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九封信 扫帚上的魔女
自打寒冬至深，哪怕网球场地每日都有校内的清洁人员将落了一整夜的大雪清扫干净，但一到下午社团训练时间，白日些许的雪花还是会洒落在网球场地。
芽也和后勤部的另一个成员青木友哉，因此又新增一项任务，确保下午训练前，巡场并将场地恢复至无雪的状态。
小山祐一退出后勤部后，就剩下芽也和青木，即使青木以她是女孩子怕冷为由，完全可以靠他一个人扫完，芽也于心不忍。
“后勤部哪里还分男的女的，青木同学！我不怕冷！我们一起加油把场地扫完！赶紧吧！”说罢，芽也拿起扫帚奋起扫地，深怕青山觉得她体弱多病。
是不是应该跟部长提一下再招多一个后勤部成员，但这学期也快结束了，部长会是否会认真考虑这个问题，青木友哉又不敢保证，毕竟这几天的宫下部长看上去真的有点不好惹，虽然平时他也没多亲和，但这几天明显能感觉到，宫下部长一走进休息室，就伴随着一股低气压。
青木友哉默默叹了口气，重新调整了下手中扫帚的姿势，认命地扫起来。
好在白天的雪花貌似比较识相，只是薄薄地铺在了地面，并不难扫除，芽也扫着扫着便也开始走起神来。
她观察着那些无声无息飘落的雪花，心理觉得网球部正选们也挺不容易的，即使下着雪，只要不是暴雪预警，或是整个场地的雪无法清扫，他们都得在这寒风冷雪中坚持训练。
和青山友哉大约花了二十分钟扫完走回休息室时，两人的步伐相较以前的缓慢速度，有了质的提升，几乎是小跑着回去。
打开休息室门之前，芽也向□□了倾脑袋，揉了揉掉落在眉毛和鼻尖上的雪花，捋了捋头发，才走进去。
就像酷夏时节人们总是止不住赞叹发明空调的人是救世主一样，铺满而来的暖气将自己全很包裹住时，芽也心里默默给了发明暖气的人暑期一个大拇指。
“啊！”青木友哉搓了搓冻僵的双手，往手心哈了口热气希望尽快回暖，“到底是哪位神明大人发明了暖气机！我由衷的感谢他！”
“你若真想要了解，那得从古罗马说起了。”身后传来开门的声音，柳莲二的声音淡淡响起。
“柳前辈！”青木友哉转过身夸张地回答道，像只哈巴狗一样摇着尾巴跑向柳莲二，“我刚还想起，如果是柳前辈肯定能告诉我！”
柳莲二默默将自己的网球袋放在休息室地上，背过青木打开自己的柜子，“是可以告诉你，但我不想。”
“柳前辈！”不知是不是同切原赤也和丸井文太这两个厚脸皮的人呆在一起太久了，青木逐渐也被传染得莫名有些聒噪。
身后时不时传来休息室开门关门的声音，正选们陆陆续续到达休息室开始准备训练的装备。
“网球场冷吗？”站在暖气机前张着双手烤暖的芽也耳边传来一声询问，身后那人明显刚从室外进来，靠近她耳朵说话时呼出的气仿佛都带着冷意。
芽也不由颤栗了一下，微微斜过脑袋看向站在自己身后很近位置的仁王，若在他们身后看起来，必定是紧贴着的两人，不由太过暧昧。
只好默默向右边腾出一点位置，假装取完暖给他让位来显示自然。“你不是刚从外面进来的？”
言下之意便是，麻烦问点有营养的话题。
仁王假装没看见她往旁边退去的小心翼翼，抬了抬眉毛，学着她刚才张开十指烤暖的模样，芽也这才注意到他睡意惺忪，仿佛刚睡醒的模样，心里猜测他估计又是跑去哪个地方睡了一觉才过来的，“嗯，但是外面每个地方的温度也不一样，所以网球场冷吗？”
毫无逻辑可言的话搭配上仁王懒散不着调地语气，却就是莫名适配他仁王雅治，甚至觉得他说的话没错。
