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璐叹了口气。
“现在事情很明了了。”
她扶住再次神经痛的额头,说道:“有人替你链接了缇奈欧,抽取了她的能量。缇奈欧她总是这么冒冒失失的。”
“那这些能量的去处,可能只有绿蟒才知道了。”
“绿蟒在哪里?”林悬日追问道。
“死了啊,”容璐又用一种莫名其妙的眼神看向她,“我第一句话不就是恭喜你斩杀绿蟒吗?”
林悬日又沉默了。
容璐拍了拍神色凝重的她,说道:“你被困在里面也很不容易,虽然有一些小小的错误,但是你不用自责,这是缇奈欧自己的选择,和你无关。”
……无关?
恐怕还是有点关系的。
如果她一开始就拆穿绿蟒,没有故意逗绿蟒玩,拖延时间的话。
如果她没有捏碎小水晶球的话。
如果她能及时对被烧焦的味道多想一想的话。
如果她最后能和绿蟒做交换的话。
其实她有无数的机会,不是吗?
“好了,”容璐又倒了一杯茶,然后把茶杯递给林悬日,“喝口茶换换心情,嗯?”
林悬日没有动。
虽然她对缇奈欧没多少感情,但是她也没办法欺骗自己,说这件事与自己没有关系。
耳鸣的声音再次在脑中轰鸣作响。
林悬日头痛地捂住耳朵。
还有那一晚的问题……缇奈欧要告诉她的答案,究竟是什么呢?
反正是永远听不到了。
“对了,上午的缇奈欧和你的对话,我都知道了。”
容璐说道:“其实你有没有想过,缇奈欧和薇尔她们说的都是对的?这里的规矩就是这样,想要推翻金字塔结构,是根本不可能的。你太有个性也太自信,不认同很多事,不适合这里。这里只适合我这种人待着。”
说完,她转身想走。
林悬日叫住了她。
“不是说,即使离开,灵魂也会一直回来吗?”
容璐笑笑道:“缇奈欧告诉你的?她总是喜欢琢磨这些,你也喜欢琢磨了吗?”
林悬日只是说:“听很多人都这么说。”
“这话对也不对,”容璐说道,“可以这样理解,每七位审判主教,都会培养七位被养育者作为接班人。每年的人数和职位固定,但人是年年轮番换的。”
“本来每个人都是不同的,但是她们总是沐浴在同一个祂的教导下,会有共同的想法目标和志向。久而久之,她们的灵魂就趋同了,最后统一归于一个灵魂,那就是最本质纯真的灵魂,最终得到祂的垂青。如果非要说不同,就只能说,七个职位彼此的性格不同。”
林悬日皱了皱眉。
“所以呢?”
容璐指了指缇奈欧的裙子。“所以她死了就是死了,灵魂燃尽,死无全尸。”
“如果说她的灵魂还能回来,要加一个条件,是以尽善尽美的灵魂的模样回来的。”
“所以你,”容璐点了点林悬日,“现在退出还来得及。”
林悬日沉默了。
容璐说完这些,转身就准备离开。
“我不退出。”
她在她身后突然说道。
“为什么?”
“和上面说的那些都无关,”林悬日重复着缇奈欧之前对她说过的话,说道,“我听说,进入教廷的人,除非把自己已经完全奉献给祂,否则都会回来的。”
但某种程度上,这句话的确是对的,教廷成功留住了她这个异教徒。
“其实我很怕死,我有一些自己的小心思。我只是一个平民,如果被驱逐出去,我就会饿死。”她抬起头,直视着容璐。
“在教廷就不一样了,这里有很多东西,还有主教发的生活费。如果能接受神职仪式,彻底进入教廷,即使后面被驱逐,我也可以一直回来。”
她留下的原因也很简单,她不相信缇奈欧纯自愿地为她**。或者说,缇奈欧为她**是事实,但造成这个事实的原因,却不只是她被困幻境这么简单。
她们又不熟悉,缇奈欧没有必要为她**。
也绝对不完全是缇奈欧性格的问题,她的自毁倾向还没有严重到这种地步。
假使真的有人顶替她,抽取缇奈欧的能量,那个人是怎么做到的?她为什么要做得这么惨烈呢?
