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场亭沽行,治好了任舒的焦虑症和失眠,也治好了何一珩难得发作的失眠。
天合是同梧的县区,大多以自建的住房为主,饶是如此,也有不少富庶人家,拥有着自建的小洋楼。
江家便是如此,三层的小洋楼里曾经住着四代人。
听着可怕,可实际上也只有几个人住着罢了,一年到头,也只有几天人多。
“诶,小舒结婚了?怎么都没听说啊?”
“不知道啊!我还是元旦那会儿看见小舒朋友圈才知道的。”
“你们家水水和这个外甥女关系好,怎么也没听说?”
“拉倒吧,她就算知道了,肯定也不会告诉我的。”
白色的奔驰车停在小洋楼前的平地上,任舒推开车门,就听见几个碎嘴子的人在说话,那个看见她来赶紧闭嘴的人叫余云霞,就是李水的婆婆,她外公的弟媳,天合俗称“小外婆”。
今天是老爷子江双的四十周年祭,难得聚齐了不少的亲戚。
任舒来得早,她接了父母先来,何一珩在开视频会,大概要结束了才来。
她下了车,瞥了一眼余云霞,不搭理她,倒是软着声远远地喊了一声:“大外婆~”
老人佝偻着背从小洋楼边上的小屋里出来,步履缓慢,听见她喊自己,忙“诶”了一声,又问:“说你结婚了,是不是那天在殡仪馆的那个男孩子?”
老人叫江琼,是江双的长女,任舒外公的姐姐,外公外婆早逝,江琼没少关心江秋韵和任舒。
江琼骤然提起殡仪馆,让任舒一愣,她原本是故意想膈应一下余云霞才夹着嗓子喊江琼的。
可没想到,江琼这几年虽然身子差了些,耳朵也有些不灵光,可关键信息却掌握地很到位,她扶着江琼进了小屋,小屋昏暗,摆的是几尊佛像,江琼信佛的。
“去过公墓那边了吧?”江琼问。
任舒点点头:“去过了。”
江琼年纪大了,子女不舍她情绪波动,所以不让她去的。
“鲜花都有定期换,墓碑上也都擦干净了。”任舒知道她想问什么,所以先一步说了。
“那个小伙子,我看蛮好的,老太太这下也能放心了,那天我看到他的,他蛮贴心的。”江琼于佛前拜了拜,递了根香给任舒,缓缓说道。
任舒持着香,听她缓缓地诵经,却并不虔诚,她脑子里都是那时的何一珩。
她本不打算让何一珩见到这样的琐碎。
那天是个巧合,医院里,满是苏打水的味道,老太太握着她的手,把随身带了几十年的金镯子取了下来,塞进了她手里,没多久便咽了气。
病房里哀戚的哭声像一场梦一样。
殡仪馆来的灵车把老人接了过去,江锐达是独子,和江琼的女儿女婿一起,跟着去了殡仪馆,剩下的人,站在医院门口等着乘一辆车前往。
等车的过程,不知是谁起的头,说起老太太一辈子劳苦,却攒下来二十万,当下孙辈们都大了,这笔钱,要怎么分。
余云霞说:“分六份啊,大姐还有丹丹和星阑,大哥不在了,秋韵夫妻俩分一份,我和锐达一份,成周还有一份。”
好分法。
结了婚的活着的后辈们,不论亲疏远近,皆等分。
独独漏了,任舒那照顾老太太十几年,却早逝了的外公外婆。
余云霞自信满满地说着众人照顾老太太的辛苦,替大家掰算着份额,被任舒一句话怼回去:“那我外公外婆那一份呢?”
“人都死了还分什么哟。”余云霞几乎是脱口而出。
众人错愕。
任舒冷笑:“没死的那十几年,是你在照顾老太太吗?”
她紧紧盯着余云霞,不知是谁先点了导火索,推搡了起来,她被余云霞一个失手推倒在地,摔了个屁股蹲,还崴了脚。
何一珩就是在这时候突然出现的。
任舒错愕地任由他扶起自己,江秋韵和任其钧在维护她,她几乎都听不见。
脚踝处的疼痛和加速的心跳占据了太多,她来不及开口。
余云霞还在喋喋不休,医院的门口白底红字的“静”字有些触目惊心,像是吵红了的眼里的红血丝。
任舒抬着受伤的脚,不顾何一珩搀扶自己的手,蹦着到了余云霞面前,指着她说道:“你特么地掉钱眼里了?老太太遗体刚拖走,你就满脑子都是遗产遗产,你有完没完!”
舅舅江成周赶来带走了余云霞,医院门口重又归于安静。
“叔叔阿姨,节哀。”任舒“嘶”了一声,江秋韵夫妇俩回头才又注意到站在一旁的何一珩,眼神交错间,他先开了口。
“我是任舒的朋友,我叫何一珩。”他礼貌地做了自我介绍,只以“朋友”的身份自居。
可眼尖如江秋韵,她如何不知此人到底是谁?
