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方人是以一种速冻饺子的方式入冬的，昨天还是穿着薄外套的黎若飞现在已经穿上厚毛衣了。
因为气温急速下降，人们下了班急匆匆回家幽居，本日咖啡店的生意冷清了不少，黎若飞一下班便匆匆忙忙坐地铁回家。
今天晚上八点，第二期的节目就会准时上线，她已经约定了要和她的粉丝宝宝们一起收看。
不知道是不是第一期的反响不错，加上阮聪和徐欣茹的cp反应，第二期剪辑把两人的特写往死里剪，本来在录制时没有交集的一些表情经过剪辑的粉红心心滤镜，突然变得嗑金量满满，让本来镜头就少的黎若飞镜头更少。
黎若飞特意做了雪耳炖梨，在降温的第一天，她那丁点的仪式感突然冒了出来。
按着食谱炖了还没十分钟，整个家已经芳香四溢，梨子的味道异常芳香，闻得黎若飞心情大好。
刚看完火候准备摁下播放键继续看，门却在这时被响了。
她应了声“来啦”，便趿拉着拖鞋拿着汤勺去开门，面前的人让她大吃一惊。
穿一身黑色西装打着领结，被北风吹得头发凌乱，眼睛和鼻头都是红红的，一脸可怜小狗相的于之阁就这样出现在她面前。
他冷得全身发抖，双手不停摩挲手臂，寒冷让他对开门的反应迟缓了一会，过了十多秒，他才张开双臂，把黎若飞搂在怀里，失了声地喊她的名字：
“黎若飞......”
被抱住的黎若飞不知所措，只好任由他将自己圈在怀里，双手僵硬又机械地搂住了他。
面前的男人因为亲密接触感到好了一些，虽然鼻子还在抽泣，虽然还是抱着她不肯撒手，但语气听上去冷静了许多：
“我逃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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兴许是于之阁真的很喜欢吃糖水，又或者是一碗热乎乎的糖水让在寒冷的天气步行三公里来到她家时从内到外都散发着寒气的他感到温暖，于之阁盘着腿坐在茶几面前，一手撑着头发不让他们掉下来，一手不停用勺子把炖梨舀进自己口里。
黎若飞第一反应是为那锅还没炖入味就惨被吃掉的雪耳炖梨感到遗憾。
“说说吧，怎么回事？”黎若飞托着下巴看他，许久没动静的平板电脑已经自动熄屏了。
“我不想娶艺子，我不想听家里的话，我不要过这种没有爱的婚姻。”他连说了三个“不想”，成功震慑住了黎若飞，问题不小。
听上去颇有自我觉醒的意味。
“今天一整天我都感觉思绪不定，好像有哪里不对劲，这种感觉一直延续到我和艺子宣誓那一刻......”于之阁把梨子咽下，“神父问我愿不愿意娶她为妻，我犹豫了很久，很久，很久，久到艺子提醒我我才回过神来，我说......”
