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
清晨的阳光从窗帘的缝隙溜进昏暗的房间唤醒睡梦中的人。床上侧躺着的长发青年率先从浅眠中苏醒,苏醒过来的他轻轻抚摸身旁还在睡着的小孩的额头。
呼吸绵长轻缓,体温已经恢复到可以放心的温度了。
高热低热在这几小时未复发,能挺过这艰难的一晚,真是件不容易的事情。
一夜都没怎么好好休息,兰波单手撑着床垫哈欠连连,他冷峻淡漠的脸上布满了松懈下来的倦怠感,眼神飘忽不定地看向深色棉麻窗帘。
窗外阳光灿烂,兰波心里忍不住感叹:‘生病的小孩真的好难养,提心吊胆,殚精竭虑,时刻不能放松警惕…我真的没照顾过这么小的孩子啊…保尔你到底去哪了,为什么这么多年你都不来找我呢?’
睡眠不足的后遗症暴露了,前言不搭后语。
就在胡思乱想继续夸张下去前,兰波拍拍自己的脑门冷静下来,他把被愁思缠绕得不能动弹的心弦拨回正轨。
疲劳的身体虽然依旧叫嚣着——困,但精神上不能继续沉湎过去。
兰波抬起手,手背微微抵住嘴唇双眼朦胧地打哈欠,生理盐水从眼眶溢出湿润稀疏长睫。
随后,他动作轻柔地下床穿上毛茸茸的拖鞋站起身来,微微驼背,随意抓了两下乱糟糟的头发,稍微顺了顺有些打结的发型。
他站起身后简单活动活动筋骨,走向落地窗前一点点拉开窗帘。
温暖又刺眼的日光带着暖意照亮房间内的一切。刚睡醒的青年脸色苍白,眉眼深邃,自带忧郁阴沉的氛围感。金绿色双眸中布着细小的红血丝,卧蚕处的青黑色黑眼圈比先前更明显。
他微眯着眼欣赏窗外生机勃勃的景色,有些不高兴地紧抿着薄而淡的嘴唇,不愿与世界联系的孤高冷傲由内而外散发出来。
微凉的风吹动轻薄的纱帘,不多时果果被明亮耀眼的光搅得无法安眠,他抬手挡住光,困惑地回想昨晚他梦到的奇怪的梦。
梦里有个和他很像的小孩,穿着白色衬衫,深蓝泛白的裤子,手里端着一个小小的玻璃碗,晶莹剔透的碗里装着红得发黑的大樱桃。
那小孩赤着脚坐在秋千上,悠闲自在地晃悠着,雪白的小脚丫随着秋千轻微地晃动。
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稀稀拉拉地落到他宁静精致的脸庞上、小小的身上,微凉却舒适的微风徐徐吹响树叶,也吹动他柔顺光泽的蓬松微卷的浅色长发。
连时间都慢了起来,变得优雅又美好。现在想来,果果也觉得能一直待在那样无忧无虑的虚幻世界也挺好的。
在梦里的感觉很玄妙,时间没有概念,存在也没有感觉,像一阵风环绕着。
如果说,只是这样,那肯定不能称之为奇怪的梦!
躺在床上,果果努力地回忆后半段发生的事情。不知道看着秋千上的孩子过了多久,可能只是一瞬间,但一阵古怪感促使他,借着那自己相似的小孩的视野,顺着那目不转睛的视线发现到梦境的另一角。
对面的一户人家,有草坪有大树。树下有个模样清爽俊秀的白衣少年,侧坐着在画画。
看不清在画什么,但总能察觉到那个少年抬手画几笔后,又停下动作偏过头看过来,一直重复着这个动作。
很熟悉的感觉。
果果捏着眉心努力回想少年模糊不清的面容——下一秒撇过窗边的背影。他突然意识为什么他感觉少年很熟悉了,因为那张脸和兰波很像!
