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川放周末,周五的晚自习不用上。孟嗔来莞城前小姨就为他打点好了,报了份补习班,周末每天两个小时。
周五晚,日理万机的小姨许嘉铃终于抽出身来陪孟嗔吃顿晚饭,地点定在市中心的一家特色餐厅。
“小嗔,来晚了,久等了吗?”女人身姿窈窕,棕褐色风衣与虎皮长靴相得益彰,气势果敢招摇。
许嘉铃今年有三十四,九月初刚和前男友离婚。但孟嗔没见到婚姻的失败在她脸上镌刻下一分一毫的,消沉,又萎靡的痕迹。
她总是神采焕发,精神抖擞,仿佛离婚对她只是件无足轻重的小事。
孟嗔摇头,唇角轻轻翘起:“没,我也是刚到。”
服务员把菜一一上齐,许嘉铃没吃多少,孟嗔也是。其实也并不是真的想吃饭,而是弥补一些必要的陪伴。
“补习班一定要上吗?姐夫那里我可以帮你蒙混过关。”许嘉铃盯着面前的男生,他眉宇间秀清柔,脸上经常带着没什么攻击性的笑意,像那种格外善解人意的,早熟起来的孩子。
偏这份温柔与懂事,让得知孟家内情的许嘉铃愈然心疼。
孟嗔神色不变:“周末也是闲着,上补习班也挺好的。”
“哎,你啊……”许嘉铃心中无奈喟叹,到底也没说什么,“我记得你在国外读了四年,才回北越读的是吧?”
“嗯。”
“到了我这就归我管,有事别瞒着我,你小姨我可是很担心的。”
听了许嘉铃的话,孟嗔只笑了不语,默默埋头吃饭。
两个人又聊了会天,许嘉铃电话响了。她去洗手间接完回来,就满脸歉意地说客户那边有急事,匆匆离去。
孟嗔一个人吃了会,出了餐厅。
如洗月色,高悬于被墨痕不断洇深的苍穹。满街车水马龙,行人各自庸庸碌碌,快节奏的社会就是如此。
孟嗔独自徘徊在长街,他好像放空了整个大脑,任由思绪游弋。
就这么飘飘然的,孟嗔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了,周边景象是陌生又熟悉的灯红酒绿。
孟嗔停在原地思忖,最后决定打车回去。
等车间隙,孟嗔轻倚在站牌边,他目光凝望在对街的一家小面馆。店铺不大,店内也没什么顾客,他视力好,能看见里面的人。
少年侧影清癯,他微微倾下身,把自己身上朴素的围裙摘下来。
他进了店深处,再出来时,晚风吹起他的额发,生俏皙白的眉眼于深浓夜色里露出,包括黑色外衣下的白色衣摆。
江旧低头混入来来往往的行人里,滴水汇河,不见踪影。
孟嗔神色有微妙的凝滞。
没猜错,江旧是在这里,打工?
周一大课间,轮到孟嗔值日。他戴上那枚鲜红的值日袖章,校服整洁,在操场边缘站得笔挺,如琼枝玉树,夺人眼球。
今天和他对接值班的有温白菲,她可能是记住了孟嗔。温白菲把操课表格交给他时,嘴唇微动,迟疑了会,最后还是漾开一个友善的笑。
孟嗔也回以一个轻轻的笑。
艳阳高照,如云雾般轻薄的绿枝桠生机勃勃,交错抽展,光影斑斑驳驳缀在塑胶跑道,以及学生们的蓝白色校服上。
孟嗔一动不动地屹立着,耳边是嗓音嘹亮的体操音乐。
体操结束,轮到组成队形跑操了。同学们依次散开,去自己班的方阵。
孟嗔在做操情况上的良好框内打了个勾,再抬眼间,有一个男生路过跟前,他捂着腹部,步伐迟钝。
再然后,他猝不及防往前边一斜,得亏孟嗔眼疾手快抓了他一把,才没让人摔地上。
人群在流动,无人在意突生的变故。
“同学,你没事吧?”孟嗔心一咯噔,他这才看清这人是江旧,他脸色很苍白,嘴唇毫无血色,眉头仿佛打了结,揪成一块,似乎在经历着什么极为痛苦的事。
江旧听到担忧的声音,缓缓睁开眼。他什么话都没说,松开了扶着孟嗔的手。孟嗔抓住他时,就发现双手虚浮凉冷。
好一会,江旧的表情恢复了平日那般冷淡寡薄,只是低低吐出一句:“谢谢。”
方队差不多集结完毕,离得近的其他班方队同学都看了过来。孟嗔看得出他很不舒服,出于责任,他小声问:“需要我带你去医务室吗?”
