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好说。”宋岭乐欲言又止,还是咽下那口气。
“不好说就不说,我就随便问问。”
“他如果知道我说了什么,我会没命的。”宋岭乐知道他的底,不敢触碰。而且是他的家事,宋岭乐知分寸,家丑不可外扬,不能说。
宋岭乐吃了口菜,惊叹:“都是你做的?”
苗锦郁点头,她发现新大陆,“你厨艺这么好怎么不说,害我吃这么久食堂。”
苗锦郁的拿手菜是辣子鸡,说下次有机会给她带去尝尝。宋岭乐说:“我快胜利了,到时候去我一个人的家给我做大桌子美味佳肴。”
苗强进来,“什么胜利了?”
宋岭乐倒没瞒着大人,苗强始终是大人,想的比她全面,直指安全问题。她说:“梁司聿住我对面,虽说他老欺负我,但我毕竟是他妹妹。”
她掰着手算车程,休息不好,说家里学习不自律,小弟吵闹,总之,她要搬出去的意志坚定。
她偏头:“要是我能找到室友,是最好不过的。但我很挑,肯定不和陌生人生活。”
苗强说她人小鬼大,直问她什么意思。
宋岭乐俏皮一笑,“老苗知道我什么意思,对吧?”她的视线在父女俩扫视。
苗强鼻腔轻哼,“苗锦郁的事,我不拿主意。”他无条件信任女儿,她可以自主拿主意,他只给意见和建议。
苗锦郁摇头,“我住宿舍挺好的,两点一线挺方便,学习更专注。”一切以学习为主。
就算搬出去,也是两点一线,她可以有自己的卧室,想学到几点学几点,不怕吵到室友,也不用掐着点用热水,更不用狼狈挤食堂。
她说:“你是怕我影响你?”
苗锦郁否认,她又说:“那不就得了,你是不信任自己还是不信任我?”
都不是。
苗锦郁不想给人添麻烦,任何人。
她知道宋岭乐的磨人能力,“再说吧。”
宋岭乐走后,苗锦郁问苗强,是不是认识她。苗强问:“怎么了?”
两人分明不像第一次见面,苗锦郁几乎是笃定。苗强解释她和梁家是亲戚,和梁家来往时,自然而然见过。苗强本就有亲和力,不摆大人架子,和小孩像朋友聊天很正常。
问题又绕回去了,不是一个阶级,怎么友好地相处,并伸出援手?那次在他家,她清晰明了的知道,对方再和善温柔,他们是仰视。
在学校,苗锦郁旁敲侧击问过,梁司聿的家庭完整,父母相爱。只是相爱二字,宋岭乐说得极快,不坚定。她问宋岭乐,他妈妈是怎样的人。
宋岭乐的眼睛很亮,水润,她想问题时习惯性上看,说:“温柔,善良,心态年轻。”
她说起自己的童年,说小时候姑姑会给她买很多芭比娃娃,带她去游乐园。宋岭乐说姑姑以前是画家,所以喜欢一切美的事物。
那应该审美很好,眼光挑剔。
苗锦郁为自己的恶意而感到愧疚,也松口气。她想起初中同学,一个很漂亮,家境优渥的女生。初一时,她交贫困申请书时,在办公室还教过女生怎么填。
等初三时,女生变了,开始炫耀穿的,带的,用的。那种看似轻飘飘的语气,“生活补助才六百?还没我这双鞋贵。”
“上次和我妈妈去市里买东西,一千块的衣服她说很贵,不买。换家店后,人家说做活动,八折后一千五,我妈还觉得占便宜了。”
因为炫富引起众人不适,很快她的八卦在校园传开。县城就那么大,三人定律更精准。是她妈妈傍上包工头,那个包工头有老婆,十五六岁的年纪,这些八点档狗血演过很多次,都懂的。
让她更笃定的是,那个周末,苗强说,有个热心肠阿姨要给他相亲,问她意见。
苗锦郁当然希望爸爸好,希望他可以再组建一个家庭,一个人很辛苦。她不希望爸爸在考虑这些时,一想到她,就摇头拒绝。这样她会觉得自己是绊脚石,拖油瓶。
所以她的语气极力表露开心,期待和积极,“爸爸还这么年轻,在二婚市场肯定是香饽饽。去嘛,就当结交新朋友。两个人的家肯定不如三人好,如果对方也拖家带口,那我们就是新版家有儿女了。”
苗强揉她的头,说她鬼灵精,机灵劲全用在哄老爹身上。
——
周一,班主任宣告国庆前一周要月考,是新学期摸底,希望大家重视。
苗锦郁听后,将日计划的早起时间划掉,改成五点半。宋岭乐撑着头,开玩笑说:“你在教室打地铺得了。”
苗锦郁瞥她,“我这学期的目标是班级前十,第一个月究竟学了个什么样,总算要体现了。”初中三年,她稳居年级第一宝座,但这一月里让她清晰看到县城外的世界,那些少年少女和她不在同一起跑线,甚至奔跑速率不同。
她来前制作的学习目标作废,班级第一不大可能,但前十总有希望吧,毕竟她这么努力。
宋岭乐不在意月考,只开心国庆的到来,她问:“你不关心我的持久战进程吗?”
