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结束后,医生告诉门口等待的贺京京手术效果还不错的消息。“视力会受到一点点影响,不过不会影响到生活的。以后要格外小心,病人眼睛上的任何症状都不能掉以轻心。稍后可以回家休息,定期来医院眼科复查。”
马女士则抓住京京的手,问道“你没告诉你爸我快瞎了吧?”
京京轻轻抚摸她的手背,安抚着她,“没。谁都没告诉,小姨和舅舅我稍后打电话告诉他们。”
马女士听到老贺不知道后松了一口气,然后开始交待晚餐事宜。
“行吧。一会儿回家的路上,先把外卖点上吧。下午吐完已经好几个小时,肚子早就饿了。”
“你接下来一周留我那儿,别回远大路。”
“姓翟的一家人都不太行,妈妈刻薄,爸爸窝囊,儿子又是矬子。介绍人缺了大德,你爸是脑袋被狗吃了。”
“你小姨和小姨夫帮你留意着合适对象呢。有个从日本回来的小伙子,你小姨说还不错。他们家是做外贸生意的,现在和你小姨家住一个小区。下周末你去小姨家做客,可以见见人。”
……
……
以上全是刚刚做完手术的病人的喋喋不休。贺京京才意识到马女士只是不满意翟某人,并不是不满意相亲这个行为。马女士习惯了与老贺唱反调,也习惯了仰慕小姨和小姨夫的社交圈子。
也是,马女士的妹妹命好,嫁了个上进且善于抓住机会的人,他们凭借着机遇和敢闯的劲头实现了阶层跨越。马女士的弟弟,在家里排行老二,他不像老贺那样轴。当自家小妹夫向他抛出橄榄枝时,毫不犹豫的去追随妹夫的事业,如今一家人过得有滋有味,比大姐一家人仰马翻还没啥钱的生活不知强多少倍。
即便如此,老马和老贺还是不愿意离婚。京京以前理解不了他们的婚姻状态,更体会不到他们的感情。有一次,她听到小姨劝妈妈离婚时妈妈的回答,“所谓夫妻,有夫才有妻,有妻才有夫。俩人是天然的交互关系,这就是缘。交互散了,缘就消失了。你姐夫有万般不好,他还是我的夫,我依然是他的妻。我不离,相信他也不会离。”
那一刻,京京想俩人有过感情,现在感情依旧还在吧。
回家的出租车上,贺京京先用手机给杨闻昭发了条文字感谢信。她只是不爱说话,人情世故还是懂得的。
她按照马女士的喜好点好晚餐外卖后,才给舅舅打电话。电话响了两声后被挂断,舅舅估计在应酬。她又拨了小姨的号码,这次很快被接通。
只不过没等她叫人,小姨在电话那端开始噼里啪啦说个不停,两姐妹的话痨属性真的一模一样。她不知该从何打断,最后还是旁边的马女士听不下去,从她手里接过电话,给自己小妹说,“我刚刚差点瞎了,才做完手术。明天你没事的话,来我家陪我说说话。”
马女士在车上抱着女儿的手机和妹妹聊起来,好几次京京想打断她,其实是想提示她,自己手机电量不多,一会儿还要付车费和接听外卖小哥的电话。没等到她开口提醒,马女士把手机归还她,已经自动关机的手机。
她收起手机发呆之际,马女士又和出租车司机聊上了。贺京京头靠着窗户,看着外面的夜景,心里不由的想,下午在医院妈妈应该是非常难受吧,不然以她的社交能力,恐怕早就与杨闻昭和急诊科医生聊个不停了。
明天周日,自己还可以休息一天。下周要不要给妈妈请个护工,在她眼睛恢复期间帮着端茶倒水和做饭。明天又要给爸爸解释,她要在他的时间里挪出一周来陪妈妈,还不能告知他真实原因。恐怕俩人又要隔着电话吵起来。烦。
更烦的是,小姨会和小舅妈会一起来家里。她小姨会委婉的告诉她要利用年轻时候的美貌,那么她舅妈就是大大咧咧地嚷出来。
马女士也不喜欢自己的弟妹,不过碍于自家弟弟和侄子的面子,会在她胡言乱语时候打断她。京京不喜欢一切打着为你好名义的关怀,仿佛每一句话背后的潜台词都是,这孩子怎么还是这么不懂事。小舅妈这几年看她的眼神,就仿佛是看一个胡闹的孩子。贺京京特别不喜欢。
她打断了妈妈和出租车司机的闲聊,“明天,小姨和舅妈什么时候来?”
“上午吧。具体几点没说。怎么了?”
