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和易，轻度社恐型的工科男。
毕业快十年了还有一股浓浓的书卷气。
他没能在尔虞我诈的商业世界中成长，实在不懂得如何掩饰情绪。
此刻，他努力憋着唇角那抹快要忍不住的笑意。
纪晚的眼睛是哭肿了，又不是瞎，她凶巴巴地叉了腰怒吼：“不准笑。”
曹和易连连点头：“好。”
纪晚才满意地回到了车里。
她的哭意好像止住了。
这么一来，就发现自己哭饿了。
拿出贴着粉色碎钻闪闪发亮的手机，纪晚开始点外卖。
离了婚，最想吃的是什么。当然是平时只有老郑出差时候才能吃的螺蛳粉啦。
纪晚选了那家心心念念的柳霸王螺蛳粉。
备注里一串感叹号很有横扫千军的气势。
“加辣！！多放腐竹！！多放酸笋！！多放醋！！”
不到半个小时，纪晚火速去售票处接了外卖小哥，捧着螺蛳粉就开始酣畅淋漓地吃。
纪晚吃这个最有经验，吃的时候好吃，等过一会儿，味道就要命了，还久久散不去，容易被老郑发现，然后劝她少吃垃圾食品。
她在家时候也是开着窗开着风扇吃的。
纪晚将四面车窗都降下来散味儿，吃一口螺蛳粉，辣得吸溜吸溜流鼻涕，再喝一口“一点点”的四季玛奇朵。
简直跟重生了一样爽。
纪晚恨不得哈哈大笑几声。
一想到隔壁多管闲事的居委会男，搞不好又来哔哔，纪晚还是忍住了。
*
曹和易作为一个身心健康，特别惜命的程序猿，是坚决不碰垃圾食品的，最多熬夜加班喝杯咖啡。在程序猿接二连三猝死的时代，他还活着，就是他良好生活习惯的证明。
爆米花电影没看出来爆米花味儿，反倒是闻到一阵类似化粪池的臭味。
曹和易再一次怀疑是不是自己鼻子出了什么问题。
空调拨到外循环以后。
他发现这股味道更加浓烈，他几乎都有点反胃的感觉。
曹和易再次朝白色宝马的方向看了看。
周围这么臭，她居然还吃得下东西？
还开着车窗吃。
下了车，果然是外面传来的臭味。
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错觉，臭味居然来自……白色宝马方向？
到了怀旧场次，没有新上映的电影，都回放老电影。
就剩包夜通宵党。
他周围的方圆八个车位，只有宝马和他的宝骏两辆车。
曹和易虽然还挺怕被再骂一顿，还是决定硬着头皮凑近一点点，闻一下这个臭味的来源。
他很快发现，如果不是他的鼻子出了问题，那一定是宝马美女的鼻子出了问题。
明明臭味都集中在她附近。
想了想她刚刚的鼻涕泡。
大概，额，莫不是，堵住了？闻不到？
纪晚刚吃了半碗，上头了，休息一下。
瞥见隔壁车的居委会男下车了，不看电影反倒跟狗狗似的东嗅嗅西嗅嗅，还不停地在鼻子面前煽。
她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她冲曹和易勾了勾手：“你过来。”
曹和易看她带着一抹甜甜的笑意，不像是要骂人。
一边走近一边想，这女人不骂人时候，长得是真的挺好看的。
可以说是360度无死角美貌，这种甜死人不偿命的笑容也很像“青冥神女”。
曹和易脑子里隐约觉得有点不对劲。
他编程设定“青冥神女”的这种笑容……是什么场景来着。
纪晚笑吟吟道：“你在找哪里臭吗？”
曹和易点了点头：“你也闻到了？”
“当然，”纪晚双手捧着吃了一半的螺蛳粉探出车窗：“我跟你说，我这碗米粉特别香，闻了能无视周围的味道。”
这是什么神仙逻辑啊。
