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连几日,时弈除了三餐上甲板与徐珩越三人进餐,其余时间都在房中修炼。这几日她将灵窍运用的更加得心应手,那滴针尖般的灵力也以细微的差距变大了。
海上的时日漫长孤寂,日子一天天靠近年关,寒风肆虐着这艘庞大又寒碜的大船。
这天,时弈正在摇摇晃晃的船舱内雕琢手上的初具雏形的灵器,符文印刻需要耗费巨大的精力和心神,一步都不能错,不是万不得已,时弈也不想在这样的幻境内进行。
但那日她与徐珩越对垒那一拳给了她一些灵感的苗头,她不想白白错过。
外面的天很早就黑了下来,时弈从玲珑囊抓了一把珍珠大小的灵器,那些小灵器被她随意抛洒在房间里,像花瓣一样展开,露出里面明亮的光,眨眼之间船舱里就亮了起来。
她在矮桌前换了个更加稳定的姿势,细细雕刻着。
直到闪电划开海面,滚滚的雷声震破了窗户,那一丝肉味余香中的别样味道被时弈捕捉到了。
她将手上的半成品收进玲珑囊,拔下化为发簪的千灵机,手持长剑,夜明珠般的小灵器随着她的动作移动,一直护在周围,将时弈三步之内照的明亮透彻。
大船晃得厉害,时弈稳住身形后一脚将门踹开,阴沉潮湿的走廊里并未见徐珩越三人的身影,时弈快步走向走廊另一端的几个房间,无一例外,那三人没一个在的。
雷暴交加,雨点如鞭子掷地有声地落下,也未能打碎她冷冽的眸。
那气味若隐若现,被堵住又漏了出来,再次堵住又再次漏出。
在下面。
时弈持剑顺着楼梯往下,下面放着成箱成箱的的衣物食物,以及一路长途所需要的药材,还有一些杂乱的低等灵器,和各种类型的杂物,几乎铺满了整个货舱。
那味道在更深处。
她小心翼翼走着,忽然持剑向地板下刺去,随后长剑被卡住,她试图往回扯力量却不及。
“哼。”
时弈冷哼一声,随即腕上用劲一甩,千灵机从长剑变为游蛇般的长鞭,围绕在周围的小灵器们纷纷朝千灵机的方向冲去,很快将地板炸出一个大洞。
时弈落在漫及小腿的水里,没了小灵器的照明,她眼前一片漆黑,冰凉刺骨的海水让她更加不悦。
那股力道大的出奇,时弈狠狠缠住千灵机,试图将那人从黑暗中扯出来。
“邪魔恶种,当诛!”时弈已经确定那股味道的所属,绷紧着千灵机,也做好了随时祭出骨镯的打算。
“殿下,是我。”
黑暗中,徐珩越的声音传来。
时弈手上动作一顿,力道却未松半分。
直到林羽摸黑掏出火折子,照亮了被千灵机擦着眼睛扎进身后,还未缓过神的徐阳阳,以及为了救徐阳阳,徒手缠住千灵机而血流不止的徐珩越。
长鞭上有倒刺,时弈收手和不收手都不合适,她的诧异徐珩越看在眼中,他率先松开了手,动作毫不拖泥带水,浪潮的拍打下,时弈甚至可以听见千灵机撕下他掌心血肉的声音。
时弈在水中甩了甩千灵机,随后将它收回,以长剑形态握在手中。
“你们私藏魔种。”她将长剑对准三人,开口便是来者不善的问责。
“南庭殿下,此事并非你所看到的那样,这魔种是长公主给的。”徐珩越的脸色阴沉的很不好看,林羽害怕事态愈演愈烈,连忙解释说。
‘我要一头淼蛭。’
‘没了,最后一头有人要走了。’
时弈想起长公主的话,面上缓和了几分,她将千灵机收拢,簪入发间,但言语之间戏谑之意还是颇有些锐利:“给的?”阴阳怪气的调调,而后问:“徐小将军要淼蛭做什么?”