“什么?”苗锦郁与她对视,反应过来。
宋岭乐的妈妈和她是姐妹相处,心软得很,再加上她天天洗脑,诉说委屈,妈妈松动了,说哪天来实地考察。又以月考排名做交易。
“排名多少?”苗锦郁问。
“前三十。”她比手势三,说:“我们成立学习小组吧,你帮我补习语文,数学,生物,和物理,我给你补习英语。”
“......你妈妈真好说话。”
班上一共就四十五人。
英语有听力考试,卷面她可以搞定,听力确实费劲。其他科目,虽说平时课堂听得一知半解,但她下课后耗费精力多,应付月考没问题。
“那物理呢?”
宋岭乐知道她物理是弱势,“有梁司聿啊。”
宋岭乐摇她的肩,问她同不同意,苗锦郁被摇得头昏,好好好。
她有说不的可能吗?
第四节课是物理,实验课前的注意事项及理论讲解——用打点计时器测速度。
这事要说回2011年左右,科技发展中,信息与十年后相比,稍显闭塞。罗城未按红头文件指定教材,自行使用超前教材,导致好多学生初三就学了高一的内容。想在教育赛道弯道超车,揠苗助长,被家长举报,后来才换了版本。
所以物理一单元,班上一半的学生都学过,老师了解学情,草草略过。只划重点,罗列考点,给出历年中考题。
苗锦郁没做过这个实验,听得云里雾里,她在听一半后放弃,选择自行看书,然后将不解的点罗列,打算私下问老师。
下课铃响,宋岭乐就催促她,“快去啊,不然他走了。”
苗锦郁拿起书想上去时,物理老师拿起茶杯,转身迈步了。宋岭乐说喊住他啊,她说没事,去办公室找他。她不确定要多久,让宋岭乐先去吃饭。
宋岭乐摇头,让她放心去,等她就是。
苗锦郁仍坚持让她先去吃饭,没必要等她,她不确定要多久。宋岭乐催促她快去,不和她在无解的问题上争论。
苗锦郁小步跑,在办公室拦住欲下班的物理老师。物理老师是个快退休的老头,拿书要举远:“哪里不懂?”
他坐回去,苗锦郁把罗列的问题摆出来,说都不懂。
小老头不苟言笑,随口问一句:“怎么刚才不在课堂上提?”
苗锦郁小声说:“怕扰乱老师的上课节奏。”
小老头鼓励她,一切以学生为主,思路和节奏可以随意调整,吓唬她:“该举手问就不要错过,不表达,老师怎么知道你懂了还是没懂?要是不主动,还不懂装懂,我就主动上课提问你。”
苗锦郁咽口水,“......好。”
小老头将她的问题拆解,引导她自行思考为什么?在他一步步推动下,苗锦郁豁然开朗。
结束时,他不忘问:“都懂了。”
“嗯。”
“真的?”
“嗯。”
“下节课回顾旧知时,你主动举手。”
“......”
苗锦郁收拾书和草稿纸,动作很慢,小老头拍她肩,“很聪明嘛,一点就通。你反应很快,很机灵,如果学而有余,可以尝试深挖。”
考试拉开差距的,是最后两道题,只靠书本,远不够。
是她来这儿,第一次被老师夸赞,她像小时候吃棒棒糖,左舔一下右舔一下,那句话翻来覆去咀嚼,“机灵,聪敏,反应快。”
以前被夸,是习以为常的事。可来这儿,委屈,不适应,挫败居多,泡在苦水里突然尝到甜,可以调整她一整天心情。
她脚步轻巧回教室,宋岭乐趴在桌上,问题时间过得快,再看钟表,过去半小时了。
宋岭乐被饿得没力气了,“饿死了…两眼昏花,浑身无力。”
“对不起啦,刚刚和老师讨论得忘我了。”
宋岭乐说食堂只剩残羹冷炙,要出去。苗锦郁问:“就我们两个吗?”
“你的朋友们呢?”
宋岭乐:“他们先去了。”
苗锦郁在办公室时看到梁司聿了,她走后他仍在办公室。
宋岭乐没打通他电话,问她:“他在办公室做什么?”甚至有些幸灾乐祸,“是不是犯事儿了,被罚站,教育?”
苗锦郁挺佩服自己,一心二用,能一面思考消化老师的问题,也能竖起耳朵听他和班主任争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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