修真界三山六岛九殿十二城，其中位居首位的，必属莫忘山。
传闻莫忘山是开天辟地之时落下的第一座山脉，头尾绵延三千多里，山中异兽横行，或灵或蛊，或吉或凶，无人能探其究竟，通其深浅。
有物来去如蜉蝣，朝则生暮则死，有物负青天而御长风，以八千岁为春秋。
自应龙陨，凤凰匿，莫忘山精怪无首，几千年来群雄逐鹿，互竞为王。
剑阁阁主云遏取龙骨而铸剑，斩梧桐而为鞘，开莫忘山千古一道，于群山之巅筑剑阁，广收天下名剑，为其寻主。
剑阁五年一启，向天下剑道英才发帖相邀。举凡剑修，皆以能入剑阁寻剑为荣。
云遏虽然给莫忘山开了道，但开的也不是什么通天坦途，而是一张拿着地图仔细对照，才能勉强找到的歧路。
而且这条路的必经之地，是万分凶险的百兽窟。
一般情况下，宗派或者世家会提前带有可能获得剑阁请帖的弟子来百兽窟历练，确保他们能应对各种突发情况，不至于还没到剑阁，先死在半路上。
萧寒栖当年就提前一年在百兽窟待了七天七夜。
当然，这个活动洛宣是听都没听过，或许听过，但是他左耳进右耳出，压根不记得这回事。
柳时清和他说的时候，他正靠坐在一颗参天大树下，这里遍地盘根错节，枯叶似毯，杂草丛生，粗木成林，高可擎天，绿云点缀，密如织锦，遮天蔽日。
洛宣随手拔了几根杂草放在手里把玩，柳时清盘腿端坐在他对面，朦胧的碎光撒在他的睫毛上。
光点顺着睫毛的扇动，一会儿落在他眼角的痣上，一会儿又消失，像星星一闪一闪的。
洛宣看得心痒，很想伸出手去按一按那颗痣，又不好真的上手，只好把力气发泄在了手里的杂草上。
他修长的手指将草折来折去，漫无边际地找话题转移注意力：“剑阁五年前就给我发过请帖？”
柳时清点点头：“你不记得了？”
“我和掌门一开始都以为他弄错了，后来想想，以你的天赋，这也不足为奇。只是请帖拿给了你之后，你一直没再提这件事，我们当你想晚点去，就没再管了。”
洛宣眯起眼回忆了好一会儿，总算想起来好像是有这么回事，不过当时请帖是掌门拿给他的，那时他在长青山待了两年，纨绔初见端倪，前夜刚撵着他的仙鹤跑了一夜，又偷了萧迟几壶酒，喝得脑袋昏昏，又困得紧，只记得掌门嘴巴张张合合，说了一长串东西，他一个字没听进去。
后来回到青遥大睡一觉，醒后打开请帖一看，只有五个字：长青山洛宣。
这谁看得懂什么意思，他还以为是什么名帖呢。直接随手一扔，就跑去找柳时清了。
“你当年若来，就该是有史以来进入剑阁的人当中年龄最小的了。”
“无妨无妨，年龄大一点小一点无所谓。”洛宣扔掉刚拔的草，拍了拍手上的灰，“这种榜没什么好争的，我倒是对剑阁的仙榜比较感兴趣。”
仙榜是云遏亲排的除了他以外天下活着的修者的实力榜，此榜刻于阁中剑林的一块石碑之上，能得见之人甚少，每五年才能有人传出来一次，因此基本也就前几十名为人所知。
云遏从未公开过排列此榜的参考，之前有人专门为此去挑战仙榜上排名比他靠前的人，结果打赢了，后来出剑阁的人告诉他排名还是没变。
这一系列原因，再加上丹阙学宫的推波助澜，承认此榜排名的人并不多，不过仙榜前十名还是很有认可度的。
柳时清笑了笑，“嗯？你还打听过仙榜排名？”
“那当然了，我又不是真的两耳不闻窗外事。”洛宣哼哼几声，“可惜仙榜不会因为一两场对决就改变排名，不然这第一我不是随便拿？”
柳时清拿剑敲了下洛宣的脑袋，不免失笑：“你以为我会让着你？”
他未免把我想得太美好了，这种对决怎么可能让。
柳时清正这么想着，洛宣笑眯眯地靠近他，歪了歪头：“师尊真的不会让着我吗？”
“……”
“不许撒娇。”
柳时清无奈地摸摸他的头：“就算我让了，云遏也不会认的。”
“那可不好说。”洛宣照例在他手心蹭了蹭，“说不定他也很喜欢我，毕竟都给我发两次请帖了，万一他愿意鼓励我呢？”
说到这，洛宣像是忽然想到点什么，随口问柳时清：“师尊，从下山后我就有一个疑问，一直忘了问你，我的天赋到底排在什么水准呀？”
柳时清被他一个问题问噎住了，一时之间不知道该用什么语气和话语来回答他。
他以前总不明白，怎么会有人天才而不自知呢？
毕竟别人学几年几十年几百年，你看一眼就会了，这种差异实在太明显了，人不可能毫无察觉。
他从少年时就知道，自己只要不是死的早，将来必摘天榜桂冠，问鼎**之内。
结果现在就有一个旷世奇才在他面前咫尺之距，问他自己的天赋到底几何。
“嗯？”洛宣见他不说话，安慰道，“没事的师尊，我就随便问问，不会自卑的。”
“……”柳时清捏捏他的手，“你有没有听说过闻遇？”
这个名字听起来有点耳熟，洛宣在自己的回忆里搜刮了许久，终于要在一个角落里找到一点蛛丝马迹时，突然一个黑影砸了下来，正中他的脑袋。
那黑影在他脑袋上蹦了一下，就跳到他的怀里，其来之突兀，速度之快，柳时清反应都慢了半拍。
他正要出剑，发现那是一只青鸾。遍体青羽，色泽亮丽，尾羽曳地，双目狭长，金羽作冠。
它开口便是人声：“哪有你们这样的！找不到路就别来了，还传信去向阁主问路，请帖上不是有吗！”
洛宣：“……”
柳时清：“……”
剑阁阁主办事还挺快。
没错，他们之所以坐在这里闲聊，就是因为即使对着请帖上的地图还是迷路了。
果然，萧寒栖还是得来吧。
青鸾跳到地面上，上上下下地打量他们，翅膀指指他们又指指自己，最后怒道：“你们到底怎么走到这里的！”
洛宣：“走着走着就走到了。”
“你们知不知道莫忘山有多少幻象迷阵？”青鸾气得跺脚，“你们如今走进‘溯洄’，破阵都猴年马月了，不能按时到达剑阁，我怎么和阁主交代？”
溯洄？
听起来不是什么好东西啊。
洛宣眨眨眼：“云阁主派你来，你就没什么快速破阵的办法？他不是向来算无遗策吗，如今看来也不怎么样啊。”
青鸾气得想拿翅膀扇他，翅膀都举到一半了，余光看到柳时清的手按上剑，它对那把剑印象很深，知道拿着这把剑的人它绝对惹不起，扇到一半的翅膀硬生生停住了。
“你不许说阁主坏话！”它气呼呼地收回翅膀，“先找阵眼。”
柳时清不动声色地收起剑：“阵眼是什么？”
青鸾扑棱着翅膀转了个身，下一秒，就变成了一个十三四岁的青衣小娃娃，她用青绿色的瞳子扫过他们，道： “一块碑。”
“碑？谁的碑？”
青鸾双手环抱，斜睨了他一眼：“你们刚刚已经提到他了。”
闻遇的碑？
他死在莫忘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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