仁王懒懒地打着哈欠，一头银发，即使雪花飘落在他头顶，也看不出来吧，不像她黑色的头发，雪花一落在头上，便是万黑丛中一点白般惹眼。
芽也望着翻飞着扑向自己的雪花打在窗玻璃上，冬日的微光透过窗玻璃照进来，仁王的脸庞沐浴在这微光之中，显得很稚气，他将十个指头每根都分得很开，伸出手烤暖的模样，更加像个懵懂的孩子。
室内的暖气无法消散，蒸汽在窗户上凝结成一层水雾，使得室内更显朦胧，下午苍白的日光也衬得人更加模糊暧昧。
“嗯？”察觉到她时不时投过来的目光，仁王抬起眼皮，发出示意她‘干嘛？’的眼神。
‘什么干嘛？没干嘛啊...’接受到芽也至以狡猾的回避眼神，仁王只是默默盯着她，眼神变得逐渐耐人寻味。
在一片聊天声中，身后再度传来了一声开门声，看清来者是宫下部长后，瞬时安静了下楼。
并不是出于畏惧，而是大家从未见过宫下部长略显焦躁的表情。
在万众瞩目的屏气氛围中，宫下沏都部终于缓缓开口，“抱歉，今天我有事没办法带领你们一起训练了，幸村，今天就麻烦你了。”
收到部长的指令的幸村应了一声。
宫下环视了休息室内一圈，目光锁住了在暖气边上站着，假装正在研究暖气机，故意不看向他的青池芽也，以往说不上每次自己讲话她都会像青木友哉那般敬重地看向他，但也不至于像现在一样周身散发出不想和他有任何交集的氛围，强压住心里的轻微不适，宫下再次开口点名，“另外，青池同学，麻烦你跟我出来一趟，我有点事需要问你。”
不像幸村那样快速应答，过了缓慢的三秒钟，放在整间安静的屋子内更显漫长，才响起她蚊子似的气音，“哦。”
听得出来，回答的人真的很不乐意了。
“......。”
鸦雀无声的室内让这份不乐意以光速被散播开来，一室弥漫着挥之不去的尴尬。
迄
今为止，整个网球部从没有人像这样挑衅宫下沏都部的威严，以至于，尴尬之后，隐隐冒头的笑意似乎快要喷发而出。
伴随着宫下部长急着离去的步伐和芽也不情不愿慢悠悠跟在他后头，休息室的门打开之后又被关上的瞬间，切原和丸井以秒速趴到门上企图听清外头的说话声。
“友里昨晚没有回家，今天也没来学校。”宫下部长地样子略显焦躁，鞋跟在地上敲着点，这不是他平日里会做出的动作。
宫下沏都部平日里总是一副正儿八经，即使站着也是大人们口中‘站有站样’的模范生，这让芽也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了。
“离家...出走吗?”芽也斟酌着怎么问才不会触到宫下部长貌似即将一触即炸的神经线。
“恐怕是的。”
宫下沏都部回想起一大早舅妈跑到他们家询问他是否知道友里的下落，以往一丝不苟的妇人，难得一见的慌乱，虽然以往友里也有过晚上不回家的前科，但她都会打电话编个像样的理由，哪怕知道大家心知肚明她是去网吧或是24小时便利店消磨时间了，但早上总能在学校里见到她明显熬夜通红的双眼，舅妈说只要确认友里今天还有去学校就可以了，应该没到需要报警的地步。
这样就好，只要她不走上歪路，哪怕就这样放任她跟个丧尸游魂一样，只是成绩不好而已，宫下家族没必要为了她大动干戈，这样默认她一再成绩垫底和抽烟，也是整个宫下家族对她的放逐。
但是今天早上，宫下友里并没有如往常一般在课室里补眠，哪里都没有找到她。
“我想你也许会知道友里去哪里了。”宫下沏都部望向芽也的眼神像是在抓住最后一根稻草般急切。
