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过主要场地之后的第二个周，嵇夏作为新任导演去接触了《钟情》原本的主创团队。
摄影、音效、美术指导……
原有团队其实资质不算差，一眼扫过去几个部门带头人的履历中起码有那么几部小有成绩的影片的跟组经历，组内也没有行业小白。
这些人凑在一起倒是足够支撑一个专业电影剧组的运转。只不过……
对于嵇夏来说还不够。
嵇夏追求的从来都不是普通与及格，既然答应了要做就没有别的理由，就算《钟情》是个烂本到了她的手里也必须做成经典。
原本剧组里的几位摄影师都不够达到她的要求，她想要的是足够稳定、细腻，能够雕琢出演员生命力与灵气的镜头。
现在嵇夏已经临时邀请了一位朋友来帮忙，那人的履历细数起来比原剧组里的摄影指导高出不止一个level，拍过许多国内外大片，甚至给国外一位出了名的挑剔的导演拍过纪录片，有他带着徒弟进驻，摄影组那边就不需要担心了。
除了摄影之外还有美术置景、音效……
甚至统筹与场记嵇夏也不想任用不熟悉的人。这两个位置能不能做好直接关系到剧组现场的运转效率。嵇夏要挽救一个烂本、还要调-/教两个并不熟悉大荧幕的主演，这已经够费神了，不可能继续在这些周边工作上费神。
新剧组的重组与扩充简直是对嵇夏入行这么多年以来人脉圈子的重大考验。
搭档、朋友亦或者是徒弟……总之有交情的人被她考虑了个遍。
国内电影圈子里那些说个名字就能镇住一大圈新人的大佬们被她搬了一半过来，服化道方面更是请动了早就想要退圈归隐回京城喝茶养鸟的陈锦云老爷子。
这位老爷子可是真的难请，脾气古怪性子傲、而且不听劝，不过嵇夏跟老爷子说这部片子他可以想怎么美就怎么美，随便发挥，色调上甚至能让一些。
原本嵇夏是个挺固执的人，认为电影中的所有元素都应该向故事核心与主基调靠拢，除了凸显某些反差与潜藏的立意的刻意安排之外其他元素都必须要和谐，绝不可能因为任何事情让步。
就为这个，嵇夏以前与老爷子合作的时候两个人没少吵架。
大约是也憋着一股气，现在嵇夏一提出让步老爷子麻溜地就把退休计划踢到了一边，十分得意地答应要来给嵇夏帮忙了。
即使嵇夏说在这个组里工作的话大概率要一边工作一边开教学局、带带业务没那么纯熟的后生晚辈也没有影响老爷子从嵇夏这里扳回一城的热情。
其他条件都已经充足具备，只差请到一个合适的编剧。
市面上的编剧嵇夏大多不愿意在这一次的创作里合作。但凡有名气的编剧多多少少都会有自己的想法，会想要把控故事整体的节奏。
然而《钟情》的本子已经摆在哪儿了，故事节奏与基调已经定住，嵇夏并不想去过多的修改这一部分。
比起大刀阔斧的修改，嵇夏更想要一个单纯的修饰雕琢、让这个本子提升一个质感的人。
找起来有点复杂，但嵇夏心里其实还真有一个人选。
她在芝加哥大学做交换的时候曾经认识了一位学姐，这个学姐倒不是多钟爱电影行业，只是做过一段时间的编剧。
她既不喜欢高压工作也不喜欢商业化处理，更多时候是在环游世界，写写诗歌和影评文章。
从专业角度来说这位学姐不适合拉入一个成熟的团队去创作一个影片，但这位学姐对人类情感的刻画十分细腻幽深，几乎没人能比。
刚好嵇夏现在需要的就是这样一个压根不在意整体结构，随时都可以即兴创作、根据作品的核心立意与角色特性写出直击演员与观众内心的台词的人。
至于故事逻辑完全可以由她与编剧组其他人负责。
一部好的电影大约就是这样，缺失任何一个环节都无法达到完美，非得拼尽全力才能呈现出最好的效果。
说起来，个性太过特立独行的人多少都有点难约合作。好在那位学姐个性实在太过强烈，常年都在与家人决裂，经常性没有稳定经济来源，总是过着满世界流浪十分潇洒但也异常贫穷生活。
想来……只要她缺钱的话应该就不会拒绝嵇夏抛出的橄榄枝吧。
果然，当嵇夏再次联系上那位学姐时，学姐正在冰岛一边给客人冲咖啡一边等极光。
