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岁渊悬崖上动手的两人胜负难分,童霜玉只看了几眼,便收回模样,继续闭目打坐调息。
周遭的声音都被屏蔽,所处的空间也无人能够干扰,因重伤而致近乎干涸的经脉终于得到些许回转,缓缓有灵息与魔息充盈其中。
等到力量回复得差不多,童霜玉站立起身,自窦沉骁所划的圆形范围中走出,引魔息冲撞在谢艳秋拦阻三位沧极宗长老的封禁之上。
她用的力量不多,但十分凝实,专注于一点,便十分省力的将封禁破开。
下一瞬,甩袖以魔息扫过三人,借掺杂在其中的迷迭粉将他们制住。
等到正在动手的两位分出神来向下留意的时候,空处已然空无一人,童霜玉与沧极宗的三位长老都已不见踪迹。
·
半个时辰后,魔域,女牀山。
地牢。
森黑的空间将边界与黑色铁栏吞没,随着火焰的燃起而被驱逐,灼灼跳跃起来。
童霜玉坐在一张太师椅上,身体微向后仰,看朱厌将她带回来的三名沧极宗长老一一挂吊起来。
“妖女!”
三位长老在沧极宗内都是德高望重,身份尊崇,莫说这般待遇,就连作为俘虏囚徒的经历也从未有过。
其中那位受了伤身形圆胖的长老当即怒斥出声:“竟敢如此对老夫,你可知老夫何等身份!对老夫出手,老夫定然叫你……”
话没有说完,被摆放在童霜玉手臂右侧,专门占了一张小桌和一块柔软绒垫的水蓝色通透圆球毫不留情的出声:“打他的屁股。他小时候顽皮,经常被打屁股,最痛恨这个。”
童霜玉微微掀眸,站立在一旁的朱厌收到示意,从墙壁上刑具中选了根粗长的木棍,迟疑了一瞬,对着那长老的屁股打去。
这样的行为实在让人耻辱,沧极宗那名圆胖长老面皮几乎都挂不住,一边嚎叫一边咒骂,几乎将童霜玉从头到脚问候了个遍儿,连带着对他动手的朱厌,也没有落下。
童霜玉面无表情的听着,目光转向那名看起来比较年轻的长老。
这名长老明显没有圆胖长老那么硬气,旁观了这荒唐且耻辱的一幕后,下意识咽了咽口水:“妖,妖女,你将我等掳至此处,到底是想要做什么!”
童霜玉垂眸瞥了一眼手侧的圆球。
圆球道:“他好色。”
三个字,简短而干脆,让童霜玉微微有些惊讶。
她抬眸看向这名年轻的长老,相比另外两名,他的容貌确实要好上不少,也更显年轻。
此刻被吊在牢房梁上,双脚悬空离地,额上有汗珠无声的渗出,神色明显紧张。
一打眼看过去,莫说容貌,就连气质风度,也比谢艳秋差远了。
童霜玉将手指抵在额边,认真的想了想,吩咐朱厌道:“阉了他。”
朱厌:“?”
虽然震惊,但仍旧沉默的接受了,将对付上一个长老的木棍交给旁边跟随的护卫,自己去后面的墙壁上挑选锋利的短刀。
这副认真的态度让年轻长老一下子后颈渗出汗来,身体吊着向后看看朱厌,又向前看童霜玉,结结巴巴的道:“妖,妖女,要做什么就直说……我警告你,不,不许乱来……”
童霜玉已经将目光转向最后一位。
与另外两名长老不同,这位长老看起来年岁最长,须发皆是苍白,面上纹路如沟壑,深深堆聚在一起,其中一双眼瞳如鹰隼,平静的盯着她,对于另外两名同僚的处境不闻不问,也不开口。
“这位……”
童霜玉右手撑在颊边,慢慢念出自己所知的那个名字,“段协段长老,沧极宗内资历最长的一位,就连宗主也敬您三分。”
“只可惜啊……天赋不高,空有辈分,修行之路上至此已是极限了。”
段协不语,只平静的等待着,看那枚圆球又会说出什么话语。
童霜玉也有些好奇,抬手戳了戳圆球。
便见圆球晃动了一瞬,慢吞吞的开口道,“他有个孙子,叫段玉铮,天赋不错。他几乎将所有的寄托与期盼都投放到这个孙子身上……”
话没有说完,段协已是面色大变,错愕看向童霜玉。
又是这样的变化,童霜玉已经看得有些索然无味,起身准备离开。
然而等她走到牢房边缘,即将走出漆黑色的门栏之时,名为段协的长老突然出声:“童霜玉,你当我等俘虏至此,应当不只是为了戏弄玩乐吧?”
