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嗒嗒嗒！”一阵马蹄声碎。
“吁——”
“哎，公子你可算回来了！”
蹲在大门前的台阶上，小景利索起身，掸了掸屁股后头衣裳沾染的灰尘。
戚醉解下披风，搭在手臂上，一边走一边问道：“小酒呢？这阵子在私塾过得可还好？”
小景拉着马缰，将马拉进了后院的马厩里头。
“哎，别提了。”小景系好马缰，回头瞅了自家公子一眼。
“小酒怎么了？”
小景叹了口气，跟着自家公子一路走在狭长的走廊上，半晌才幽幽开口：
“公子，可了不得！那势利眼的教书先生李老头，趁着你外出谈生意，尽使唤那个小灾星……不，尽使唤咱们小酒在他那个私塾院子里头干杂活！”
小景说得愤慨，双手随之一用力，差点没把房梁上坠下来的辣椒条一把拽下来。——哎，他就纳闷了，这小灾星怎么回事儿，刚来没几个月就让人怪操心的。
一旁的戚醉听得脸都黑了，“小酒现在人呢？”
“被我从私塾捆回来了，现在在东南屋里闷着呢。”小景说着，低头默默数着手里的辣椒。
戚醉攥紧了拳，语气多了几分质疑：“你把她捆回来的？”
“公子……你你，你可别误会，我纵是再不喜那小灾星……不，我纵是再不喜欢那小丫头，我也不会仗着你不在故意欺负她。我是劝她从私塾回来，她硬是不肯，铁了心的任由那李老头使唤。”
小景紧张得结巴了起来，摊了摊手，掌心摊着的辣椒干撒了一地。
“再说，要不是怕你回来担忧她。我这才没办法，我可是费了不少的功夫，好不容易才将她捆了回来。”
小声嘀咕完，小景默默蹲下捡辣椒。
戚醉深深吐了一口气，瞥了眼小景的后脑勺，眉宇间尽是无奈，“回头再来找你算账。”
说罢，他拂袖转身，匆匆奔往东南屋里头。
蹲在原地的小景摇了摇头，内心唏嘘不已，他果然没猜错，那个小丫头就是个小灾星。
别看她年纪小小的，瞧瞧，这会儿子就把他家公子迷惑成什么德行了！
刚进了屋，戚醉就瞧见桌案上摆着一碗纹丝未动的粥，他探手一触，冰冰凉凉的。
回过头，他望了眼床榻上把自己裹得紧紧的小团子，眼眸深沉，低声唤道：“小东西，我回来了。”
小团子的肩微微地颤了一下，随后慢慢转过身来。
被褥上方探出的一双眼睛，随即被蒙得密不透风。
戚醉大步走到床榻边，阻止她要把自己闷死的愚蠢行为，问道：“你在私塾，被先生欺负了？”
被戚醉从被褥里刨出来的半个脑袋奋力地摇晃着。
似乎在极力证明没有的事。
“小景都告诉我了。”戚醉抿了抿唇，眼中多了几分凛然，没好气地质问道：“你把我临走前说的话全都当做耳旁风了不成？”
小团子皱了皱鼻子，眼眶作势又要挤出几滴眼泪。
戚醉叹了口气，抬手抚上她的发顶，发质倒是比之前粗糙干涸好了很多，现在摸起来软软的。
他勾了勾唇，“我可记得，喂你喝那么苦的药的时候，你可是半滴眼泪都没流。”
回想起过往的记忆，戚醉开始明白这个小东西原来是在故意试探他的脾性。
“我出门前可告诉过你，要好好吃饭，桌上那碗粥你动都没动。”戚醉一顿，“还有，怎么回事？被私塾先生使唤着干杂活，你竟也乖乖的不反抗？”
小团子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在眼眶打转，随即又要扯过被子把自己的脸蒙住，却被戚醉再次拽紧了被角。
“这可不像你啊，当初小景凶你几句，你都冲着他龇牙咧嘴呢……”戚醉低头专心地注视着她略显慌乱的眼眸。
“我有好好听你的话……”
戚醉猛地一怔，这是她第一次开口回应自己的话……
与此同时，他不由得想起之前见到她有些残损的舌尖，心下更是狠狠一颤，原以为纵使她能说话，也是极为含糊不清的。
没想到的是她，她……
此刻，戚醉的心头复又一喜，原来她能将话说得这般清楚！
还有，原来她说话的声音是这样的……
那样微弱的，怯怯的，像是小兽无助又苦恼的呜咽声。
且慢！戚醉不由得从狂喜的心绪中回过神来，开始仔细回想自己先前除了让她好好吃饭以外——
居然还让她好好听私塾先生的话，好好上私塾……
这下，戚醉忽地明白了，脑中嗡然作响，胸膛的心跳得飞快。
敢情这小东西是因为太听他的话，才在私塾先生那里受了委屈啊……
戚醉紧紧抿唇，再度低头凝视着被褥包裹着的委委屈屈的小团子，眼中充满愧疚，伸手轻轻抚了抚她的发顶。
“好了好了，抱歉，从明日起，你便不用去私塾了。”他温声试图安抚道。
