子书云的庭院落在一处山崖上,庭院较小,精巧整洁。不过此处妙就妙在,清晨站在崖边往下望去,日照薄云,十分壮丽,而后新日升起,山间云雾渐渐自下而上的消散,最后散去的是这崖边的云雾,因此子书云当年仔仔细细的在门口的牌匾上写下了三个字,云归处。其实本来的意思是,云之归处,子书云的云,这里就是子书云的家,是他回来的地方,是他的归处。后来称赞此名风雅的人渐渐多了,他也懒得拆人家的台了,就干脆顺着说下去,往自己脸上贴点金。
皓月当空,银辉如雪,转眼间已到了赴约之时。解颐应邀来时,正是花季,院落后,整个山崖,都仿佛静静地沉睡在雪色花海之中。
花海里只有一种花,花名为,却邪,在修真界中,也算是一类奇葩了。其花,色洁如雪,瓣柔如云;大如掌,形似蝶,每月逢月圆时开花,香气清冷幽微如冬夜细雨,盛放时如蝶振翅,花落时如雪纷纷,升入高空,而后散作点点流光。
其实却邪花本不叫却邪,叫月魂。传说曾有一位仙修大能的爱侣堕魔,大能为了镇压邪魔之气、保道侣神识清明,亲自前往医修大派神农谷,请出镇派之宝,祭炼了雪山巅的凤尾银蝶、千丈寒潭的冰雪之精、极北冰原的雪莲等等诸多宝物圣品,费劲千辛万苦,终于得了几枚种子——那就是最初的月魂,可引月光之力,涤荡世间污浊之气,尤其是邪魔的污秽血气。其珍贵程度不言而喻,后来经过代代的培育,效果差了不少,但是也更易种植。
解颐坐在花海里的一只六角小亭里,一眼望去,却邪花开了,像是月光下的一片雪原,层层叠叠地摇曳,如迭起的轻柔雪浪。
子书云捧着一个托盘,进了亭子,将东西置于细腻的石桌上。一壶酒,两只瓷杯,他添上一杯,递给解颐,而后给自己斟了小半杯。
解颐尝了一口,陈酒入喉,醇厚,辛辣,酸楚,而后是芳香和复杂的甜意。子书云的酒杯还捏在手上,浅浅抿了一口,看向师兄。
得说些什么,和师兄好好叙一叙旧。
子书云说起在凡间的游历,一些记得还算清晰的趣事,数不尽的美食、美景、美人,他攒下了许多年的见闻,都从他沾惹酒香的唇齿间缓缓道来,一桩桩、一件件地说与眼前人听。
有北氓山脉的火照之路,有皇城新年的不夜灯会,有极北冰原的寒潭绿洲,有某一处洞天的紫藤花海,有海边的万顷磷光,有深渊海妖浮到海面的祭祀......
不知不觉间,已有好几个时辰了,那壶酒早已经喝尽,又续上了几坛,瓷杯也已经换成了更大的瓷碗。解颐有些酣然了,子书云倒还算是清醒,还心有余力,去逗他:“师兄,你还认不认得我了?”
解颐听到这声问话,盯着人看了一会,眯起眼睛细细打量,道:“阿云。”
子书云笑着,突然伸手将黏在解颐鬓边的一缕长发别到耳后。
“师兄,你又认出我了,但你醉了,你本来不该认得我的。”子书云收回手,继续和他说话。
解颐身子后仰,靠在后面的护栏上,眼神好像放的很空,好像在看很远很远的地方。
子书云回头看去。
有花落了,落下的瞬间随风而起,似雪蝶振翅,似流雪溯洄,星星点点温柔的花瓣向上飞去,在苍茫的夜色下漂浮着飞向天际,去天地间流浪,直到最后一点支撑它们的灵力散尽。
“师兄,这里真美啊,对吧。”他轻轻的问,也没指望师兄回答他,“师兄和这些花真像。”
师兄,你和这些花真像,干干净净的来,替别人沾惹污秽,然后干干净净的走。
解颐没回答他,他脸上已经一片红了,迷茫的眼珠子转了转,眼神最后落到了子书云脸上。
解颐忽然笑了:“你那时候,才那么一点点大,话都说不了,裹在被子里面就像一个胖头蚕蛹.......你还馋,什么都要甜的,牙吃出来一个黑黑的洞.......”
子书云看着他,自己也笑起来:“是么,那时候真是让师兄们费心了。”
解颐动作有些不太顺利的,向他比划以前,那么点大一只小孩是怎么在他们身上扒拉的,然后他们要怎么样才能抓着这个小坏蛋,把他摁在凳子上面看书、写字。
子书云看着他,不再打扰已经喝上头了的师兄,他也回忆起那段十分久远的岁月,眼神很柔软。
越来越多的花瓣落下,又升起。子书云捏了个法诀,一阵微风为它们送去更多的灵力,好让它们存在的更久一些。
他突然想起,这花又开了,可是最初种下它的,和它要守护的人,都已经不在了。但它还在这里,只要它还活着,那么这个关于爱情的故事,就会一直流传下去。
阿巴阿巴阿巴阿巴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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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花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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