曹和易：“……”
纪晚充满诱惑地朝他眨了眨眼：“真的，你试试。”
曹和易看着纪晚捧着一次性盒子的手指，如白葱一样，指尖是丹蔻一样的红，上面还贴了细小的碎钻闪着光。
他将信将疑地俯下了身。
深吸了一口。
那一刻，曹和易几乎以为自己中毒了。
他的耳边爆发了一声银铃般的笑声，纪晚笑得几乎连螺蛳粉都端不住。
“土老帽，这是螺蛳粉的臭味好不好？”
在崩溃的边缘，曹和易脑子里那根弦总算搭上了，想起来“青冥神女”什么时候会有这种笑容，是在整蛊那些对她爱而不得的男仙君们时候。
操。
是不是色令智昏。
脑子短路了，刚才怎么就没想起来。
曹和易深感中毒，头晕目眩。
自觉惹不起躲得起，上车、打着火、挪位置、再熄火。
一连串动作花了不到两分钟。
不管什么票上写的什么“请按车位停车”三七二十一的，直接躲到离“青冥神女”的白色宝马最远的角落里继续观影。
……视线不怎么好。
他重新擦了擦眼镜。
心想不重要不重要。
他回忆了一下，开走之前，他还看了眼白色宝马的牌照。
江A JW688。
他发誓以后在路上要是见到这辆车，一定退避三舍掉头就走。
这个女人长得美，直接长在他审美上。
完美复刻了“青冥神女”的神仙颜值和身材。
就连吃螺蛳粉这么接地气的东西也不影响她的仙气。
可她性格这么有毒，同样复刻了“青冥神女”爱好捉弄男人的恶趣味。
曹和易觉得自己好像get到她离婚的原因了。
他一边心想宽容理解，爱与和平，她或许是刚离婚对世界有点恶意。
一边还是感觉自己更可怜，她张口闭口离婚，他怎么就不能把创业失败吼出来，谁还不是个喝凉水都塞牙的失意人。
曹和易半天不能平复心绪激荡。
作为程序猿，而且是今天收拾完所有家当的程序猿，一旦遇到现实世界的挫折，他毫不犹豫地拿出手提电脑，进入虚拟键盘世界。
还没反应过来，他的手就快过了脑子。
打开了他下午才发誓过要永久尘封再也不碰的游戏源文件。
特么的Flag才立了多久啊。
这就倒了。
曹和易：“……”
既然打开了。
他忽然有点明白过来刚才自己的手想干嘛了。
不就是宝马女嘛，他治不了她，还治不了青冥神女啊。
火速启动了游戏，换好装备，又通一次这关。
有一段他们已经做好的支线剧情，是青冥神女的后续剧情，是她下凡历练的第二十八年，她终于遇到了心动的人。
这个游戏，他们是有野心的。
几人一起写的世界观有十几万字，剧情量足够丰富。
【或许是天琴座女仙君们的命，青冥神女居然也爱上了一介凡人。】
【林忧，白衣书生。】
【林忧本是当朝的探花郎，寒门学子，因为不畏权贵且放浪形骸，遭遇贬谪七品芝麻小官。他干脆辞官，在玄音阁附近创立了无忧书院。后来青冥神女回到仙界，在林忧转生投胎的每一世都要苦苦地寻找。】
【这一世的林忧，正巧又是书生，进了无忧书院当内门大师兄。
【人仙有别，天机蒙蔽，难以寻觅，青冥神女仗着修为高深偷偷下凡，终于东窗事发。因触犯仙规，被罚在诛仙台受了刑，废了五百年的修为，打神鞭抽得她几乎魂飞魄散。】
【而且，凡人林忧自此以后，永世不得进入六道轮回。】
青冥神女遍体鳞伤地跪在诛仙台哭得肝肠寸断。
不知道为什么。
曹和易有点于心不忍。
心头升起了一种难受。
曹和易一直男，不看言情小说，更不看仙侠虐恋，原本对这段剧情无波无澜的。
青冥神女就算再符合他审美，总归是他亲手捏出来的。
就像游戏里的一草一木，不都是他们工作室创造的吗。
一切都是虚拟的，为了剧情和玩家服务的。
曹和易叹了口气。