老者的声音沉沉,带着几分苍劲,“你……究竟想知道什么?”
童霜玉面露讶异,回过头去。
等到这一场问讯结束,正好朱鸾匆匆地走进来,俯首在童霜玉耳边低声道:“殿下,魔主与谢道君打到女牀山脚下了。”
童霜玉微微挑眉:“还挺快。”
她思索了一瞬,从发上拆下一枚珠子:“去将麟游宫的大阵打开,把这珠子拿出去,让他们抢,抢到的才准进门。”
朱鸾倒是接受良好,没有半分迟疑,接过珠子便退身出去了。
摆在桌面绒垫上的圆球完整的观看到这一幕,不由慨叹:“童霜玉,你可真是脏心烂肺,没有半点情谊。那两位可是为了你在打架,你居然把他们关在门外面?”
童霜玉瞥了圆球一眼:“要是你这么不满意,我可以把你也扔出去让他们抢一抢。”
圆球愤怒:“童霜玉你敢!”
童霜玉头也不回的离开:“有什么不敢的。”
等到她已经从拐角走出地牢空间,圆球才意识到什么,大喊起来:“童霜玉!啊啊啊,你给我回来!你这个脏心烂肺的,把我跟三个老男人扔在一个牢房里——有没有人性!我对老男人不感兴趣啊啊啊你这个杀千刀的,赶紧回来把我挪走!挪走!”
然而童霜玉已经走远,只剩这倔强愤怒的声音在牢房的漆黑空间中回荡。
圆球气得很,用力晃荡了两下,却纹丝不动。幸而视线可以无死角的转动,一眼便瞥见角落处守着等候童霜玉命令,尚未来得及离开的朱厌。
“红头发的小哥!”圆球立刻高兴起来,“快把我带走,带出这个地牢!”
朱厌看着这个会说话会骂人的球,犹豫了一瞬,想起方才童霜玉的种种反应,终究还是没有触碰,垂眸退了出去。
圆球:“……?”
·
童霜玉走出地牢,看着头顶的日光。
在黑暗的空间中不知过了多久,外面日头早已偏斜,过了最为炽盛的时候,向西下移。
日光之外,更广阔的地方,远远可以看见半空中两道身影交锋缠绕,互不相让。
应该是……
谢艳秋与窦沉骁。
童霜玉收回目光,闭了闭眼,向沥风斋的方向走去。
事情还要从七日前说起。
七日前,刚刚追寻到林琬璎的踪迹,将她带回麟游宫地牢。
那一日,在确定从她口中得不到青魑下落之后,童霜玉便动过手。
她拿着那把兄长留给她的短匕,毫不留情的刺入这少女心脏。
出乎意料的容易。
锋利的刀刃破开皮肉,刺穿那颗正跳动着的心脏,有鲜艳的血红色自伤口处涌漫出来。
那瞬间童霜玉几乎是松了口气——她不知道自己因何生出这样的情绪,但确确实实感觉有什么变得松弛下来,身体轻快,呼吸顺畅,仿佛有什么一直压迫在身体与神经的重担被卸走。
她闭上眼睛,又缓缓睁开,看了这垂着首闭眸已经不再有呼吸与脉搏的少女片刻,将插在她心口的匕首拔出,用衣袖擦干净,转身离开。
那夜她仍然焦心于青魑的踪迹,睡得却比往常要安稳些。
等到第二日醒来,看到朱鸾站在自己的床头,一如往常般轻声开口:“殿下,您醒了。”
童霜玉坐立起身,感受到窗外大亮的天光,按着额角问:“什么时辰了?”