“不愿意。”
然后他就这样在天色已晚的时刻，从黑天鹅酒店飞驰而出，路上很冷，他不认识路，凭借着开帕拉梅拉时透过车窗看到的景物和路标，走了接近一个小时，终于来到了黎若飞的家门口。
听得黎若飞有点想哭的冲动，这是一个大龄巨婴勇敢为不爱离家出走的传奇啊。
“所以，你把艺子一个人扔在了婚礼现场？”黎若飞问。
“嗯......”他心虚地点点头，“我不想我们在没有爱的基础上共同生活，与其两个人花半辈子后悔，倒不如我先后悔。”
也许是这段时间相处让黎若飞把这头有钱人当成了和她阶层差不多的朋友，她感觉到自己现在是发自肺腑地共情了他。
“你走了那么多路，一定很累吧。”她摸了摸他的头，他因为婚礼把头发剪短了许多，虽然还没到扎手的程度，但至少能让有幸欣赏到这张帅脸的人乘兴而归。
“我现在不知道怎么办......我很......”“后悔”二字还没有说出就被黎若飞捂住了嘴，她的声音依旧慵懒：“成年人的决定，不要说后悔。”
于之阁定睛在她身上很久，又迟缓地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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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糖水的于之阁情绪好了很多，于之阁问他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只见他掏出一部手机、一个还未给艺子戴上的钻戒、一张信用卡，又摘下两个闪闪发光的黑色耳钉放在茶几上，抬起那张脸一脸无辜地看着她。
“你先收留我。”
黎若飞看着这个缩成一团的于之阁，越来越怀疑当初电视上的那个自信满满的于之阁是装出来的......但是面前这只实在有点可爱，她心化了。
“我可以收留你，”黎若飞开口，“但是你要答应我，不可以再那么浑浑噩噩过日子了。”
“不再那么浑浑噩噩过日子......”他重复着她说的话，歪了歪头，问，“什么叫‘浑浑噩噩’？”
一时之间忘了他是外国长大的，黎若飞拍了拍自己的额头，又换了种容易接受的说法，
“你要去找属于你的真实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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趁着他还在发呆，她把碗都收拾了拿去洗，一边收拾还一边大条道理地“怪责”他：“我今晚本来想舒舒服服地看个节目的，你一来把我所有计划都打断了。”
“我不是故意的嘛......”于之阁撇嘴，“你看什么？”
“就我们一起上的那个节目啊，”黎若飞洗完碗之后坐在他旁边，还很有义气地拍了拍他的肩膀，“事情已经发生了，就不要再想了。”
“其实我也很喜欢逃避的，”黎若飞见他专心听自己说话，又多说了几句，“但是我逃避了之后就不会再想了，不是有那么一句七字真言吗？逃避可耻却有用。”
“为什么听上去好像不太对？”于之阁又歪着头看她。
“哎呀，那我不说了！”黎若飞话兜不回来，蛮横地“逃避”掉这个话题，“看节目！”
隔了许久再次点开，黎若飞发现居然还有几个小粉丝还没下线，她一上线几个粉丝连忙在群里叽叽喳喳地问好。
“这是什么？”于之阁凑过脸去看屏幕，许多聊天泡泡不断涌出，他问，“为什么他们一直在刷屏？”
“这是我的粉丝啊，就是因为这个节目我才有粉丝的。”黎若飞在敲击屏幕回复他们，“虽然数量不多，但有时和他们说说话还是挺开心的。”
“那我呢？”于之阁好奇问。
“你嘛......”黎若飞打量了一下他，想出了个主意，“这样，我在群里问问他们对你的印象怎么样。”
话毕，她在屏幕上敲出一句话：“其实你们觉得那个3号于之阁怎么样？”
刚发出去，两个人目不转睛地盯着屏幕，下一秒七八个聊天泡泡弹出：
“自大狂。”
“不评价，本人仇富。”
“油......”
