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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明珠生辉(1)

地下城中的街巷和建筑实在复杂难走,在走错了无数次又问了无数次路后,伊芙林终于站在了自己的目的地门前,抬头仰望着它的招牌。

它的门头不大,甚至散发着陈旧的味道,银色的店铺名字已经褪色,只留下几个残缺的字符。伊芙林犹豫了下,还是推开了这家店的大门。

店里面很暗,只有几盏昏黄的油灯照亮。伊芙林开门的动作引起一阵叮叮当当的风铃声,但小店里仅有的几个客人充耳不闻,只是自顾自地做着自己手头的事。

这家店实际上是一家典当行。伊芙林看着屋子深处高高的柜台和柜台后厚厚的挂毯,解下刚刚绑在身上的包裹。包里放着她这几天收拾出来的,仅有的一些小首饰,包括几条黄铜的项链和小小的碎银戒指。伊芙林想不出这些东西是否对自己有特殊意义,事实上,能多换些铜币就是它们目前最大的意义。

“老板,我要当东西。”她走到柜台旁,轻轻敲了敲桌板。

无人在意。

没人吗?伊芙林疑惑地探头,试图把头伸进柜台看看老板是不是藏在里面。正当她准备放弃换一家当铺试试的时候,挂毯被一只涂着黑色指甲的手撩开,一个女人从后面钻出来:

“来啦来啦。”

那女人披着绣满符文和吉语的披肩,手腕和脖颈上堆叠了不知多少件首饰,走起路来发出轻微的响声。伊芙林被她身上浓郁的姜糖膏味道差点熏个跟头,赶紧把包裹放在柜台上:

“你是老板吗,我要当东西。”

“是的,你可以叫我瓦苏达,”女人眉眼弯弯,一边说一边拆开伊芙林的包裹,“是要当这些东西吗?嗯,这些东西...我可以给到五十鲁迪斯哦。”

“就这些吗?”伊芙林皱了皱眉头。虽然早就对这些小玩意没报什么期待,但是直面这个事实还是让她一阵心绞痛。五十鲁迪斯,就是五十个铜币,离伊芙林五十多银币的欠款还遥遥无期。

“小姑娘,是我看你有眼缘才给五十鲁迪斯的,如果正常估价的话...”瓦苏达小心地翻看了一下,“可能就值三十鲁迪斯吧。”

“好吧好吧,五十就五十。”伊芙林脸上一阵羞赧,急急地把包裹往瓦苏达那里一推。瓦苏达仍是那副弯着眉眼的笑模样,正要把那一堆东西全部包起来拿走,突然看到了什么,伸手按住了伊芙林的手腕。

“诶你干嘛!”伊芙林吓了一跳,正要抽回手,又一下子被瓦苏达握住了手腕。她正犹豫着要不要发动魔法攻击,却听到了对方带着欣喜的声音:

“哇,小姑娘,你这串紫水晶不错呀,”瓦苏达举着伊芙林的手腕来回欣赏着,“这串手链你要不要当呀,这个我可以给二十卢纳里哦。”

“你先松开!”伊芙林用了点力气,终于从瓦苏达手里挣脱出来。二十卢纳里...二十银币吗?她看着自己手腕上那一串晶莹的紫水晶手链,这个倒是挺值钱。

说到这个手链...伊芙林突然想起,那次去校长室,校长也特意提了一嘴这个。而且,她看着这串紫水晶,越看越不对劲——这好像不是原主的东西,而是她,穿越过来的伊芙林,自己的?

所以,这个手链是随着自己穿越过来的吗?还是这个世界送她的欢迎礼物?伊芙林有点懵,这串手链戴在自己的手上实在是太过自然平常,以至于她之前甚至没有发现,自己手上居然还有一件首饰。

瓦苏达还在不断追问她,看起来这串手链真的有点价值。二十银币的价格实在是很诱惑,那可以抵将近一半的欠款了啊!但是看着这串紫水晶,这个唯一一个真正属于她的东西,伊芙林突然有点不舍得。她狠下心,把手一抽背在身后:“这个不当。”

“真的不当吗?看起来你很急着用钱的样子。”瓦苏达一边笑眯眯地劝着,一边从柜台下掏出一只沉甸甸的棕色钱袋。这次伊芙林态度很坚决地摇了摇头。她记得她问过奥罗拉夫人,学院的罚款一般会限期一年。有整整一年时间,伊芙林轻轻地抚摸着自己的手链,如果一年我挣不到那么多钱的话,再来当它吧。

“好吧。”瓦苏达见自己劝不动,也不好强迫她,只是在柜台下又翻找了一会,找出一只麻布袋,“这里面是五十鲁迪斯,拿好哦。”

伊芙林沉默地点了点头,装好钱袋转身就要走。瓦苏达看着她急匆匆的样子,破天荒地提醒到:

“小姑娘,我这里不止当物品的。你要是有什么信息或者想做什么工,都可以通过我这里。”

做工?