“钻研一下它奇妙的特性。”徐珩越撕下一块布条,将手掌简单地包扎了下,用牙将结咬紧后,撩起眼皮看向时弈:“毕竟,知己知彼,百战不殆。”
时弈对徐珩越具有压迫性的眼神视而不见,她注意到海水还在不断灌入,若是放任不管,这船迟早沉没。
“这是怎么回事?”时弈调转话头,问起漏水的事。
“实在惭愧。这艘灵器笨重丑陋,但它能抵达仙京,已经是泫北举国之力的结果了。本来关着淼蛭尸体锁的好好的,谁知今夜风浪太大了,箱身撞破了船体。”林羽身上有一股读书人的儒雅,他的平和的解释让气氛都缓和了不少。
时弈促着眉环顾四周,在脑海中构建这艘大船的样子,而后说:“它的毛病确实很多,应该从图纸开始设想的就不合理。”
东拼西凑的船身材料、搭建的过于庞大的体型、并不连贯的符文以及时弈用脚丫子都想得到的简陋能源中枢。
“带我去中心看看。”她说。
林羽和徐阳阳不敢决定,将目光都落在徐珩越身上,徐珩越沉默几息,带着时弈去了整个大船的中枢。
那更像是一个不断耕耘的锅炉,长出两只向钳子一样的铁手臂,不断地将地上堆积的灵石往张开的血盆大口里扔。
简单粗暴地让时弈震惊。
“所以,那么多的房间,都用来堆灵石了?”时弈看向徐珩越问。
后者的沉默显然是最好的回答。
“船体已破符文断裂,不出三日,你们要沉入海里喂鱼。”时弈说。
“那你呢?”徐阳阳反问。
时弈好奇地看向徐阳阳说:“我有鸾鸟飞车呢。”
徐阳阳感觉时弈对自己透露出一种并不友好的担忧,他气鼓鼓的龇起牙。
“殿下有什么办法修补吗?”徐珩越难得耐心地垂眸询问。
“有。”她笑盈盈地说。
“殿下想要什么?”徐珩越黑如深夜般的眼眸也跟着笑了起来。
“淼蛭给我,再加.....”时弈思索了一下,伸出五根素白的指头:“五碗牛肉炖萝卜。”
“吃吃吃,顿顿吃那么多,也不怕胖成猪丑死。”徐阳阳咬牙嘀咕。
时弈难得露出好心情,多了几分解释的耐心:“高矮胖瘦都是天生地养而成,何来美丑之说?更何况人是天地间最精妙的灵器,只要安康便是无与伦比。”
徐阳阳说:“算你说的有理,但有一点你说错了,人不是天生的,是娘生的!”
时弈抿唇不语,而后看向后徐珩越,等待他的答复。
“可以。”徐珩越说。
时弈承诺三天之内解决船的符文问题,并从玲珑囊中拿出了一颗极为纯粹的灵石,震惊了三人的下巴。
这颗灵石和堆在地上的那堆杂质灵石完全不同,其中蕴含着极为凝纯的灵力,能够被庞大的‘锅炉’轻易吸收,在这几天可以减轻整个大船的负担,以便时弈修改符文时大船不会被解体。
徐珩越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眼中透露出同一种感慨:到底是仙京出来的炼器师啊。
财、大、气、粗。
这三天徐珩越和徐阳阳就负责阻挡海水灌入,林羽跟着时弈,替她打下手处理符文不连贯的问题。
当然,时弈顿顿有肉吃。
是夜,时弈跪坐在地上仰头修补符文,忽然一个大浪打来,整个船身摇晃得厉害,她迅速稳住身形止住手上的动作。
可林羽就没有那么幸运,他举着一串风铃花似的照明灵器在时弈头顶,这没有任何技术含量的工作让林羽全神贯注地盯着时弈手上的动作,看她素白小手在杂乱的拼凑符文中找到脉络重新修补,心中的震撼只增不减。
大海这突如其来的一个翻身把他手上的风铃花串甩了出去,那灵器又精致又明亮,砸在船壁上发出碎冰般的声响,而后如枯叶衰落,袒露出其中的核心符文,忽明忽暗之后彻底归于寂静,也连带着毁了那一块儿的符文。
“别慌!”时弈警告他说。
林羽在时弈的提醒下很快镇定下来,可心还是一团乱麻,他早已对时弈的炼器术心服口服,连忙问:“现今如何是好!”
“你过来替我,这一段不能停。”昏暗中,时弈将手中的千灵机递给了林羽,看向那块毁掉的地方,说:“我来重做。”
“你怎么知道我会......”
林羽还未说完就闭上了嘴,现在问这些问题属实是有些蠢。
那支价值连城的高阶灵器就这样被时弈随手交付,林羽自认为德不配位,再次看向时弈的眼睛,似乎要确认什么。
“这两天你也学的差不多了,顺着描下去顶住一时片刻没有问题,就算不好,这里结束了我也可以重新改。”
“你的实力没有问题,你还有什么问题?”时弈不知道什么时候拿出来一支通体火红的雕刻笔,随时准备摸黑开始。
“没有。”林羽接下千灵机,跪坐在地上接替了时弈的位置。
时弈则是微微矮身,以一个比较吃力的姿势摸着墙壁上的痕迹,她试图寻找一些原本的痕迹。
大浪滚滚而来,这艘船摇摇欲坠,风雨漂泊之下,他们两人都将心沉到了极致。
徐珩越和徐阳阳两个人不断地将漏进来的水挑出去,可是堵住漏洞的东西总是会被海水冲撞开来,他们两个只能不停歇地重复挑水。
一天一夜没合眼的徐阳阳腿脚趔趄,一屁股就坐进了水里,海水又咸又腥,冷得刺骨,像阴冷的虫子顺着他的脊背环住他的脖颈。
徐阳阳眼里带着强忍的泪意,问徐珩越:“少将军,我们会死在这儿吗?”
徐珩越空出一只手将他拉起来,而后又继续舀水挑水,他踏上楼梯,早已分不清是水还是汗的液体模糊了他的眼睛。
他只能凭着感觉一步步向上,带着沉默的重量。
“不会,我们都会活着。活着回家。”
徐阳阳哇地一声哭出来,手上动作却是越发用力。
昏暗的船舱中不分日夜,无法脚踏实地的恐惧笼罩在所有人的头上,又不知过了多久,身负重伤的林羽倒在楼梯口,“少将军,魔族,魔族杀来了。”
徐珩越放下木桶,扶起林羽查探伤势后问:“她人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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