“帅，但没有好感。”
吓得黎若飞马上点了退出聊天框，为时已晚，旁边的于之阁耷拉着肩膀，又快要哭出来了：“她们怎么这样说我啊！”
“至少说你帅嘛。”黎若飞指了指屏幕。
“那其他呢？”
黎若飞“噗嗤”一声笑出来：“虽然你是我的朋友，也是我的老板，但是我还是要说一句，怎么样？体会到做倒霉蛋的感觉没有？”
于之阁不知道是神经大条还是反射弧长，完全忽略了后半句：“你第一次主动说我是你朋友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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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期节目的后半部分围绕了几位嘉宾对自己未来的一些憧憬，主持人Kate问他们觉得一年之后的自己会是怎么样。
1号阮聪表示，功成名就，已经是行业内的精英。
2号徐欣茹表示，参加了某个高定品牌的时装秀，购置了属于自己的大平层。
“可惜啊可惜，”黎若飞边看边感叹，“徐欣茹怕是梦想落空咯。”
“为什么？”于之阁好奇问。
“你还小，你不懂。”黎若飞笑笑不解释，生活在这种处处是八卦小报镜头的豪门少爷未必会懂穷人吃瓜的快乐。
“我们同岁！”于之阁强调，还未说完就被黎若飞劈了一下后脖：“继续看！”
3号于之阁表示，明年想去澳大利亚看鸭嘴兽。
4号黎若飞表示，有稳定的工作，开始供房子。
“听着都心酸。”她自嘲摇头，又打开了粉丝群，几个粉丝又蜂拥了上来，夸她实在，夸她接地气。
于之阁走了那么多路，人已经有点累了，加上黎若飞家舒适温暖，未等节目结束，人已经头后仰，枕在抱枕上昏昏欲睡了。
“你困了吗？”黎若飞摇了摇头，询问道，“你先去洗澡，我帮你把沙发铺好，你今晚在沙发睡。”
于之阁迷迷糊糊“嗯”了一声，挣扎着起身。
“我这里也没有什么衣服，我先把我前男友的衣服给你穿，明天再和你一起去买新的。”黎若飞感觉自己好像一个妈妈。
“你明天不用上班吗？”
“你帮我请假的话我全勤就不用扣了。”她像小宫女一样奉上他的手机，“你帮我跟Alex请假。”
于之阁乖巧接过手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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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睡不着。”
凌晨一点半，黑不溜秋的房子里男人闷闷地说。外面还吹着风，窗子被打得“砰砰”响，于之阁在沙发上翻来覆去，下面垫着的毯子已经揉成一团了。
这张沙发确实不大，平时黎若飞也只是出门回家躺一躺，躺在上面的时候还有半截腿是在扶手外面的。何况是比她个子那么多的于之阁。
于之阁的睡觉习惯和豌豆公主的伯仲相当，虽然不会铺了十二张床垫还感受到豌豆的存在，但他一贯睡软床，这张僵硬的半旧沙发自然成了他的睡眠敌人。
“我睡不着。”
于之阁又重复了一遍，直到他看到模糊的人影翻了翻身，黑暗中他看见她朦胧的睡脸。
“我睡得着。”床上的女人没有睁开眼，换了个舒服的睡姿。
“黎若飞，床太小了。”于之阁坐起来，伸手到茶几，摸到了一杯已经冷掉的水，咕噜喝下。
“那你睡地上。”声音依旧是迷迷糊糊的。
于之阁没有说话，干坐在那里。
下一秒，黎若飞掀开被子，踢着拖鞋步子散涣地走在沙发，坐下，开口命令：“你，去床上睡。”
于之阁屁颠屁颠跑到床上，躺在黎若飞刚躺过的位置，上面还有她的体温，温暖异常。他抖擞着搂实被子合上眼。
黎若飞一向粗生粗养，从温暖的床挪到沙发也照样可以入睡，只是即使她现在大脑昏昏沉沉的，也可以感觉到被子底下还是冷冰冰的，于之阁是冷血的吗？为什么他躺了一个多小时这里还可以如此冰？
她眉头潜意识皱起，吸了吸鼻子，裹实了被子入睡，只是后半夜她打了几个喷嚏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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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上五点半，黎若飞还在沉睡中，但睡在床上的男人已经一跃而起了。
他蹑手蹑脚走到沙发旁边，蹲下，摇了摇还在熟睡的黎若飞。
现在的她和他第一次见面时的那个她相比发生了很大变化，刚见她时脸有点憔悴，骨瘦如柴，黑眼圈都快掉下来，走在路上活脱脱的行尸走肉，现在好像脸颊有了些肉，气色也不错，连睡觉时鼻子一张一翕的样子都显得尤其可爱。
睡在沙发上的人没有醒来。于之阁又晃了晃她的身体，轻声哄着：“早上了，起床了，我们去吃早餐。”
“嘟嘟嘟......你所拨打的电话暂时无人接听......”黎若飞边说梦话边试图翻身，“......稍后再拨。”
搞什么？于之阁又继续在她耳边唠叨：“不是说穷人都要早起去做工的吗？为什么你还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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