一个成熟,一个稚嫩。
原本迷雾重重的梦境一瞬间在果果的脑海里拨云见日,模糊不清的画面重新上演。
那个比兰波更年轻的少年,一直在用一种悲哀又不敢相信的神情回望,他在画布提笔绘画,没有上前的打算。
而那个和自己很像的孩子十分平静地和对方保持着一条马路宽的距离,谁也没有干扰谁。他一口又一口吃着碗里的樱桃,红色的果汁染红粉嫩的嘴唇、白皙的指尖,粉白的指甲。
樱桃就好像血孕育的果实,颜色既艳丽又血腥,给人一种异常美丽的吸引力。
果果就感觉对面那家伙一定是在画眼前的小孩,而且他们还不认识。
直到小孩摸不到樱桃,才想起自己该远离对面的人。他抹了抹嘴,抱着碗跳下秋千,小跑着回屋里。
洁白的房屋门前有个非常美丽的女人站在门口一把抱起他走向屋内,女人温柔地指责他又不穿鞋在院子里走动。
只剩下对面那个白衣少年站在远处静静地看着他,黯淡无光的眸子忧伤又悲切的,似乎在诉说着话语。
结束回忆,果果在心里默念:‘太奇怪了!’
他思索片刻,还是觉得这真是莫名其妙得很啊!
阳光微风绿荫,坐秋千吃樱桃的小孩,长得和兰波如出一辙的画画少年,美丽温柔的妇人。
——这是什么和什么呀!
看着兰波的背影,果果更是万分不解。
做梦也就算了,梦境的构成要素还这么奇葩,有哪一个是他真实经历的事情啊?
他两只手随意搭在洁白的薄被子上,窗台旁青年的影子落在他的手上,影子缓缓转动,青年转过身来,一脸惊喜的表情。
气质仪态大概是最飘忽不定又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
哑口无言的果果不得不醒悟过来。即使两个人的模样相像到恍如一人,但不是就是不是。
——他脑海中的人不是眼前的男人。自己不是那小孩,少年不是兰波。
晨曦光耀下,过分优越的相貌是会闪闪发光的。
细软蓬松的微卷金色长发折射着圣洁明耀的色彩,与发丝同色的浓密纤长的睫毛轻轻颤动,闪烁着钻石的光点。
天蓝色双眸,像极了阳光下波光粼粼水润饱满的极品海蓝宝,白皙透亮的肌肤细腻无瑕,精致美丽的五官如同百般雕琢的绝美艺术品。
他在用一种没有任何杀伤力的目光,静静地凝视着一个人,而这种纯粹的干净却让人为之震撼。
兰波转过身就看到这一幕,他无数次对着回忆流连忘返的干净得没有杂质的通透眼眸,曾经最无法忘怀的色彩。
很长一段时间懵懵懂懂地跟在他身后,在时间催化下一点点站到他身边并肩作战,最亲近的人。那本该永远保持雨后天晴般悠远的天空,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多了他无法理解又妄作解读的思绪。
那双眼睛里装着的天空不再灿烂辉煌,蒙上了一层无法驱散的阴霾,即使是恍如北欧最浪漫的神明的绝色相貌,也会因为渐渐封闭的心灵窗户,而变得晦暗起来,一点点失去灵魂的色彩。
兰波难过地意识到一切可能是因为他而起的。
即使心里感到难过,但本能让兰波做出最合适的反应,他笑着问道:“是我吵醒你了吗?”温和的笑容在青年脸上绽开,一瞬间驱散了他周身的冷漠气场。
“我没事了。”淡然地回了句,果果移开眼看着天花板上的灯,貌似冷淡地说道:“你看起来很辛苦,没事就该去休息休息,我现在可以照顾自己了,不用你时刻看着了。”
错开对视目光的那刹那间,兰波对他平静的态度感到几分失落,但听到后面关心的话语,他又情不自禁地感到高兴起来,“放心,我现在很好。”
面对青年的好意,至今一直缺少关爱的孩子感到几分麻烦和难为情,耷拉着眼皮不时地转动眼球。
兰波怀揣着喜悦,走到床畔轻柔整理果果脸上的碎发,温和地说道:“感觉还是有点不正宗,重新来一次吧!”