那里信号不算多好，有时差还有时延，但是一听到嵇夏开出的价格之后学姐还是立刻答应了，眯眯眼笑着说：“刚好我还想去佛罗伦萨定居一段时间来着，那么这个钱就靠你了，我亲爱的学妹。”
编剧也确定下来了，到现在为止新的团队就算组建完成了，下一步的任务就是……嵇夏抬手拨通了齐鸣川的电话。
“喂？是我，”嵇夏一边说着，手指一边在笔电的触摸板上滑动，“你抽个时间把机票定好，后天我要落地甘肃，去看看拍摄现场。”
——
嵇夏说要走那就是一定是要走。
第二天下午，嵇夏与齐鸣川还有剧组里的几个人组了个团队，一行人轻装简行，直接飞往西部。
随着飞机的起落，南城的景色逐渐被甩在云层之下。几小时之后，浑厚而大开大合的西部景色慢慢出现在视野中。
敦煌戈壁沙漠开阔而苍凉，站在其中就有一种天地空阔的感觉，尤其是不对游客开放的区域，有种野蛮的生机。
嵇夏对之前拟定的拍摄地点不怎么满意，看了一圈之后反倒盯上了一片并未开放的旷野，其中完全原生态的戈壁滩上的透出得一点绿意更是直接击中了嵇夏的预期。
“就是这里……就要是这里。”嵇夏的手指向旷野中一根随风摇动的细草，无比笃定地说，“看到了吗，那就是宋稚京与周槿的爱，她们两个的感情走到最后就该是这样的。”①
“啊？嗯……好的，我大概懂了。”站在嵇夏身边的齐鸣川回应着点头，一脸的海带泪。
他其实一点也理解不了嵇夏究竟看到了什么，只知道这下可好了，他又得去跟旅游局谈合作了。
其实齐鸣川现在还挺忙的。
他虽然不是主要制片人了但依旧担负着跟出品方联系的职责，对上要联络自家公司努力把《钟情》这个难救的项目吹得天花乱坠，对下还要安抚原剧组里那些想跑路但又不知道要不要跑路的工作人员，而且自己还被嵇夏一杆子支到了制片组，大大小小的事情都要管，不管是什么任务那几个制片都会来问他，实在是屁事儿一堆。
原本嵇夏也想着不要逮着一只羊薅毛，无奈重组剧组的工作范围与齐鸣川的职责领域重合太大。
齐鸣川又刚好是嵇夏身边最熟悉这个项目的人，于是嵇夏秘书的职责……不对，是执行导演兼助理的职责也落到了齐鸣川的身上。
可怜齐鸣川一个出品方代表，现在混得活像跑腿小工，陀螺似的被指使着到处跑。
好在取景场地是真的确定下来了。
选好了取景场地也就差不多该返回市区准备下一步的协商了，嵇夏一边向前走一边抬起手臂跟齐鸣川指点大概需要在什么位置建什么建筑，得安排多大的建筑群，拉长镜头的话会照到多大范围。
提前告诉齐鸣川这些是为了应付跟旅游局的沟通，也算是个准备。
就这样，一行人一路从荒漠上走到了国道边，分别上车准备返回市里。
其实直到这时候，嵇夏都还从来没有想过会碰上池晚乔。
毕竟她只是来看个景而已。
谁也没想到事情居然真的就那么巧。嵇夏只是吃过饭之后随便出来散散步，刚好在街上看到了一个女性向酒吧而已。没多想就走了进去，一边走还一边构思拍摄电影第二个阶段要用到的场景，没留意身边的人与物，直到被酒吧侍者引上二楼，准备落座之后才在隔壁相邻不远的座位上看见了两个‘老熟人’。②
酒吧里光线不强，如果坐得远的话根本看不清长什么样子。
大概就是出于这个原因，池晚乔压根没考虑遮掩。但那张漂亮得无比张扬亮眼的脸除了池晚乔之外也不会有别人了。
嵇夏斜对面的位置上坐得是池晚乔，另一个就稍稍陌生了。
不过有点眼熟……哦，是颜知许。
嵇夏没在线下见过她，但是在演员资料表中看过很多遍，也就是那个……报道中跟池晚乔关系暧昧不清、身上绯闻成迷、刚刚进入电影圈的的女alpha小艺人。
三人面面相觑，互相都认出了彼此，但是全都没说话。
有那么一时片刻，气氛稍微有点微妙。
一个导演、两个演员，在同一个拉吧里相聚了，而且她们马上要合作、而且她们事先没有互相约定过。
嵇夏这时候倒是没来得及留意什么尴尬不尴尬的，比起那些，她还是感觉无名火缓缓燃烧更多。
虽然嵇夏早就猜测这两人之间可能有些什么，真的看到之后的感受还是不一样。
嵇夏只要一看到这两人就会想起池晚乔居然亲她的事情……
她简直不知道怎么面对池晚乔，尤其池晚乔身边还跟着颜知许。
她实在是不清楚自己在这目前这段关系里是个什么定位……难道池晚乔觉得亲了她就是白亲的吗？？