那一天,他陪着她上楼看医生,坐在医院的过道里,冰凉的长椅隔着薄薄的牛仔裤浸凉了她的腿,却都抵不过脚踝处冰袋贴着伤处的酸爽。
他动作轻柔,掩去大半的疼痛与心酸。
她不便走路,他弯腰把她抱起来,送她去了殡仪馆,他虚虚地搀扶着她。
安息堂里,没有了争夺遗产的争吵。
入殓过后,水晶棺伴着哀乐,听得人鼻尖泛酸,耳边还有隐约的抽泣,是江琼母女。
她眼角有泪,避着他抬手擦去。
“你就别在这儿了,回去歇会儿吧,明天再来好了。”江秋韵看见她,红着眼出来赶她回去养伤,又多看了两眼何一珩欲言又止。
他却会意:“阿姨,您放心,我送她回去。”
他送她回了承园。
那是他第一次踏足她的闺房,藕粉色的墙体,灰粉相间的窗帘,白色的公主床,堆满了玩偶的飘窗,极具少女心的装饰。
他推了会议,照顾了她一下午,只是随口解释:“前两天朋友生二胎,我今天抽空去医院看望。”
后来任舒才知道,那个朋友就是姜可恬。
老太太出殡那天,何一珩也来了,但那天,江琼没来,悲痛过度血压又高了,叶丹说什么也不肯她再出席老太太的葬礼,生怕出什么事。
任舒一时间想不起来江琼在哪里见过的何一珩。
可江琼却猜透了她的想法,说道:“第一天我就看到他了,出殡那天,丹丹再拦着我,到底也狠不下心不让我送老太太最后一程,那天我看到了他送的花圈。”
那个微雨的初秋,摆在灵堂外的花圈被浸湿,白色挽联上的墨迹被雨水洇开。
“远知集团何一珩”
寥寥数语,花圈是最低调的款式,可那几个字不低调,江琼自然能猜到是谁。
听江琼说起旧事,任舒没吭声,许久才说道:“那时候老太太意识不清,问我是不是要结婚了,我还说早呢,如今来看,老太太她……”
话未说完,彼此心知肚明,江琼不再说别的,只是又夸了几句何一珩。
任舒扶着江琼去了正屋,原本要跟着她一起进去,却被江琼拦住:“喏,是不是他来了?”
她望去,果然看见一辆黑色的路虎驶停在门口,在众人的瞩目下,他下了车,迈着长腿一步一步地朝着众人走来。
“那个不会就是秋韵女婿吧?”
“不知道,估计是的,长得倒不错。”
等她回神的时候,他已经走到了他面前:“在想什么?”
“没什么。”她避而不谈,只是看着江琼的背影,当着众人的面,挽了他的手。
“我刚去过公墓那边了。”他与她并肩往小洋楼里走去,他低声说着。
那时他无名无份,她未婚任家的花圈上只写“孙女江秋韵、孙女婿任其钧携女任舒敬挽”。
可如今,他可以郑重其事地站在外公外婆、老太太和老爷子的墓前,以她丈夫的身份去许诺她一生幸福。
如任舒和李水半个月前想的那样,这一日注定不安宁。
二十万的遗产取出来了,今日人齐,为着如何分,晚饭过后又吵了起来。
送走宾客们,小洋楼里便只剩自家人。
长辈们坐在客厅里心平气和地聊着分配的事情。
任舒和李水的女儿在二楼,看着她做作业,直到楼下的争吵声变大,她才起身。
舅妈:“吵起来了,你让念念做作业,你下来。”
手机上,李水的微信适时进来,还有何一珩及其简单的一句:“下来。”
“老太太老年痴呆以后,大姐身子也不好,基本都是我在照顾,我多分点怎么了?”任舒下楼的时候就听见余云霞再说这话。
“呵。”她冷笑一声,靠着何一珩身边的沙发站立,略显嘲讽地说到:“老太太半夜起夜摔倒在地三个小时没人注意到的时候是你在照顾吧?老太太死前高烧一个星期,大家问你她身子骨怎么样的时候,把高烧39度,说成没事的,是你吧?老太太人还没咽气,就已经联系人张罗丧事的人是你吧?”
“就你这德行,还想分多少钱?你少做梦了!”任舒甩下这最后一句话,出了自己积攒了小半年的气,拉着何一珩的手起身。
她看了一眼父母,示意他们也起身,又说:“不就是20万吗?争个大半年的搞的谁多稀罕一样。”
她低头掏出手机点了两下,朝余云霞摆摆手:“不需要了,为了那几万块钱考虑我们家了,我刚给我爸妈转了20万。”
她勾了勾唇,拉着何一珩离开,江秋韵和任其钧在错愕中看着转账记录,也起了身。
可到底顾及情面,真正离开江家的只有任舒与何一珩二人,江秋韵夫妻俩只是在门口无奈的点了点女儿,又折返回去。
还没进门,就听到江锐达的声音:“你简直不可理喻!我要和你离婚!”
这班上的催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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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7章 2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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