果果不解地看向他,青年低下头,靠得很近,头发落在他身上的薄被子上,语气婉转悠扬地向他问好:“早上好!果果,欢迎你来到我的生活中,和我一起迎接焕然一新的人生。”
“今天天气很好,你想要吃点什么吗?”低沉又磁性的男声钻进果果的耳朵一阵痒意,他忍不住揉揉耳朵,确定自己没有听错什么。
和对方一起开始新的人生……茫然无措浮上果果饱受不公对待的心脏,他用小手指着自己的鼻子,想到自己已经离开牧神的掌控,惊讶地瞪大眼睛看着微笑的男人,“你是在叫我果果?”
兰波被他这副天真又无辜的小动作打动,脸上露出微笑表情,一边颔首点头,一边解释道:“昨晚你自己说的,你说你叫果果,糖果的果。忘了吗?”
果果蹙眉思索,眼珠子灵活地转动,舔了舔唇,回忆起昨晚他的确听到谁在说话,还模糊不清地答了几句……
好吧!真的是他自己说出去的,还说了什么来着……想不起来了。
兰波倾斜着身子,眉眼带笑望着小家伙那副苦恼的小模样,“想起来了吗?”
“想起来了。”果果点点头,赘述着他的姓名,“阿尔蒂尔·兰波……兰波。”
兰波嘴角上扬,道:“是的,那我的名字,你想怎么叫都可以。”
与昨天相比,现在的果果眼神中多了点幼童独有的神韵,虚无的眼神有了个微弱的着力点。
这一幕似曾相识,兰波仔细回想,忆起他当年初次和魏尔伦交换名字时的一幕。
保尔·魏尔伦和阿尔蒂尔·兰波在获得新名字的那一刻,即使还茫然,但心里已经产生了想要追寻自我价值的意识,和实现愿望梦想的信念。即使从事着不允许暴露的特殊职业,也在那寂寞孤独的时光里找到一个可以信任依赖、可以托付终生的知心好友。
——名字,使他们从芸芸众生里脱颖而出,成了彼此在人世间的锚点。
深知名字多重要的兰波乐见其成看到这样好的变化,他是第一个知道对方名字的人,也是对方人生中第一个认识的付出性命也要达成约定的人。
他的视线会随他而动,想法会因他而改,隐藏的情绪也会为他的存在而起起灭灭。这是不是意味着中原中也没有他更重要呢?
偶尔幼稚的大人也会为自己幼稚想法畅然一笑。
这在果果看来很莫名其妙。
兰波面露欣慰拂过他那头散落在枕头上的长发,“看来,是想起来就行了,以后我就叫你果果了。”
果果并不排斥,他应道:“好呀!”
一切向着好的路上前行。在兰波心中,孩子就该有孩子的模样,不能继续把不正常当作正常。
活下来那自然要适应这个正常的世界。正常的世界没有牧神,不需要忍耐痛苦,压抑自我,可以释放自然的天性。
这个过程或许很长,但不会是永远。兰波做足了心理准备来接受未来一切可能,不论果果是不是代替他亲友保尔·魏尔伦而出现的,他都不会抛弃掉果果。
此刻兰波漫无边际地想起亲友:‘保尔知道这世上有和自己相同遭遇的孩子,一定也不会那么寂寞了吧。’
被排除在外的中原中也如果知道了,大概会很高兴也很无语兰波的想法。
远在千里之外的魏尔伦,编着小辫子的动作戛然而止,他虚抵着发痒的鼻子,忍不住打了个小喷嚏,“我感冒了吗?最近怎么老打喷嚏。”
而对果果来说,他得调整好心态,来面对自己的新生活。
熟练掌控的重力操作帮助果果不用费劲就能坐起,抬起头仰望着下巴上多了许多黑点点的黑发青年,学着他先前的问好,说:“早上好,兰波。”说完,饥渴感越发明显,他舔了一下发干的嘴唇。
兰波配合道:“我很好,你呢?”熟悉的问安语调让他那颗孤独许久的心感到温暖和安慰。
他们互道姓名,互问早安,互相关心,未来有天或许就会变成家人一般的存在。
未体会过这样平凡祥和的相处之道,又怎么能意识到自己遭受的对待是多么的可恶。
果果的眼眸闪过无数破碎的玻璃,希望的光芒正在一点点地亮他荒无人烟的世界。
他直白对包容着自己的青年说出此刻的所需,“兰波,我想喝水了。”
当他的话音落下,兰波就起身去倒了杯凉白开端给他。
接过来,果果双手捧着玻璃杯慢慢地将一杯水喝光。
他眯了眯眼,舔了舔湿润的唇,双手捧着玻璃杯子,眼神餍足地回味着水的甘甜滋味。
站在一旁的兰波表情放松下来,他挽起鬓边遮挡视线的发,别到耳后,棱角分明的脸上露出更深的笑容,打趣道:“杯子,不给我吗?”