代入了青冥神女以后，这会儿觉得那个女人刚刚捉弄他，让他闻螺狮粉臭味的行为也没那么可恶了。
宝马美女不容易啊，她应该是习惯于被男人捧在手心里的。
难以想象，她这么貌若天仙都离婚了，还哭得很伤心，不知道她前夫是不是瞎了眼。
一旦动恻隐之心，曹和易就开始后悔了。
早知道刚才不挪开车了，他作为一个路人，刚刚一脸嫌弃地拔腿就跑，应该很伤人心吧。
爆米花电影接近尾声了。
曹和易压根儿没看进去。
电影七点一场新映，九点半一场怀旧，又快到午夜场了。
他探身过去朝右边的倒后镜里瞄了瞄，就剩四五辆看起来应该是包夜党，他顺便算了算，8*8的场子，真可谓空荡荡。
白色宝马依然安安静静地停在刚才的位置，显得形只影单。
曹和易内心天人交战。
要不要挪回去刚才的停车位。
挪吧，本来也就是遵守电影院秩序。
不挪，是有点怕宝马美女再次发难。
笃笃笃。
沉静的驾驶室车窗玻璃，骤然响起敲击声。
犹如午夜凶铃。
曹和易吓得一个激灵。
他本来趴着看右边倒后镜，猛地一起身，腰快断了。
昏暗中看见一张披头散发的脸，白皙纤细的指尖怼在他玻璃上。
视线有点恍惚，但曹和易非常确认，被这条凹凸有致身材撑起来的吊带蕾丝睡裙属于谁。
卧槽。
曹和易真是觉得宝马美女是他的灾星。
他就半年没去打球，这一下直接闪了腰。
曹和易差点跳到嗓子眼的心勉强揣回去。
好在他是无神论者，没被吓出好歹，不对，闪了腰怎么不算好歹。他单手捂着后腰，挪了挪座椅靠垫。
曹和易降下车窗，眼神戒备：“干嘛？”
纪晚刚去洗漱间洗了脸，用冰冷的水敷了眼睛好一会。
总算没那么肿了。
整个人有种出水芙蓉的清新妍丽。
见她展颜一笑，曹和易瞬间就结巴了。
纪晚心里好笑，她当然知道，这人刚才鬼鬼祟祟地在看他的车位，他眼里有疑惑。她笑着说：“是不是想问，怎么没看见我？”
曹和易机械地点头。
纪晚大大方方往路灯下晃了晃她的脸，清透得像剥了壳的鸡蛋，她回答他：“我洗脸去了，从那个方向走过来的。”
曹和易干巴巴地：“好。”
说完他就感觉自己很脑瘫，赶紧补充一句，“我意思是，哭多伤身。”
纪晚哼了一声，她这会儿情绪稳定，没计较他多管闲事的居委会言辞。
她身姿轻盈，双手背后，娇俏似少女，冲他眨眼：“你帮我一个忙，我就让你回你的车位去，我保证不哭，也不吃螺蛳粉。”
曹和易被她的电眼电麻了。
青冥神女要是能顺着网线爬出游戏，大概也不过如此。
好在他后腰阵阵作痛，提醒他保持警惕：“什么忙？”
纪晚当然很少被男人拒绝，她自觉不是颐指气使的姿态，依然不客气。
她指了指售票处：“我买了酒，外卖只能送到售票处，你帮我拿一下嘛。”
一抬手有什么东西在反光。
她看了看。
无名指上的戒指还他妈的忘摘了。
怪不得，哭得时候擦眼泪刮得脸疼。
她还没告诉父母她离婚了，在他们面前还要戴着戒指装模作样。
纪晚一边说话一边往下摘，三克拉的Cartier1895，她没看出来居委会男的震惊，光看出来居委会男眼中的怜悯和欲言又止。
他大概已将借酒消愁的帽子死死地扣在她脑门上。
她也确实如此。
曹和易一言不发地下车。
他一米八三的身高，下了车觉得她挺高挑的，至少170。
低头一看，她穿的还是平底拖鞋，那种居家的，因为她脚十分好看，嫣红的美甲，丝毫不觉得居家。
真的挺符合游戏里他给“青冥神女”高挑建模。
曹和易想了想，又担心阴谋论：“你走到售票处比走到我这儿近吧，为什么舍近求远？”
纪晚翻了个白眼：“售票处值班那个男的，很烦人……”