“噢。我就问问。”她想得是,明天早饭后她借着买菜的机会,去菜市场多呆一会儿。相信她们也不会在家里吃中午饭。小姨家有做饭阿姨,舅妈宁愿去小姨家蹭饭也不愿意在她妈妈这里做饭。
“你不会明天白天想回你爸那儿吧?明天老老实实在我这儿呆着。”
贺京京在妈妈开始长篇大论前,先回答了她的问题,也把她的指责都堵回去。“知道了。不回。”
车子到小区楼下,她用包里的现金结了车费。上楼回家,外卖已经放在门口。在手机充上电开机后,她通过外卖平台给骑手打赏了小费。希望骑手小哥能因为收到小费,在心里少骂她几句。
打赏完,也看到了杨闻昭发来的回复,不客气,外加一个微笑的表情包。
她不确定这个表情包仅仅是表达亲切的温柔的慈祥的微笑,还是聊天到此为止的委婉表达。不过,不管代表哪个意思,聊天都是要中止的。她表达了谢意,他回复了客气,对于不太熟的两个人来说都已经足够了。
马女士的眼睛现阶段不能看电视,不能刷手机,她又没有耐心听音频,只好抓住女儿聊她们退休老人旅行团的那些人那些事。
“你谈伯伯和王阿姨估计要去美国帮小晖带娃了。小晖媳妇又怀孕,马上两个娃,媳妇一个人也照顾不来。小两口原本只想让你谈伯伯过去,爷爷帮忙带老大。媳妇不想让你王阿姨过去。她们婆媳因为当时照顾大孙子的时候闹得很僵。
小晖媳妇的妈妈是乡里的,完全不会英语。还不如谈伯伯和王阿姨能说几句,hello……how are you?你王阿姨又不愿意一个人留江城。我们旅行的时候,她每天都在视频中和儿子争取一同过去的名额。”
贺京京一边刷着手机,一边给马女士反馈,比如时不时的“哦…”一声。
马女士只要听到反馈声就会继续。
“小晖在小家庭里貌似没啥发言权,啥事都听媳妇的。虽然我接下来的话,你王阿姨不太喜欢听。不过站在丈母娘的角度思考,有这样一个女婿也挺好的。哎,我对你将来对象的要求也不算高,人呢要有钱,还要上进,人品要好,心地要善良。”
贺京京难得主动接话,“这个要求还不算高?这是顶配的要求,好么?”
人其实都是双标又自私的。马女士批判老贺时,说男方对女方提要求人品要好,心地要善良是为了找低眉顺眼忍气吞声的小媳妇。她不希望女儿去做俯首帖耳的媳妇,却希望她至少找个百依百顺的女婿。
马女士反驳她说,“哪里顶配了。程源那孩子不就满足着要求嘛!不过,妈妈不是要让你比照程源的标准去找啊。我和他妈妈不太合得来。咱们找对象,还是要向上瞧。既然我们条件这么好,在婚恋市场的上限应该很高的,我们要紧着高处的找。”
贺京京听她越说越不靠谱,拿起平板电脑找到德云社相声的音频,点下播放键。
她独留马女士在客厅听相声,自己回到房间,窝在蝴蝶椅上发呆。她从来没想过未来的男朋友是什么样子的,不过她想过自己绝对不会和什么样的男人谈恋爱。
程源是她第一个排除的潜在恋爱对象。他们虽然青梅竹马,做了十几年的同学和邻居,她确信如果自己和他恋爱的话,不是找男朋友,而是找了一个更加年轻的老贺。
她的高中同班同学,也不太行,他们都曾取笑过自己的歌声。
大学同班同学,貌似也没有合适的。曾经有个大学同学,向她献过几天殷勤,又是送花又是送早餐。一周后没有得到他想要的进展,就放弃了。再后来,班上男生私底下叫她木头美人,美是美,只是太呆了。
工作后,他们团队九个人除了男领导外,只有一位男性同事,还属于英年早婚的。
最近,父母开始不停张罗介绍相亲,她只要一听到相亲就会莫名抗拒。昨天好不容易鼓起勇气,试着去结识新的人。她爸妈分别给她闹一场,让她的热情瞬间熄灭。
她靠着蝴蝶椅,盖着薄毯子睡着前,心里还在想:明天早上一定要告诉爸妈,自己近期没有相亲的打算,让他俩别瞎忙活。
她没有选择面对面或者电话告知两位,而是选择微信发送了一段一模一样的长语音。
大概意思是,她期待不受拘束的开始一段感情,自由自在且不受身边家长或者其他长辈的干涉。现在无论是爸爸张罗的相亲,还是妈妈张罗的相亲,都让她感到不舒服。那种感觉犹如小时候她上完音乐兴趣班后被他们两个强硬地拉出来表演节目,一样让她特别的不自在。她只是排斥相亲这种形式,并不排斥对恋爱的期望,这一点请爸妈放心。
如果真的要追究的话,贺京京内向性格的外在起因其实发端在于幼儿园的时候。那时候,刚开始流行给小朋友们报兴趣班。京京想学画画,马女士偏偏给她报了唱歌。幼小的京京并不知道自己在唱歌上缺乏天赋,上过几次后她跟不上学习进度,老师也放弃指导她。
她在家里哭着闹着不去上课,马女士还以为她被人欺负呢,专门跑去兴趣班和老师大吵一架。老贺对女儿不愿意唱歌的事情一无所知,那天还傻呵呵的叫女儿出来给他一起喝酒的朋友们表演节目。
她闭眼回忆,全是糟心的过往。
京京心领父母的好意,只是他们两个自己的婚姻还是一团糟,等他们各自捋清楚后,再来给她指导也不晚。只是这句话杀伤性太强,她怂,谁也不敢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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