“喏!”果果神态平静,自然地伸手把杯子还给兰波,一举一动给人一种尤为认真的正视态度。
兰波从上往下看的角度清晰地看到浓密纤长的睫毛,连眼睛里的晶体都一清二楚倒映在视网膜上。
很像一只优雅矜持的火焰色布偶猫,有点高冷,但真的熟悉亲近了就会不自觉向人敞开内心的柔软,时刻散发着纯白无辜的萌态。
所以说!是所有的小孩都这么可爱讨喜让人心软么!还是这就是独属于他的特例的特点呢?
兰波好怀念以前还不能掩饰自己的表情的亲友。
“果果,还要睡吗?”心怀美好想念的兰波接过杯子放在床头柜上问道。
果果回答:“不。”他掀开被子下床,并没有多在乎身上的伤会因为他的动作而如何,也不觉得赤脚踩地的举动不合逻辑。
这倒让兰波有点无奈了。明明拖鞋就在地上,但完全被忽视存在,他将小小的拖鞋递到果果面前,提示说道:“果果,你忘记穿鞋了。”
果果反问他:“一定要吗?”
兰波点点头:“一定!我没有全铺地毯,地上很凉。”
早习惯赤脚行动的果果轻声应道:“……哦。”
虽然一听就知道不是很情愿,但还是乖乖地照做了。
青年丝毫不急,盯着小孩看着他将脚掌塞进拖鞋内,满意地说了句:“习惯了就好的。”
习惯是个可怕的东西!果果是这样认为的。
以前习惯了赤脚踩在坚硬冰冷的地面的自由感,现在就要习惯被柔软的鞋子禁锢双脚的束缚感。
不可否认,这很舒服,也只是失去了一点肢体自由,对果果来说影响不大。
兰波看出果果不适应,只是点了几句,“鞋子不只是在家里要穿,在外面也要穿。不穿万一踩到玻璃铁钉这些东西,不仅脚会痛会流血,还可能感染病毒、破伤风,会死的。”
以小见大,听得果果的脚趾蜷缩又放松。不得不说,对方未免太过担心他了点。
只是有着过来人经验的兰波不知他所想,轻柔地揉了揉小孩头顶的软发,“果果,先跟我去洗漱,等会去吃早餐。”
一大一小间隔十几厘米并行着,原本隐匿在果果心底深处的怀疑冒了个泡泡。兰波为什么要对他好呢!
一个人不可能没有理由对别人好,答案难道仅仅是因为牧神的仇人就要帮助牧神的试验品吗?
如果是那样,那么中原中也好像和他也是一类人……那为什么中原中也就要死呢?为什么兰波不喜欢中原中也呢?
想起昨天发生的事情,果果就百思不得其解,或许是因为其他的矛盾吧!
小小的脑瓜子,想不出什么合理的解释,跟着兰波来到洗漱间后,果果也放弃了对这件事的思考,他心道:‘外面的世界好复杂,好复杂。’
兰波瞧着果果的心不在焉发散思维的模样,以为他又不舒服了,“还好吗?”他将新牙刷递过去顺道一问。
“没事。”果果说着拿起沾着牙膏的牙刷塞在嘴里刷牙。
洗漱时,果果看着兰波在脸上涂上白色的东西,然后用一个奇怪的东西一点点刮掉,沙沙声不停响起。又见他双手捧起清水搓了搓脸,就又变回昨天见到的那个干净模样了。
果果不可思议地看着兰波光滑的下巴,说了句啼笑皆非的话:“兰波,为什么你脸上会长那些东西,而我却没有呢?”