那种大美女专属的白眼。
哦哦哦哦。
曹和易秒懂。
纪晚继续说：“不是说了午夜场电影可以观众提议嘛，我看了《青春3》就想看《青春1》，我过去问能不能放映。他问我是不是在怀念青春，我说关他屁事啊。他还不闭嘴，一个劲儿问我那些有的没的破事儿，什么初恋什么时候啊，初吻什么时候啊……卧槽，他是不是有点大病啊？”
曹和易：“……”
他觉得他很有必要免责声明一下：“你刚刚不也说，我是自以为是的想骗……骗那什么的人吗？”
“你？”
纪晚被戳中笑点，简直笑弯了腰，单手扶着他的车前盖，另一只手捂着小腹，“你不是躲我躲了这么远吗？你一个连‘骗炮’两个字都不好意思说出口的人，你觉得你能骗到吗？”
“我看你……哈哈哈哈哈简直是典型的有色心没色胆好不好。”
曹和易：“……”
他再次确认了这位美人的神经质，他听得都有点耳根子泛红，不懂她怎么能把“骗炮”两个字挂嘴上张口就来，毫不害羞。
简直是女疯子加女流氓的结合体。
白瞎了一张天仙神颜。
曹和易三两步走到售票处，越想她说的话越不对味。
什么骗不到，他骗谁了啊。
恨自己一张拙嘴不懂辩驳。
闷闷地拎了一箱，额，曹和易低头看了看，整整一箱鸡尾酒。
还挺沉的，好在是他来拿。
他一低头瞥见外卖收货人昵称——“AAAA虎哥建材批发”。
曹和易被雷得虎躯一震。
他还在疑惑。
纪晚坐在驾驶座里，张牙舞爪又满眼期待地指挥他，让他打开后排座的门放酒，还让他帮她拆了箱子封条。
曹和易发挥了程序猿严谨认真不接受bug的精神，核对了一下。
“你买的？”
“对啊，先给我拿白桃味的吧。”
“虎哥建材批发？”
“噗！”
“我那不是点外卖怕被人骚扰吗？”
曹和易：“……”
您是有多怕被人骚扰啊。
转念一想，她现在离婚了，行情好，大概是个好事吧。
纪晚挑眉：“怎么？不相信？我肤白貌美大长腿。难道不像会被你们这些臭男人骚扰的吗？”
曹和易：“……”
她有没有想过，如果她不是这么的口无遮拦，可能行情会更好一点，不瞎的人都能看出来她肤白貌美大长腿。
曹和易不想搭话，站在宝马后排车门前，辨别了半天哪个是白桃味。
他递过去，结果碰上一双等待他回答的眸子。
曹和易：“像……”
纪晚觉得他很敷衍，叉着小蛮腰追问：“像什么啊像？”
曹和易：“像虎哥。”
曹和易觉得这应该是标准答案了。
毕竟人家自己说的。
纪晚：“？？？”
直男真的能把人气死。
还是一醉解千愁吧。
“有没有人说过你很直男啊，”纪晚没想到直男还分不清白桃和樱桃，她喝了一口：“啊啊啊啊啊，这明明是樱桃味儿。”
曹和易：“……”
他已经尽力了。
他们一群做游戏的**丝，除了啤酒就是啤酒，哪里懂得分辨口味。
宝马美女喝酒的样子，也很像青冥神女。
曹和易忍不住多看了两眼，有点酒不醉人自醉的那种微醺感。
她柔若无骨地歪靠着车窗，眼神迷离，两颊绯红，很像在水榭亭台里醉倒的江南美人。
他脑子里都不由自主地蹦出来一句。
远赴人间惊鸿宴，一睹人间盛世颜。
曹和易不敢多看，生怕这位现实版的青冥神女，不满之下再次捉弄他，脚底抹油似的开溜。
“喂，你等会。”纪晚叫住他。
曹和易的耳根不争气地又红了，语气却**地戒备森严：“你还有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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