一定还有些别的什么东西。
“不要对自己太死板,”容璐说道,“你现在不退出,是因为你觉得你还能回来?哪有那么多你觉得。”
林悬日摇摇头,把手心放到心脏的位置,说道:
“从前我没有了悟到,但现在,祂让我明白了,我的灵魂属于教廷。这是神谕,这是命运,这是灵魂的指引。”
虽然她没有了心脏,也从没有过灵魂。
容璐无可奈何,只能转过身离开了。
回去的路上,每个人都很沉默。
薇尔负责照看缇奈欧的遗物,容璐要控制飞毯掌舵,林悬日则是盯着云中的景物发呆。
到达教廷之后,缇奈欧的遗物被运了回去。容璐已经提前和教廷的修女说好,缇奈欧一回去,就要经过一系列复杂的仪式安葬。
在搬运遗物的时候,林悬日偷偷藏了一颗她裙摆上的蓝宝石。
仪式太过冗长复杂,她和其他四个人,陪伴做完一切之后,已经是傍晚了。
在葬礼上,出席还有阿玛塔主教——也就是那个,曼陀罗花女人。
林悬日这才知道,原来缇奈欧的主教,就是她。她负责为缇奈欧做最后的祷告。
葬礼散场之后,卢梦勒斯叫住了她。
“你等一下。”
林悬日转身,看到卢梦勒斯捧着那颗绿蟒的心脏,笑道:“容璐说,你拜托她把这个给我,我收到了。不要忘了明天是你的仪式哦,不过主教们一致觉得,明天要在神的面前赞颂你。”
林悬日已经很累了。
她说道:“我不太想要这种赞颂。”
“怎么说话的?”卢梦勒斯还是笑眯眯的,好像没有任何事能影响她,“这可是主教们喜欢你的表现啊。”
林悬日无奈道:“你不觉得太仓促了吗?今天举办葬礼,明天就举办表扬仪式吗?”
“我懂你的感受。”卢梦勒斯笑了笑,说道,“但这只是死了一个人而已,你总不能为了死人,前程都不要了吧?”
林悬日还想说点什么,却突然被捂住了嘴巴。
“嘘,”卢梦勒斯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好孩子,你要明白,缇奈欧的死是光荣之死,她为祂燃烧了自己的一切,这是荣耀,是每一个被收养者的最终向往。”
“你不妒忌她的荣耀,就很不错了,怎么能为她伤心呢?要为她高兴,知道不知道?”
“不许再多说什么了,”卢梦勒斯摸摸林悬日的头,说道,“明天也会表扬她的,你一定要来哦。”
她说完,就想要转身离开。
“对了,”她忽然想起来了什么,说道,“你打败了绿蟒,没有觉得你的信仰通路变得更厉害了吗?”
她笑道:“这次回来太匆忙了,我还没有观察过容璐,不过你现在,已经和之前的容璐差不多了。”
冗长狭窄的过廊里,高大的琉璃窗里透过五彩缤纷的光,照到林悬日的脚底。
“嗯。”她应了一声。
“我回去就试试。”
卢梦勒斯这才离开了。
林悬日久久地矗立在阴影中,看着卢梦勒斯离去的背影,静默无声。
第二天的正午,仪式正式开始。
所谓的仪式,就是在祂的见证下,向教廷的所有人宣布林悬日的要加入教廷了。
林悬日站在神坛之下,身后是巨大无比的祂的雕像。祂没有面容,因为祂是不可被直视的,只有祂手中的水晶球,不断地散发着柔和的光芒。
她的身前,正面对着的,是无数披着白袍的修女。
这种正式的场合,每个人都不被允许露出面容。一双双的眼睛,犹如波浪般此起彼伏地盯着她。
……她突然有一种很奇怪的感觉。
那是一种,强烈的心灵感应。
糟糕。
好像陷入人海了。
林悬日莫名地觉得身体有些发软,她想找点什么依靠,却发现身边什么都没有。
……头好晕。
刺耳的轰鸣声再次响起,林悬日只觉得天旋地转。她站在神像下,努力地眨眨眼,好让自己更清醒一些。
她来到教廷的这几天,只有在缇奈欧死的时候觉得耳鸣,还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头晕。
难道是因为神像,此刻就在她这个异教徒的身后吗。
……要听不见声音了。
……真的听不见吗?