这是到了孩子的十万个为什么的环节了,对吧!
兰波有点尴尬,不知该怎么解释这个原理,他看着镜子里映出的好奇面孔,略微无奈地解释道:“等你长大了,你就明白这一切是为什么了。”
说着,兰波回忆起了教导保尔时痛并快乐的时光。十万个为什么很少发生,因为他会自己找书看,最多在遇到无法理解的地方来询问。
但奇奇怪怪的模仿行为,以及完全没有的日常常识,和各种概念理解偏差,才是糟糕生活的开始。见证了自己亲友的黑历史,现在又要见证果果的黑历史吗?
很显然这是不可避免的,就像爸妈碍于一些特殊原因无法告诉儿女正确的解释,只能绞尽脑汁用模棱两可的同义词替换原本释义一样为难。
果果对「长大」就一个概念——长高,可现在兰波的意思就是长大还会长其他奇怪的东西,还是有点吓到他的。
“我以后也会像你一样脸上长出奇怪的黑点,然后像你一样在脸上抹东西把那些讨厌的家伙弄没。”果果十分嫌弃,“好丑好怪……突然,我也不想长大了,我能就现在这样吗?我觉得就这样也挺好的,反正没有我做不到的,那么长大不长大也不重要。”
“那是不可能的事情,你不能抵抗你的生理发育。”兰波心情复杂地看着果果,保尔好像也挺在意容貌和打扮的,一脉相传的颜控属性,他说:“男生长胡子是件很正常的事情,而且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不会造成伤害也没有痛苦,相反有些人以此为傲。”
“我不理解。”果果疑惑地看向兰波,天真发问:“为什么人一定就要长大呢?男生就一定要长胡子吗?女生就不会长胡子吗?那我可以变成女生吗?”
一次面对这么多挑战的问题,兰波紧张咽了咽口水,纠结得眉头都皱起来了。
他弯腰下来和果果保持平视,说:“果果,长大是无法避免的,那是自然规律。人从细胞变成婴儿,婴儿变成孩童,紧接着就是少年、青年、中年,最后老去直至死亡。”
他说:“生命是有限的!所以有很多事情是无法回避的,不管是生理问题,还是心理问题,亦或者物质问题,问题总有出现的一天,你要接受它们的出现,长大就是克服这些烦恼,变得更好,然后找寻自己的幸福。你只有变成大人才能更好地爱一个人,给她幸福快乐。”
见一串话把人脑子干晕乎了后,兰波忽然释然一笑,“你知道什么是女孩吗?女孩也有长大的一天,她们要面对的问题,也无法回避掉啊!”
果果沉默地听完了,随后说:“所以说,我果然不是人。我睁眼的时候就已经这么高了,没有婴儿时期,我的过去一点都不好,你说的那些幸福我不懂,爱一个人我也不懂,我对这个世界一无所知,认真说,我连自己是什么都不知道。”
不是人这个话题就是攻击兰波的矛点,他深深叹了口气,“果果,不能这样算的,你只是缺少一点点过去,很多人一样没有过去,重要的是未来。你的未来和他们一样,那么从你看到世界的那刻起,你就已经是人了。”
果果惊疑不定地看着极力肯定自己的黑发青年,“还是有点不一样的,起码正常人类体内不会藏着一个怪物。”
兰波摇摇头说道:“果果,那不是怪物,那是你的另一面。”金绿色的眼睛哀求着看向他。
“人类生下来本身就一片空白,无时无刻不在学习成为一个人,感情不是一蹴而就的,更不是生来就会的,只有你真正经历了你才能明白那是什么。”兰波对这样的问题早就有了新的答案,他继续补充道:“你是谁,你将要成为什么样的人,你要自己做主,其他人给不了答案,我无法告诉你什么是爱,什么是幸福,这些我自己也在努力寻找。在这个庞大的星球上,天赋异禀的人和事数不胜数,你只是特例之一,所以不要想太多。”
果果突然振奋一问:“那你什么时候让我离开寻找属于我的答案呢?”