伊芙林被瓦苏达的话吸引了。如果要是能勤快点做些兼职,说不定能赚不少钱。她转过身,朝着瓦苏达手指的方向看去——

墙边挂着一块相当大的告示板,因为没有灯光照射,伊芙林进来的时候甚至都没发现它。她凑了过去,仔细地阅读起了上面张贴的告示。

求购锆石...收灵药...出旧衣...伊芙林一条条阅读着,目光落在了一张寻人启事上。上面走失的人她倒也不认识,只是这个落款....赫卡忒魔法学院?

“这家的大女儿失踪了三天,父亲直接急病了,这张寻人启事还是他家的小女儿来贴的。”瓦苏达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了伊芙林身后,伸手点了点那张告示,“这家人说了,要是能帮他们找到人,有重谢。”

伊芙林心下一动,这简直是既能赚钱又能帮助同学的一桩好事啊!她当机立断地把告示撕了下来,但是除了失踪当时的基本情况和落款处的魔法学院,委托人几乎没在告示上留下任何的个人信息,这叫人怎么去探查更多的消息呢?

“委托人在我这里留了传声工具,你稍等下,我去帮你问问,”瓦苏达打开告示栏边上的橱柜,捧出来一只小小的铜火炉。她在一张空白信纸上写了几个字,写完后又细致地叠好,放进铜火炉中。信纸在触碰火炉的那一刻便自动燃烧起来,燃尽后却没留下一丝灰烬。

伊芙林惊讶地瞪大了双眼。还没等她反应过来,铜火炉中又燃起了小小的火苗,紧接着一张叠好的牛皮纸条出现了火炉中。瓦苏达吹灭火焰,把纸条拿起来递给伊芙林:

“喏,这是委托人的回信,她应该会告诉你见面的地点。”

伊芙林半信半疑地接过纸条。真的是回信?有这么快?不会是这个女人变戏法哄我的吧。她狐疑地拆开纸条,只见上面潦草地写着:

今日中午,朗勃伦酒馆,靠窗第三桌。

“哦,约在朗勃伦酒馆呀,”瓦苏达凑过来偷看了眼,“离这很近的,出门右拐,然后走到第一个路口再右拐就是了。”她依旧是满脸带笑的样子,轻轻拍了拍伊芙林的肩膀:

“再见啦小姑娘,以后遇到别的事也可以来找我哦,我这里什么生意都有。”

朗勃伦酒馆位于地下城的中心处,中午没什么客人,只有几位矮人服务员在没精打采地擦拭着桌椅。伊芙林推门走进去,在窗边第三桌坐下。一位带着灰布围裙的矮人走了过来,没精打采地说扔给伊芙林一本菜单:

“你好,我是埃文,想喝点什么?”

“哦我在等人,”伊芙林小心地放好自己的钱袋,“等人到了再说吧,麻烦你了。”

埃文没说什么,懒洋洋地点了个头转身离开。伊芙林看着空荡荡没什么人的酒馆,忍不住四处打量起来。

酒馆的大厅不怎么宽敞,天花板上拴着的绳索上挂满了各种旗帜和地图,在晚上,这里一定是非常热闹的冒险者聚集地。大厅另一侧放置了几张兽皮沙发,而伊芙林所在的这排位置则是一整排的实木桌椅。她抚摸着桌面上粗糙的刻痕和字符,以及不知道是谁留下来的各种神秘记号。

伊芙林百无聊赖地到处张望了许久,突然透过玻璃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人:

“诶!森纳!”她有点意外,敲了敲窗子,正犹豫着要不要出去打声招呼,结果看到森纳一脸焦急地打开了酒馆的大门,直奔她来。

“森纳?”

“诶?是你?伊芙林?”森纳看着坐在那的伊芙林,也是吓了好一跳,但她很快反应过来:

“那个说能帮助我找姐姐的人——”

“那个要找人的就是你——”

二人同时惊呼出声。这下事情明了了,森纳急忙拽着伊芙林坐下,刚开口眼泪就差点掉下来。她深呼吸稳了稳情绪,轻声开口:

“你是在瓦苏达老板那里看到的告示吧...是这样,我姐姐在城里有一家珠宝店,三天前她说去店里一趟,结果晚上就没回来。我本以为她遇到了什么急事,但是第二天她还是没有回家,我和父亲走了几个她常去的地方,都没找到她,”森纳说着说着,突然抓住了伊芙林的胳膊,眼里带着急切,“昨天晚上我看到了学校的批评公示,也知道你欠了学院的钱。你放心,只要你能帮我找到我姐姐,学院的那些欠款我可以帮你还!”