江旧摇摇头,没多说其他,或者是不愿接受别人的好意。他拖动着单薄的身躯慢慢地走出了这个操场,背影如拒人于千里之外。
江旧知道自己是低血糖犯了,昨晚他熬到凌晨四点半,差点睡过头,早餐没来得及吃。
他做完操面前忽然一黑,眼前直冒金星,大脑仿佛钻进了成百上千只蜜蜂,嗡鸣得聒噪,等了好一会才缓过劲。
跑操估计是不行了,江旧当机立断回教室,在抽屉里翻翻找找好一阵,才拿到几枚奶糖。
温白菲好久之前给他的,现在尝起来生硬,鼾甜,但足够缓过力气来。
他本就不喜欢吃甜食,但低血糖复发时,就不是他喜不喜欢决定的了。
江旧嘴里嚼着糖,望窗外奔跑的集体们有些发怔,许久后垂下视线。
今天晚自习要随堂测验,全班得来。赵天天成绩吊车尾,对测验什么的当然是深恶痛绝,把几个选择题囫囵勾完就缩着脑袋去打游戏了。
姜心蕙一知半解,她回过头来问孟嗔:“孟嗔,十二题的第一问怎么算啊?”
“先用余弦求cosA,再用二倍角公式。”
孟嗔给她点了一道,姜心蕙豁然开朗:“哦哦,原来这样,受教了。”
姜心蕙刷刷写完这题,笔一丢:“赵天天,你玩啥,带我一起。”能写的都写了,剩下时间就该好好消磨了。
班里骚动声四起,卷子都做得差不多了,大家几乎都各玩各的去了。
“正打着呢,等我一下,准备出来了。”
赵天天头也没抬。
姜心蕙:“孟嗔,你玩游戏吗,就最近很火的那个,我们一起呗。”
孟嗔已经做完卷子好一会,正在解自己买的英语教辅资料。闻言他抬头,透着淡红的唇角浮起一抹笑:“好啊。”
姜心蕙被这笑晃了个神,她边加载游戏边问了句:“孟嗔,你有没有对象啊?”
“我没有别的意思,看你有这长相,应该有很多人追你吧。”姜心蕙表示道,“比如收到情书什么的?”
孟嗔微微凝神,半晌,他好看的眼睛微弯:“其实没有。北越管得很严,送情书谈恋爱什么的被发现就得请家长,送回家。”
赵天天刚结束游戏,无比咋舌:“怪不得是学霸基地。”
“小学我就不问了,初中总得有吧?”姜心蕙不死心。
“初中我是在国外读的,那边的人要示爱一般是直接表白。”孟嗔眨眨眼。
“……好吧。”
这是个团队竞技类游戏,打法也很是常见的狙击型。孟嗔虽然没玩过,游戏还是临时下的,但他见过类似的,触类旁通也是可以的。
四人组队,空了一个,开始前赵天天紧急刹停:“我再拉一个。”
“谁?”姜心蕙问。
“陆业,你知道的,孟嗔应该不认识。算了,打一局下来就认识了。”
赵天天和姜心蕙初中一起升来的,一直同班。陆业初中也和他们俩一个班,三人玩得还不错,不过陆业中考完去了职高。
虽然就此分道扬镳,不常联系,但三人往往打场游戏,关系又回温了。
【耶耶业:我来了!儿子们想不想我?】
【兰心蕙质:?】
【你的天在这:啥子。】
和他们俩照例插科打诨几句,陆业才发现有个陌生人,打字道。
【耶耶业:敢问这位嗔z是哪个?】
嗔z自然是孟嗔刚刚创的号,他取了名的最后一个字,再外随便敲了个字母。
【你的天在这:孟嗔,我们班的新生,之前和你说过,认识认识。】
陆业人也爽快:“行啊,新同学你好,我叫陆业。”
孟嗔友好回复:“你好。”
孟嗔不难读懂这个游戏,上手也能很快适应。可除他以外的三人玩得早多了,段位都挺高的,匹配的对手也实力不差,孟嗔个初出茅庐的新手还是很难架招。
几局下来,孟嗔都是队里第一个被爆头的。
好在他们不甚在意,只是为了休闲娱乐。孟嗔也慢慢找到感觉,至少能配合队友杀几个人了。
临近放学,赵天天呼了句“不玩了,回家了”,队伍解散,陆业主动找孟嗔加了游戏好友。
悦耳的下课铃声响彻校园,涌出教室的瞬间,浑身的疲惫和乏力都好像洗劫一空。
孟嗔走出校门时,张伯的车已静候多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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