搬起石头砸自己脚不外如是。被自己的话顶着肺管子后,兰波的脸色不太好看了,眼神幽暗地看着面前完全没有后悔之色的漂亮蓝眸,他真的无语凝噎了。
果果还没心没肺地戳戳他的脸,一副“你怎么不说话呢?”的迷惑姿态,可爱是真可爱,气人也是真的能气人。
他又什么都不懂,能拿他怎么办呢?
兰波垂下眼眸,有些失落地说道:“为什么你们总能跳出常规,说一句看似没关系实则又紧紧相扣的话,我不了解啊。”
明明他说了这么多,为什么听的人就那么会找话题啊!他是为了让人心安,现在这算什么?完全过分理解了,自顾自地得到一个让人措手不及意想不到的理解感悟。
果果:‘他没错,我也没错。’
兰波平复受到刺激的心情,再次抬头看着眼前和亲友脑回路如出一辙奇葩的小孩,郁闷地说道:“等你长大再说吧。”说完,他心头一阵乱烦,还是别长大了。
有了明确指标后,果果眼睛一亮,追问道:“那怎么样才算长大呢?”
兰波站直了,表情木木地看着闪闪发光的眼睛,他捏着眉心忍耐自己的暴脾气。
面对保尔相关的一切,他总是会控制不住自己泛滥的情绪。
【你就这么想要离开我吗?去找那个中原中也?一个两个都不听话也就算了,怎么你们目标还出奇一致,到底是多喜欢中原中也啊!明明就第一次见面……保尔,等我找到你,你就完了!】
果果抓着兰波的发梢扯扯,天真烂漫地说:“兰波,你说话啊!不要不理我。”
“很久。” 兰波薅下他的小手,解救出自己被头发牵连的头皮。
果果还在追问:“很久是多久?”
兰波拿起梳子走到果果身后,一边给他梳头一边解答道:“等你比我高的时候就长大了。”
感觉这说了和没说一样。果果暗暗计算天数,一年是365天,三年就是1095天,六年就是2190天,他和兰波相差几十厘米,应该用不了几年吧?
急问:要像兰波那样高需要几年?
果果安静下来,兰波总算是能安心下来给他编小辫子。
安静,沉默……
“到底怎样才能长高?”果果小声问。
兰波感叹某些人不到黄河心不死,“吃好,睡好,适当运动,少用异能力,少想事情,多看书。”一套联合拳打出,至于听不听,就看觉悟多高了。
果果偏过头盯着他,“真的吗?我怎么觉得后面好像哪里不对劲啊?”
这一动弄散开了辫子,兰波把他脑袋摆回去,重新编发,“我骗你干什么。”
骨节分明的白皙手指在果果的发丝间灵活拨弄,脑袋一侧,一个漂亮的小辫子逐渐成型。
男人磁性的声音带着私人情绪稳定输出:“听我的不会错。中原中也就是天天用异能力打架,他都十五岁了,现在就那么小小一个。你也想变成他那样吗?”
果果立马摇头,“我这么久没长高是因为天天使用异能力,那我不用是不是很快就能长大了。”他回想自己每天都在使用异能力,的确没长高,也觉得这就是答案了,还毒舌一句:“果然牧神他就是缺德。”
“嗯,他的确缺德。”兰波眉毛一跳附和道。
虽然他刚才胡说的,但看这个意思,重力抑制身高好像是真。
兰波回忆初见亲友时对方好像才到他肩膀,后来他俩的身高都在长……直到他19岁分别前对方就比他矮两三厘米,似乎还有继续的趋势。
此刻他由衷地觉得保尔·魏尔伦的身高蹿得太快了,四年就赶上自己,那么分别八年现在会是多高呢?希望不要太夸张。毕竟那个画面对他有点残忍。
神游天外也不妨碍兰波完成手里的事情,他在发尾系上有金丝边的红色发带,“好了。”
果果看着自己的头发一点点变成不认识的样子,脸颊和耳朵完全暴露出来,长发柔顺地披在背后,随意动动前面也不会乱,很神奇。
他拨弄着眼前不算薄的刘海,惊讶自己原来有这么多碎发。
——好看得很。
心灵不灵不知道,但手很巧,兰波梳好发尾,很有成就感地问:“喜欢吗?”