“辰时。”朱鸾答,“方才安防卫来报,说找到林琬璎的踪迹了。”
童霜玉正要下床,闻言怔愣:“什么?”
逆亮的光线中,朱鸾再一次重复:“方才安防卫来报,说找到林琬璎的踪迹了。”
“找到?”童霜玉感觉到些许微妙的奇诡,“谁找到的?在哪里?”
“是朱厌。”朱鸾轻声道,“在混沌城的边界,与仙域接壤的位置。”
童霜玉一下子清醒了。
她当然记得这个位置,她绝不可能忘记这个位置,毕竟昨日,她亲自在那地方将林琬璎抓回来的——
童霜玉身形瞬动,再度显现时,是在麟游宫关林琬璎的那间地牢里。
地牢的门敞着,没有守卫,里面更是空无一人,只用来吊林琬璎的双环微微晃着,墙壁上有些漆黑污浊的痕迹。
像是……
干涸了许久的血。
童霜玉愣了一下,连忙看自己的衣服。
如果没记错的话,她杀林琬璎时候的那件衣服擦匕首的时候沾了血,昨夜睡前更换下来……
此刻她穿的,正是昨夜审问林琬璎时候的那身衣服。
而袖口位置,干干净净,一片纯白——
哪有什么血迹!
·
童霜玉怀着一种犹疑的态度,又去了一趟抓到林琬璎的地方。
果然看到那少女坐在草棚里喝汤。
幸而她准备得周全,将人再捉回去一遍,也终究没再废什么功夫。
这样的顺利让童霜玉生出些许的怀疑——
难道之前的那些事情,是发生在梦中,而并非真实?
是她提前做了一个捉住林琬璎并且解决掉她的梦,然后这梦中的事情又原原本本在现实中发生了?
但这样的想法终究无从验证。
童霜玉依着梦中的印象,问了林琬璎几个问题,又择了几个梦中没有问过的,却终究难以判断。
而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从她的嘴里问不出青魑的下落。
问不出青魑的下落,林琬璎之于她便不再有用,只是个随时会爆炸开来的祸害。
这一次,童霜玉用匕首划开了她的喉颈。
少女温热的鲜血喷了她满脸。
童霜玉回去沥风斋,洗净身上的血迹,换上干净的衣服,在床上躺下。
第二日醒来,从桌上给自己倒茶水的时候,见到朱鸾快步走入进来,急声对她道:
“殿下,找到林琬璎的踪迹了。”
·
童霜玉记不清这件事情自己究竟经历了多少次。
最初的时候,她尚且能够记得日子和次数,甚至刻意守着长夜不阖眼眸,想要知晓究竟发什么什么。
但无论怎样尝试,在接近天明的时候,她都会昏沉的失去意识。
再醒来,则是被朱鸾叫醒。
没有纸张可以记录,没有事务可以参照,只能凭借着记忆去数。
一次,两次,三次……
一百次,一百零一次,一百零二次……
三百……
五百……
不知从哪一次开始,脑子里的数字出了差错,便再也接续不上。
她仿佛陷入了一个轮回,生命永远停留在了杀死林琬璎的那一天。
从清晨,得到她的踪迹开始。
到夜晚,用匕首了解她的性命结束。
童霜玉也隐隐捕捉到,若是她改变这一日的行为轨迹,不去找林琬璎,不去将她带回麟游宫,又或者是没有杀死她,可能第二日就会有什么不一样。
但是她不想赌。
每一次,林琬璎落到她手中的每一次,她都要遵循自己心底的那个想法和**。
直到某一天,黄昏落下后的时刻,牢房里垂着首的少女突然掀眸,眼中流露出一种过往千百次她从未见过的神色。
“童霜玉。”
少女的神色有些乏味,像是在日复一日的重复中变得无聊和困倦,整个人没什么劲儿。
“都杀这么多次了,你还没杀够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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