伊芙林看她如此焦急,也不遮掩,神色认真地拿起寻人启事:“多个朋友多条路,我最开始确实是为了挣钱才想着来试试的,不过既然是你姐姐,那我更要帮忙了。欠款的事到时候再说,先把你姐姐找到才是要紧的。”

森纳的父亲是一名医者,母亲是一家珠宝铺子的老板,在森纳母亲病逝后,姐姐斯卡蒂继承了珠宝铺子,并将它逐步扩展成了一家商行。斯卡蒂没有什么魔法天赋,但是非常心灵手巧,她的珠宝商行在整个安第斐斯城中都小有名气。伊芙林看着眼前这座白色大理石搭建的二层商铺,心下一阵赞叹:

“这就是你姐姐的商行?好漂亮啊。”

森纳没有欣赏的心情,点点头就拉着伊芙林走了进去。身穿暗红色制服的招待走了过来,恭敬地行了个礼:

“二位小姐,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

伊芙林愣了下,正斟酌着如何回答,只见森纳抓着她的胳膊,朝着柜台玻璃窗后面钻出来的一个人招了招手。伊芙林被森纳拽着一路疾走,迎上了一个留着小胡子,不苟言笑的男人。

“这是商行的经理,尼尔,”森纳介绍着,“这是我的朋友,伊芙林。”

尼尔经理显然是认识森纳的,他严肃地朝着两人行了个礼:“二位小姐好。森纳小姐,这次来还是为了斯卡蒂小姐的事情吗?”

“嗯,”森纳点点头,轻轻地推了伊芙林一把,“斯卡蒂就是来了商行之后失踪的,我该问的问题都已经问过尼尔经理了,接下来就看你的了。”

珠宝商行的接待厅里来来往往的都是客人,伊芙林简单观察了下商行卖货的流程,要求尼尔经理带她们去一趟斯卡蒂的办公室。

斯卡蒂的办公室在商行的二楼。这一层除了几个办公室以外,基本上都是些招待大客户的专门接待室。斯卡蒂的办公室临街,里面被收拾得整整齐齐,桌子上除了几根羽毛笔和空白的账册外空无一物。伊芙林转了两圈,问道:

“斯卡蒂平时经常来吗,她来商行都做些什么啊?”

“斯卡蒂小姐不经常来。她一般只会来招待一些大客户,或者偶尔来查看下商行的总账,”尼尔经理一板一眼地答道,“除了这些,我也不知道。很多次斯卡蒂小姐来了之后就只在自己的办公室里面待着,我也不知道她具体在干什么。”

这样啊...伊芙林缓缓点了点头,继续在办公室里来回踱着步。森纳不明白她在干什么,又不好打扰她,只好自己拉开斯卡蒂办公桌的抽屉查看。这些东西在斯卡蒂失踪的第二天就已经被翻了个遍,森纳有些心不在焉地胡乱翻着,腕上的手链在抽屉里发出丁零当啷的撞击声。

“等下!”伊芙林察觉到不对,突然喊了一声,把森纳吓了一跳,手臂还留在抽屉深处。伊芙林跑过来,伸进森纳翻找的那个抽屉中,屈起食指轻轻地敲了敲。

这声音...在场的三个人都一怔,还是伊芙林先反应过来,伸手就要把整个抽屉从桌斗中卸出来:

“这里面是空的,估计是有夹层。”她把卸出来的抽屉翻了个面,也不管里面的纸张哗啦啦地散落一地,又轻轻敲了敲抽屉的背面。这一次,森纳也听出了声音的异常:“快拆开看看!”

伊芙林用了点力气狠砸,很快就把夹层拆出条裂缝来。她小心翼翼地把夹层里面的东西揪上来——是一本薄薄的笔记。笔记里面记录了几页日期,对应的还有一些人名,森纳看着这些笔记摇摇头,尼尔经理却突然一拍脑袋:

“这些都是对应的。你看这些人名,比如这个艾米,艾米婆婆,她确实是在九月二十日买了件珍珠项链。还有这个,桑特,他也确实是在十月二日为他的妻子买了一对吊坠耳环。但是这个笔记里面为什么只有这些人的记录呢。”

所以,这个是斯卡蒂的隐藏账册喽,伊芙林思索着。她接过笔记,反反复复地看了几遍:

“尼尔经理,斯卡蒂记的这些买家,或者这些人买的东西,有什么共同点吗?”

尼尔经理摇摇头:“我是没发现什么共同点。如果我没记错的话,这些人里有附近开商店的,也有贵族老爷们的管家,有的只买了一两件小东西,有的买了很多大件...如果非要说共同点,那他们都来过这里不止一次——这算吗?”

伊芙林听着尼尔经理的话,也是毫无头绪。她反复地翻着这本笔记——这可能是斯卡蒂留下的为数不多的秘密,笔记上的字迹娟秀而工整,也看不出什么问题...但是...伊芙林又从头翻看了一遍,总觉得那里有点问题。她抬起头,从办公室临街的窗子往外眺望,隔着层叠的建筑,一眼就看到了远处那座若隐若现的魔法城堡。

她一瞬间福至心灵,捏着笔记的手指也下意识地攥紧了:

“森纳?”

“嗯?怎么了?”

“我记得在路上的时候你说过,你姐姐没什么魔法天赋,也不会魔法?”

“对,对呀。”森纳有些愣怔。

“那就奇怪了,”伊芙林举起那本笔记晃了晃,“我怎么在这个笔记上感应到了魔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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