
她用捂着嘴巴，发出低声的呜咽，肩膀剧烈地抽动，双眼仿佛吸了血，绝望，悲戚地望着白花花的天花板。
“啊！！！！！”
少女凄惨的尖叫声“唰”地一下划破寂静的空气，紧接着便是厉鬼般撕心裂肺的哭嚎。
她已经哭不出来了，但还是哑着嗓子哭。
哭声如同一把尖利的锥子，不停地敲打着人们柔软的心房。
黎叶突然一个箭步冲到许南枝那边，小心翼翼地从后面绕过去，一把搂住了许南枝。
许南枝如同一只受惊的鸟，“腾”地从地上窜了起来，血红的双眼有些不可置信地望着黎叶。
仿佛已经心灰意冷，许南枝眼里顿时黯淡下去，露出一个笑容。
“不好！”
黎叶右眼眼皮一跳，仿佛已经预知到了什么，她脸色涨红，一把将许南枝搂在了自己的怀里。
许南枝愣住了，开始了剧烈的挣扎，胳膊和腿一起，不停地乱蹬，仿佛一条离开了水的鱼。
头发已经乱成了一团，遮住了眼睛，声音嘶哑得如同一头筋疲力尽的野兽，发出低声的嗥叫。
这样子仿佛鬼片里佛厉鬼前来索命，这样子太渗人了，看得几个小警察都感觉背后发凉，仿佛真有白衣女鬼站在他们后面……
不过，她可不是黎叶的对手，被黎叶死死地抱在怀里，就是挣脱不了，只能懊恼地不停拍打黎叶的胳膊。
“小姑娘，你有啥想不开的啊？人生的道路还长着呢！告诉我谁欺负了你，你黎姐姐这就去帮你报仇，老娘把他鸟给踢烂！”
警察们：“……”
请问这位姐姐？你知道你这是在哪里吗？这种话适合在这么单纯未经世事的小姑娘面前说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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