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電影之後,邵苗和林振宇之間的關係,進入了一種前所未有的「節能待機」模式。
這種「待機」,並非倒退或冷卻,而是一種能耗極低、卻信號穩定的連接狀態。他不再需要透過「Elle」這個複雜的防火牆來迂迴試探,她也無需再費心解讀那些隱晦的密碼。
他們的工作交流恢復了最直接的渠道,甚至比以往更加順暢。但在純粹的技術討論之外,開始摻雜一些極其簡單、卻意義非凡的「非節能」訊號。
例如,林振宇在批閱邵苗的報告時,除了專業意見,偶爾會在郵件末尾,用看似不經意的語氣加上一句:
「附件文獻第15頁的推導,與你上次提到的想法有共鳴。LZY」
或者,在確認一個會議時間後,補上一句:
「會議室冷氣較強,可備外套。LZY」
這些話語,對他而言,已是耗費了巨大能量才能輸出的、帶著溫度的關懷。每一句背後,都可能經歷了內心的反覆斟酌:「這樣說合適嗎?會不會太突兀?她會不會覺得我多事?」
而邵苗也學會了用同樣「節能」卻有效的方式回應。
收到文獻推薦,她會回:「收到,很有啟發,謝謝林總。」
收到「備外套」的提醒,她會回:「好的,謝謝提醒。您也是。」
沒有過度的熱情,沒有矯飾的感謝,卻在每一次簡短的互動中,完成了一次安全的、積極的信號交換。他們像兩個設置好協議的精密設備,用最低的功耗,維持著最穩定的連接。
有時,在加班至深夜的寂靜時刻,邵苗的內部通訊軟體會突然跳出林振宇發來的一張圖片——可能是一輪透過辦公室窗戶拍下的模糊月亮,或者一杯冒著熱氣的咖啡,沒有任何文字說明。
邵苗起初會愣一下,隨即明白,這是他極限「節能」狀態下的一種問候和陪伴。她也會從自己的角度,拍一張窗外的夜景,或者手邊看到的一句有趣的程式碼註解,回傳過去。
依舊沒有文字。但這種無聲的影像交換,卻比千言萬語更讓他們感到彼此的存在。這是一種「我知道你也在」的默契,無需消耗能量去啟動複雜的語言系統。
他們再也沒有提起過看電影的事,也沒有安排下一次類似的「高能耗」活動。但那種共同經歷後留下的暖意,卻實實在在地浸潤著日常的點滴。
邵苗甚至開始覺得,這樣或許更好。不過分靠近,不打擾彼此固有的軌跡,卻又能感受到那份獨特的牽引與溫暖。她不再焦慮於「關係」的定義,而是開始享受這種「節能待機」下的舒適與安心。
她給「Elle」發訊息的頻率也大大降低了,因為很多話,可以直接對那個不再那麼遙遠的本體說了。但偶爾,她還是會和「Elle」分享一些更細膩的感受:
「Elle姐,最近天氣轉涼了,總部那邊還好嗎?感覺林總…似乎沒以前那麼『省電』了。:)」
「Elle」的回覆總是帶著一種「娘家人」般的欣慰:
「一切都好。他最近…嗯,系統能耗確實略有提升,但運行穩定性似乎更好了。謝謝你關心。」
這種平靜而溫暖的狀態,讓邵苗產生了一種錯覺,彷彿他們可以一直這樣下去,在一種動態的平衡中,走向某個模糊卻美好的未來。
然而,她心底深處也明白,這種平衡是極其脆弱的。它建立在林振宇願意持續「超額耗能」的基礎上,而他的「能量儲備」並非無限。任何一點外界的壓力、內心的波動,都可能讓這套精密的系統瞬間重啟,退回那個徹底的、冰冷的**節能模式**。
她只是貪戀著眼前的溫暖,不願多想。
她不知道,那個看似運行穩定的系統核心,也正小心翼翼地維護著這份來之不易的「高能耗」狀態。林振宇甚至開始有意無意地收集一些他認為她會喜歡的科幻電影資訊,或者記錄下她偶然提過的想吃的餐廳名字,像一個偷偷儲備彈藥的士兵,為下一次不知何時會發起的「主動出擊」做著準備。
只是,他還沒有找到那個能耗與效果達到最佳平衡點的「協議」。對他而言,維持當前的「節能待機」已是邁出的一大步,下一次的「主動模式」需要更長的冷卻和準備時間。
深水與淺灘之間,陽光正好,風平浪靜。但他們都心照不宣地知道,這片溫暖的淺水區,並非鰂魚的久居之地。何時退潮,何時重返深海,仍是未知數。
但至少在此刻,信號滿格,連接穩定。這便已足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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