她抬起头,迫切地希望现在有什么声音让她检验一下。她望着神坛下的人海,却没有看到一个人张嘴。
随后她转头,看到另一边的卢梦勒斯正在陷入自己的世界,激情昂扬地讲述着她的功绩。
……果然是又听不见了。
她孤零零地站在神像下,没由来地一阵心慌。
她知道在这种场合,听不见的下一步是什么。
“咚,咚,咚。”
如同命运般,沉重的钟声再次敲响。
眼前重重叠叠,林悬日感到脚下好像有千斤重,膝盖也支持不住地打弯。
恐惧在心中蔓延。
尽管假使她再次被发现,也没什么好恐慌的,但是对死亡的本能恐惧,还是如蛆虫一般细细密密地啃噬着她的内心。
……坚持不住了。
她双腿一软,身体轻飘飘的,栽倒在地。
……预想中的黑暗并没有到来。
比跌落的疼痛来的更快的的,是一股向上的力量,如同一张无形的大手,把她整个人提了起来。
艾黎瑟在她的身后揪住了她的领子。
“你还好吗?”她问。
“不算太好。”林悬日如实回答道。
这个举动短暂地引起了神坛下修女们的一些骚动,但是很快就被卢梦勒斯激情的演讲压下去了。
有了艾黎瑟的力量,林悬日成功地没有晕过去。
又坚持了一会,卢梦勒斯激情澎湃地讲完了,神坛下的修女们纷纷低头默默祷告起来。
林悬日终于能离开神坛,下去休息了。
等看到林悬日离开神坛,走进了休息的房间之后,艾黎瑟才在远处的人堆里,默默地转身,收回视线。
“艾黎瑟。”阿玛塔在她身后叫住了她。
“有事吗?”艾黎瑟并没有转身,她已经知道来者是谁。
阿玛塔手掌中黑色的曼陀罗花印记,在此刻变得鲜红无比,她说道:“你今天又救了她一次。你是不是以为所有人都和你一样疯狂?”
宽大的兜帽下,艾黎瑟司空见惯般,对这句话没有任何表示。
“如果没有新的说辞,我就先走了。”
“你为什么不让我查验她的身份?”阿玛塔愠怒道,“我说过,我的记忆不可能出错。那个逃跑的异教徒,根本就是她!”
“这话是渎神的。”
艾黎瑟冷冷道。
“你这是在质疑祂选中的人吗?”
“那你怎么解释她听到钟声会晕倒?”阿玛塔不甘地说道。
“不是所有修女对钟声都能接受良好,”艾黎瑟说道,“阿玛塔,没有人能够完美地适配神明,就连你也一样,你很清楚这一点,为什么非要揪住她不放呢?”
“这是我揪住不放吗!”
阿玛塔突然暴怒道:“可是她同时又耳鸣和不能接受钟声,即使这样,她还不是异教徒的概率也太小了吧!艾黎瑟,你自欺欺人的时候,能不能不要把别人也当成傻子!”
艾黎瑟停顿了一下,声音中夹杂着冷漠。
“我不相信概率,我只相信祂的指示。”
“阿玛塔,你不能因为你刚刚失去了缇奈欧,就把妒忌报复在别人身上。”
说完,艾黎瑟不再停留,只留下面容扭曲的阿玛塔停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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