她怎么敢的？？
嵇夏不懂，也想不明白，只知道几年没有合作而已，池晚乔果然更烦了，简直比之前还要离谱。
……要不是她已经先一步答应了接手这部电影，一旦悔的话出品公司、齐鸣川甚至她自己的信誉都会有影响嵇夏绝对不会再管《钟情》这烂摊子。
嵇夏的目光在颜知许与池晚乔脸上扫了一圈，看到了她们脸上惊讶意外的神色，一个字都没说，转身要就走。
“喂！嵇夏！”看到嵇夏要走，池晚乔也不知道怎么的，一时心急直接站起来喊住了嵇夏。
嵇夏脚步顿了顿，皱着眉回头，从眼尾看了池晚乔一眼：“喊什么？你想让所有人都来拍我们吗？”
“……”池晚乔被她盯了一下，不明所以地抿了抿唇瓣，神情看起来还有点无辜，就好像眼巴巴等着主人回家有兴高采烈扑上去却被人用脚拨开的小猫似的，懵然又委屈。
嵇夏：“……”
这个表情，她也有点受不了。
嵇夏沉默了两秒，挪开视线，语气缓和了一点：“你要做什么？”
然而这时候池晚乔已经反应过来自己是被凶了，漂亮的脸上无辜的表情垮了下去，原地抱起手臂十分高傲似的睨了嵇夏一眼：
“怎么，只是来喝点酒而已，又没有规定艺人或者导演不能喝酒。你这么鬼鬼祟祟的干什么？难道传说中冰清玉洁的嵇导来这种地方还要背人吗？你在这种事情上也要装一下？”
“……”嵇夏闭了闭眼睛，被池晚乔气到咬起了牙。
她就多余给池晚乔好声气！
“哎呀，好了好了嘛，以后都是要合作的，干嘛这么针锋相对，”颜知许慢半拍地站起来劝阻，满脸无奈地扯了一下池晚乔的衣袖，说着说着还看了嵇夏一眼，压低声音充满暗示地对池晚乔说，“快点，别闹脾气了。”
池晚乔顿了一下，偷偷瞄了嵇夏一眼，表情稍微缓和了一点，但还是轻‘哼’一声晃了下手臂，将衣袖从颜知许的手中拽了出来，不怎么高兴地说：“明明是她一见我就要划清界限的，又不是我先挑事。”
她的神色娇气刁蛮，看上去不好应付，却也透出一股与旁人没有的亲昵。
嵇夏冷眼看着她们互动，一个字都没说，就那样保持着离开的动作半侧着身看着池晚乔与颜知许演完了一场‘给彼此一个台阶下’的戏，冷冷地弯了弯唇角，根本没接那两人的话，直接转身离开了。
“？？？”
被撂在原地的池晚乔蓦地睁大了眼睛，根本不敢相信嵇夏就这样扔下自己走了，愣了两秒之后气得抬起手指了一下嵇夏离开的方向，咬牙说：“你看到了，她是不是特别傲慢特别讨厌？？”
“……呃，”颜知许挠了挠侧脸，哑了一会儿说，“是有点难搞……”
池晚乔更是气得不行，胸口起伏地盯着嵇夏渐渐消失在楼梯拐角的身影，感觉自己今天完全是白费心机了。
费劲力气找到地址还借助了预知梦才制造出来的偶遇！根本一点用都没有！！
也就是在这个时候，已经走到一楼的嵇夏忽然听见了很清晰的一道声音：[嵇夏这个笨蛋！究竟什么时候才能喜欢我！！！]
嵇夏一僵：“……？？？”
喜欢？
不对，等一下，谁？
刚刚那是池晚乔的声音吗？她说谁喜欢谁？？
大庭广众之下……一个导演一个主演……池晚乔在那喊什么呢！！疯了吗！真不怕出事吗？不会是真的让她还没开始拍电影就先准备绯闻公关吧？？
专业迟到选手出现……（泪）
——写几个正文备注——
①众所周知（划掉），我偶尔会喜欢搞点联动文，文中提到的宋稚京与周槿是我的另外一本预收《有妖在怀》的主角，就是文中电影剧本的原型故事（？），位置在专栏最——下面，感兴趣的宝子可以收一下。
②因为虽然设定是abo但因为世界内还是有♂存在，所以文中会出现拉吧，只有女abo可进入的酒吧。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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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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