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书考上童生，成了十里八乡出了名的少年俊杰，沈家的日子眼看着一天好过一天，渐渐也有媒人上门说亲。
只人家家里一打听这位小童生有个青梅竹马没过门的媳妇，纷纷就都打消了念头。
沈夫人听闻不由松口气，她私下里和沈书掏心窝子解释：“娘知道你不喜欢娘说教，可杨家对咱们沈家有大恩，若不是他们家出钱出力，你当年早就一病死了，哪有今天？再说了，你读书进学，那也是杨家出的银子，他们家是真把你当未来姑爷看。”
沈书往日里只知道两家关系密切不比寻常邻里，还是头回听闻其中缘由，一时间只觉面如火烧，少年人要面子的心压倒一切，背过身去粗声粗气道：“商人逐利，便是如此，做不过也将我当成是一桩买卖，如今看我有望进取，就想要我娶他家女儿，哪有这样好做的生意？”
沈夫人原是掏心掏肺跟儿子说话，没曾想竟得了这么个回答，一时气出眼泪来：“你，你不知好歹！”
少年沈书在母亲这里吃了一肚子气，又不知如何辩驳，只好甩袖子离开。
结果才刚刚在树下站定，头上就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他有些气恼地抬头，一眼就看到了一双弯弯的笑眼。
那双眼睛透过午后的阳光，折射出耀眼的光彩。
沈书直愣愣看着，一时失了神。
“书哥哥！”
直到女孩欢喜的声音响起，沈书猛然惊醒，暗恨自己失态，呵斥道：“女孩子家家成天没个体统，还不快下来！”
被训斥了盼盼也不难过，只听话地从树上小心翼翼往下退，但偏偏就在这时候她脚下一滑，惊叫一声就从树上跌落。
沈书没多想，立即伸手去接，却被掉下来的女孩砸得一个踉跄，两人一同滚倒在地。
树不高，盼盼掉在地上有人垫着，半点儿不觉得痛，只觉得好玩，当场咯咯笑个不停，小了好一会儿才发觉身边沈书没动静，她扭头一看，见沈书脸色煞白，满头大汗，这才知道大事不妙，忙爬起来去喊人。
杨家急急忙忙请了县城里最好的大夫给沈书瞧病，沈书手臂脱臼，好在没伤到骨头，只是需要静养一段时日。
如此一来，写字便是不成。
沈老爷气急败坏，当着大夫的面儿就没忍住怨气：“这下好了，先生说你本次下场万事俱备，只是这手字还需再练练，她倒好，一下害得你连练字的机会都没了！这还怎么下场？我看，她是不是想你干脆也别考了，一辈子就止步这个童生！”
这话说得不可谓不重，胡子花白的老大夫表情僵硬，不知该不该告辞。
“不关她的事，”沈书皱眉，他知道盼盼不是父亲口中那样的人，“是我自己气力不够。”
要是和杨老爷那样健壮，接住盼盼应当也不至于受伤。
父子俩谁都没明说，可两人截然不同的态度已经暗暗将气氛变得僵硬，沈夫人忙打圆场，将沈老爷拉开：“孩子还伤着呢，你好好说话！”
沈老爷余怒未消，又狠瞪沈书一眼：“你这般护着她，当心此次科考不中！”
沈书脸色沉下来。
护着杨盼盼？
他才不会。
闯了祸的盼盼也没躲起来，她每日里都提着各色补品前来，比点卯都要及时，哪怕沈书不肯吃她一口汤水，她每日里也依旧来得勤快。
就连沈书有时候都觉得奇怪，这杨盼盼莫不是摔坏了脑子，连好赖话都听不明白？他都明着赶人了，她怎么还来？
盼盼其实私心里还是有些开心的，因为沈书不能像从前一样，说一声要读书就把门一关，把她关在门外，他如今病恹恹的，不怎么赶人。
盼盼就放下食盒，磨磨蹭蹭留在沈书旁边，一会儿看看他的书，一会儿问问他的字，总要跟他多待一会儿。
只这么一接触，沈书就又开始嫌弃盼盼没读几本书，认不得多少字，说她连给他读书都读不明白。
盼盼难得情绪低落，她闷闷答应一声，第一次主动告辞。
沈书看着女孩垂头丧气离开的身影，心下闷闷的。
他又没说错！
哪知第二天盼盼照例前来，这一次她露出个灿烂笑脸，见面就兴高采烈说：“书哥哥，我娘说了，我不识字，但书哥哥你可是个读书种子，要我有不懂的，多问问你呢！”
沈书：……他这是给自己招了个麻烦回来。
盼盼果真说到做到，平时就窝在书房帮他翻书递笔，没事儿就捧着脸笑眯眯看他背书。
有时候沈书被女孩那双眼睛看得心烦，背过身去，等背完书回转身来，看见小桌旁的女孩脑袋一点一点，人都快要歪到桌子下了。
沈书用没受伤的那只手托了一把，将人放在桌上，脸一挨上桌面，盼盼立即睡得香甜。
沈书嗤笑，没读过书就是这样，听人几句书声都能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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