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同时愣住，表情僵硬。
身后的大妈却恍若未觉，仍旧喋喋不休：“哎，现在的年轻人真够腻歪的，几个月不见就想得死去活来，要搁我们以前，男人在外面打工，一年到头不一定能见到一次，放在他们身上，那日子简直没法过了。”
沈听澜神情复杂地回过头，看向大妈：“我们不是。”
大妈扯着嗓子，更大声地“呦”道：“还没追上呢小伙子，这速度可有点慢了。不过我看你俩八字就差一撇了，这姑娘肯定对你有意思，不然还能这么腻歪地跟你打电话？”
许尽欢：“……”
沈听澜叹气。
许尽欢扔掉面膜，洗了把脸：“算了，别跟她解释了，你说一句她有八句等着你，没什么事也能被她说出有事来，结账走吧。”
沈听澜扫了眼屏幕，什么都没说，没再跟大妈浪费时间，结完账走出超市。
天气燥热，沈听澜肉眼可见地出了不少汗。许尽欢见他回了卧室，以为要拿什么东西，仗着他戴耳机，兀自往下说。
“初学者做西红柿炒鸡蛋是个很好的尝试，做法简单又好吃，你可以先做两次试试，之后再尝试别的，比如炒青菜、蛋炒饭、可乐鸡翅，一开始失败是正常的……”许尽欢学做菜时间不短了，这是她第一次教别人，回想起几位老师傅的模样，不由多念叨了几句。
半天没听见回应，她不满地拍两下桌子：“听见没？”
“听见了，刚刚在换衣服。”沈听澜整理T恤，移到屏幕前。虽然只是一瞬，但许尽欢还是看见了腰间的线条流畅的肌肉。
许尽欢偶尔会在网上刷些健身视频欣赏，也算见过了很多身材，可还是出神了一下。
沈听澜的肌肉块头肯定比不上那些常年健身的，但胜在匀称，以及年龄优势，不油腻，自然。
她还在脑海里回味弟弟的身材，下意识重复：“换衣服？”
沈听澜解释：“太热了，衣服湿了，现在开始吧。”
许尽欢：“嗯。”
回到厨房，许尽欢却好半天没开口，怔怔盯着屏幕。
沈听澜眯了下眼睛，回想刚才的情景，倏地笑了声：“姐姐，你是不是脸红了。”
沉默片刻，许尽欢眼尾微微上翘，笑意盎然：“那弟弟觉得姐姐是因为什么脸红了？”
他笑笑：“这我可猜不到。”
许尽欢不点破，意味深长：“原因在你身上，你当然知道。”
就在沈听澜又要开口时，许尽欢笑着打断，进入正题：“开始洗菜吧。”
沈听澜看了她一眼，把手机立在一旁，拿出西红柿在水槽中清洗。
他洗得认真，手指仔细地摩挲过西红柿表面。许尽欢这才发现他的手很好看，骨节分明，手指修长，青色血管隐隐若现。
“好了。”
手离开屏幕，许尽欢也不得不收回视线：“好，现在开始切菜，不要切的太大。”
沈听澜拿起刀柄，第一下落在西红柿正中间，从中间再落刀。接着不确定地抬头看过来，得到肯定的眼神才继续往下切，直到切成小块。
后面的每一步，沈听澜都严格按照要求，直到装盘成功。
许尽欢说：“尝尝，味道怎么样？”
沈听澜在屏幕一端期待的眼光下，夹起鸡蛋，咀嚼片刻，忽地沉默下来。
许尽欢琢磨了下，宽慰道：“新手失败是非常正常的事，谁也不是天生就会做饭的。”
说到最后，她却看见男生微微上扬的嘴角，明白过来，咬牙切齿：“沈听澜。”
沈听澜应声回复：“挺好吃的欢姐，谢谢你。”
许尽欢冷笑：“晚了，刚才装什么装。”
“真的很好吃，比我妈做的好吃多了。”沈听澜已懂得拿捏她，夸赞的话脱口而出。
果然，许尽欢眉眼轻扬，得意道：“那是，也不看看谁教的。”
沈听澜拖着调子，慢条斯理地说：“是，许老师教的好。”
新称呼叫许尽欢愣神一秒，迅速反应过来：“咳，当然学生也不错。”
菜已做完，也就没了联系的必要。许尽欢觉得今天已越界太多，于是主动开口：“好了，我要忙了，你吃饭吧。”
沈听澜说：“明天见。”
亲昵的招呼话语让她微微一怔，明天见包含的私密性太重，隐含关于见面的期待，许尽欢只和寥寥几个人有过这样的问候。
什么时候他们的关系如此近了。
-
许尽欢作息紊乱，忙时清晨四五点起来，休息日则能睡到中午十一二点不醒，起来后她迷迷瞪瞪走到客厅接水喝。
昨晚研究食谱到凌晨，失败了两次，后面实在累了才休息。
许尽欢趿拉着拖鞋在客厅走过一圈，先是接水到阳台站了会儿看看风景，后面又洗了几件衣服，忙活半天愣是没看到沙发上有人。
沈听澜开口将她吓了一跳：“欢姐，你上次说带我去找陈斌——”