“喜欢,很喜欢。”果果小心翼翼地摸了摸两侧变成辫子的金发,以及那根蝴蝶结红色的发带。
……
早餐是面包和牛奶。
果果从果酱瓶里刮了厚厚一层蓝莓果酱糊在面包中间,小口小口地咀嚼着,腮帮子一动一动像只小兔子。
他时不时喝口牛奶,嘴巴上面挂着一点点奶白的痕迹,沾到手指的果酱,他也要吃掉,看得出来真的很喜欢果酱。
兰波把购买大量果酱加入清单。
这里毕竟是兰波很久以前隐蔽着买下的临时住所,他几乎不来这边居住。现在临时过来导致什么都缺,冰箱是空的,用的吃的全部现买。只能先凑合一下,等会他要出去买东西,还要看看小孩子的衣服。
不过,果果目前的情况还是穿宽大的衣服更适合养伤,伤口愈合需要时间,回法国调查不急,可以缓一缓。
身上缠着绷带又只穿了宽大白衬衫,但偏偏适应得极好的果果,不可能被兰波带出门。他会分分钟被人举报虐.待小孩,然后送进牢子里做调查问卷的。
饭后,兰波收拾盘子时看了眼沙发上看动画片的果果,说:“果果,我等会儿出去一趟,你乖乖待在家里不要出去,有事情打电话给我,好吗?”
果果看着学前教育动画片,他得学会日语,不然别人说什么他都不明白。从幼稚片里抽出神回复,“好的。”
临走前,兰波特意说了句:“我很快就回来的,你别乱走,这里的人都不会法语。有人敲门你不要管,有人闯入你就打晕他,必要时不必留手。”
“嗯嗯,我知道了。”果果一脸无所谓地回应。
交代完毕的兰波出门后没多久就有动静冒出来了。
阳台处传出“咚”的一声,果果循着声音找过去,瓷砖上躺着一只流血的动物,是一只白毛红眼的毛茸茸生物。
小小的一只,背上有红圈。四个耳朵,其中两个特别像翅膀,还挂着金色圈圈,尾巴又大,毛又蓬松。四肢短小,其中一条后腿正流着鲜血。
果果还没见过这种类型的生物,而它还会说话:“救救我。”清脆悦耳,委婉动听,像个小孩子一样。
果果并没有被毛茸茸的无辜迷惑,他走过去提留起它的后颈皮,质问:“你是什么怪东西,怎么和动画片的猫一样会说话,长得……还一言难尽。”嫌弃的眼神毫不掩饰。
它不反抗,乖顺地任由果果抓住:“你好!我是丘比,我受伤了,你能帮帮我吗?”大尾巴一摇一晃,受伤的后腿不停流出鲜血,继而染红毛发。
鲜红的血液顺着湿掉的毛滴到白色瓷砖,发出滴答滴答的声音。果果把丘比放在地上,反问:“我为什么要帮你?”说完转身离去,还要把门关上。
“我会的本事很多,你救我,我也能帮助你。”它发出可怜又哀求的语气求助。
果果转过头,“会说日语吗?”
丘比趴在地上,虚弱地说道:“会。”
“等着。”果果很痛快地通知一声,人却不见踪影。
“谢谢。”丘比的红眼睛幽幽地看着瘦小的人离去,它没有跳走,静静地待在原地,随后垂下脑袋舔了舔毛。
果果回到房间找了块毛巾裹着丘比带进屋,按照丘比说的替它处理伤口,“先说好,教不会我,我就把你煮了吃掉。”下手不知轻重,丘比表现得非常安静懂事。
“丘比不好吃,你也不会吃丘比的。”丘比伏在毛巾里歪头说道。
果果发觉威胁不好使就算了,“可我听说长得可爱的都很好吃。”
丘比揭穿道:“骗小孩的。”
……
再然后果果已经抱着已经包扎好伤口的丘比撸毛了。一边撸它的尾巴毛,一边想兰波回来会不会生气要多养一只奇怪的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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