他实在不敢想象，若是私塾先生那般欺负他家小东西，私塾里头的那些孩子该是如何待他的小东西的……
“小景，过来把粥拿到厨房热一热。”
“好的公子。”在院子里松土的小景起身，应道。
他对于自家公子关心小灾星的现象已经见怪不怪了，语气也没有之前那般带着不满的情绪。
“公子刚从文城回来，也饿了被，要吃些什么？”
小景端着凉了的粥走到一半，复又返回来，推门探进了半个头，问道。
戚醉望了眼窗外的日头，道：“午饭看着随便做些。”
“得嘞。”
门再次被小景合上。
戚醉这才将目光转回床榻上的小团子身上，“我给你带了礼物。瞧瞧喜不喜欢。”
边说着，他便从宽大的袖袍内取出了一条长条形的匣子。
戚小酒迅速的从床榻上坐直身子，一眼就被他手中的匣子吸引了目光。
她盯着那条匣子，眼睛多了些好奇，嘴上也不说话，只是露出半截牙齿，轻轻咬了咬唇瓣，神情很是拘谨，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袖子，也不伸手去接。
戚醉淡淡笑开，将匣子直接塞进了她小小的手心。
戚小酒忍不住惊叹了一声，那声音依旧很微弱，以至于很难让人有所察觉。
但仍是尽入戚醉耳中。他开始饶有兴致又小心翼翼地打量着她此刻的神情。
她的手实在太小，需要两只手才能将那条匣子端稳。
戚醉扬指，关节分明的指轻松地挑开了匣子上系着的绸带。
盖子被缓缓揭开的时候，戚醉察觉到戚小酒苍白憔悴的小脸上随即露出了几分颜色。
她的脸颊因为兴奋多了几分红扑扑的色泽，眼睛睁得圆圆的，目光紧紧地锁在了匣子里那支细瘦的玉质笔杆上，复又慢慢挪移至笔杆末端的狼毫上。
“日后，我教你读书写字便是，若是无聊了，找小景玩闹去便好。”戚醉缓缓扬眉，面上温润如玉。
戚小酒努了努唇，喉间一涩，一时间说不上什么话来，她只是豁出去般伸出了右手，紧紧地攥住了玉质的笔杆，把它快速地塞进了身后的被褥里藏好，生怕别人半道上抢走。
随即她警惕地抬眼，不期然对上了戚醉含笑的眼眸。
戚小酒心下被什么烫到了一般，迅疾地垂下了头，双颊飞过薄红。
“别怕，今后只要有我在，你就不用再被别人欺负。”
戚醉说着，下意识抬手将要覆在她的发顶时，却生生止住了。
他暗暗轻笑，这安抚小东西的动作，自己竟是快要养成习惯了。
“你今年，几岁了？”
她的肩膀轻颤了颤，用极轻的声音回答道：“十四。”
“十四了……”戚醉心下讶然不已。
看她这瘦骨嶙峋小小只的，他原以为这小东西只有十一二岁的模样，不想，竟才比自个儿小了三岁而已么？
“看来也不小了，明年便要及笄了。”戚醉的话里多了几分淡淡的笑意。
戚小酒咬着唇抬头，看见了他那双好看的眼睛里平白多了几分戏谑。
看着看着，戚小酒只觉自己的心快要蹦出嗓子眼了。
“公子，午饭做好了，粥也热好了。”小景在门外出声唤道。
“行。走罢。吃饭去。”戚醉朝她伸出手，复又顾虑到什么，默默地收手回袖，迅速地转过身去。
戚小酒愣愣地盯着他的背影，她心下忽地有些空荡荡的，就在方才，她眼前原本有一只他朝自己递过来，却转眼收回去的，消失在空中的手……
“快些跟上来罢。”戚醉掩去眼角的一丝顾虑，随即移步踱向门外。
戚小酒眼中泛过一丝酸涩，抽了抽鼻尖，把那支笔杆重新放回枕边的匣子里，盖好，又极为熟练地系好，珍惜至极地藏进了枕下。
饭堂。
“啪嗒。”一双筷子没有预兆地落在了桌上。
小景和戚醉不约而同循声望去。
戚小酒面色局促，双手无处安放，只得搭在桌沿，随即抬眼望向右手边那个一双眼中含着担忧的蓝袍青年。
戚醉目光落在了她的手上，方才送礼物时没注意，这小东西的手背上竟是有不少的划痕。
原本就瘦得只剩下皮包骨的手背，上头竟又添了不少深深浅浅的伤口，他的眉头不由得皱紧了。
“这是怎么回事？”戚醉的语气多了几分严肃。
以后放在晚上21：00更新吧，肿么样？QAQ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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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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