“我……靠。”许尽欢惊魂未定，瞪着眼睛看他，“你什么时候回来，不对，你什么时候在这儿坐着的？”
沈听澜低声笑了起来：“你从房间出来前，我就在这儿坐着了。欢姐，你是不梦游呢？”
许尽欢从沙发背后经过，倏然停下脚步，顿在他斜后方，手指落在他右侧轻轻敲了两下，理不直气也壮：“你看见我出来也不说话，是不是想故意吓我？”
沈听澜转身，勾起嘴角：“是，我应该在姐姐推开门的时候大喊一声客厅有人，千万不要被吓到。”
许尽欢：“……”
阴阳怪气的。
她正要开口，沈听澜又说：“我想姐姐肯定不会因为这一件小事和我计较记仇，不带我去找陈斌吧，毕竟我们之前都说好了，我听许清宣说姐特别守信。”
许尽欢：“……”
这个臭小子！
什么时候嘴皮子这么溜了。
沈听澜起身，撑着沙发靠背凑上前，眼眸深邃，步步紧逼：“对吗，姐姐？”
成年男性的侵略感袭来，许尽欢定定看他几秒，粲然一笑：“放心，姐姐下午就带你去。”
沈听澜：“下午？”
“对，大概两个小时后。”许尽欢看眼时间，冲他挑了下眉，“对了，你晕船吗？ ”
沈听澜回答：“不晕。”
许尽欢趿拉着拖鞋往房间走，背对着他挥手：“OK，两小时后出发。”
事实上，就算沈听澜不提，许尽欢本就打算趁这两天休息去一趟陈斌老家，趁母亲回来前弄清楚情况。
当年许如燕和家里闹得僵硬，离开海市后却仍旧每隔段时间叫人送钱给外婆，由于跟舅舅一家的矛盾激化，她便只能找个信得过的人去送这笔钱。
她找的是老家的人，那人名叫陈海，是陈斌的哥哥，许尽欢这辈人都叫他陈伯。
陈伯为人老实诚恳，在周围出了名的讲诚信。许尽欢小时候听过他的名字，据说由有回陈伯答应了要帮人带盒糕点回去，路上碰到大雨，糕点没湿半点，而陈伯却发了三天高烧。
聊起这事的是个几个老头老太太，有人说不值，海子发了三天高烧，托他带糕点那户人家不仅拖欠了好几次跑腿费，连他生病时都没去看望。
对面的老太太愤怒地感叹：“是啊，一次十块钱的跑腿费都拖欠，缺不缺德！这种人铁定没好下场。”
那人什么下场，许尽欢无从得知，但陈伯的结局却让她颇感凄凉。多年前他同那艘沉入海底的渔船一起溺亡，再也没有回来，连具尸首都没找到。
许如燕走后一年半，船难发生，这件事被陈伯托付给他的儿子。直到两年前，一切都还很正常，许如燕上次回来还专门去探望过陈家。
但前不久许清宣告诉她，就在那儿之后，陈伯的儿子再也没有来过。人间蒸发般，周围再也没有人见过他。
许尽欢去养老院看了探视记录，的确没有外人来过。也正因此，她连那一半房租都要不出口。不论出于什么原因，没有尽到赡养义务的确是她们理亏，要是母亲回来事情还没有解决，舅舅那性子怕是又要大闹一场。
陈海老家在云湾岛上的一个小渔村，乘船过去一小时左右。两人吃过午饭，准时两点出门。
许尽欢在海市生活多年，从未上过岛，也从未乘过船。
上岛的船只有每天两点半这一班，船上颇为拥挤，其中有些是游客。云湾岛有个视频最近在网上火了，不少人慕名而来。
沈听澜跟在她身后，问：“你知道他家在哪儿？”
许尽欢回头：“不知道，到了再问吧，村子估计没多大，打听一下就找到了。”
沈听澜哽了哽，无法认同她这种随性的安排，话在嘴边转了两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说。
船行驶了十几分钟后，许尽欢脸色苍白地拍了下他的胳膊：“让一下。”
沈听澜坐在过道旁边，给她让了个空。
许尽欢奔向卫生间，吐了个天昏地暗。白着脸回来喝口水压一下，没过两分钟又冲了出去。
上午还在调侃别人，结果转头晕船的是自己，但她已经难受得顾不上丢人。
第三次从卫生间回来时，沈听澜不知道从哪儿拿出来个黄色的糖果：“试试。”
可她晕的厉害，小小的糖果捏在指间跳跃，难以控制，更遑论剥开。
“我来吧。”沈听澜从她手中拿走剥开，浅黄色半透明的糖果晃着灯光，令人愈发目眩。
一向灵敏的嗅觉此刻也没失灵，酸涩的甜味飘来，许尽欢很快判断出，这是一颗柠檬糖。
眼前人怔怔看着他发愣，眼睛失焦。沈听澜捏着糖果凑近，贴在她唇边。
“张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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