脑子里过了一遍在校外碰见过友里的地点，芽也不确定地说起,“可能知道，我先去看看吧！”才转过身准备出发，就被宫下沏都部扯住了衣袖，“我跟你一起去吧。”
还没来得及回答，身后休息室的门便被大力推开，看上去像是被众人拥挤至推搡开，“我们也一起去吧部长！”丸井率先开口，幸村紧随其后，“是啊，人多好找，如果闹到报警也很难收场。”毕竟宫下沏都部拉着芽也一起去找友里的举措，也是避免将事情闹大。
事出紧急，宫下沏都部很难去细究友里究竟是在何时和整个网球部的成员相处得这么好，好到整个网球部正选愿意放弃训练时间去找她，抛开仁王这个惯摸鱼的不说，其他人在对待训练上一直都是争分夺秒的。
仁王？
宫下沏都部下意识看向了他，只见站在人后的他，看上去压根都不在意友里去了哪里，也不在意其他正选正在说些什么，他满眼都只盯着站在他身旁的女生，青池芽也。
仿佛除了她，谁失踪了，他们到底在说什么，他们准备出发去干什么，都与他仁王雅治无关，有关的只是因为青池芽也的存在。
一瞬间，所有的线索仿佛都自己跳到了宫下沏都部的脑子里。
所以，并不是友里的人缘真的有这么好，而是青池芽也这个女孩子在不知不觉中被网球部正选们视为伙伴了。
他点了点头，事不宜迟，关于别人的感情还是友情，他不想干涉也无心了解，“那走吧，我去我觉得友里可能会去的地方，你们和青池确认好也都出发吧，注意安全。”说完，他头也不回地走了，他知道，青池芽也要去的地方，没有他陪着一起去的必要了。
最后余下的人都各自选定了不同范围内的24小时便利店和网吧便两两出发了。
“先去上次那家网吧？”毫无悬念和她一组的仁王问道，他说的网吧很明显是上次游泳课结束后他们他们一起看见友里走出来的那间网吧。
明明一句再正常不过的话，却以一种奇诡的速度砸向芽也的心脏，芽也才意识到，原来在她和仁王之间，已经有了让别人听上去不搭前言后语，却存在于他们俩之间秒懂的语言，就好像在她和仁王雅治之间，已经不分你我了。
“嗯。”怔愣着点了点头，芽也快速眨了眨眼睛后马上转过身走起来，不想让这个奇怪的想法一直荤绕住自己。
这个奇怪的念头一经形成，不仅存在于自己脑内，它也迅速通过心灵感应传导到了仁王脑内，仿佛就在青池芽也和仁王雅治的脑内落地、生根然后发芽，释放出一种归属感的花蕊出来。
这一刻之后，她和他之间好像重新建立起了一种全新的默契。
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种心灵深处的归属感一旦产生，竟立刻奇妙地转移到了空间中，诡迷的静谧盘旋在上空，不知道仁王是有意为之还是纯属偶然的无话可讲，平时走过的再熟悉不过的街道，身旁再熟悉不过的人，统统都变得不自然起来。
芽也迫切想要逃离这种气氛，漫无目的指了指上空感叹，“啊，我们好像是出发要去找飞在天上的魔女琪琪啊。”
身旁的人配合她的动作望了望上空，只望见雪下的更大了，非常大，雪花默然无声地随风飘舞，但是风吹过街道建筑物阁楼上的屋梁的声音却仍可听见。
接收到仁王略微无语的眼神，芽也尴尬地笑了笑，被冷得龇牙咧嘴，却依然想要缓解这份，“琪琪不知道在哪里呢，你看我们像不像是吉吉？”
“吉吉？”
见仁王总算有了松口和她聊天的迹象，芽也迅速点了点头，“吉吉。”
“你是吉吉，还是我是吉吉？”没想到会得到这么一个问题，芽也愣住了，不解地望向抛出问题的人。
“吉吉从头到尾都只有一只小黑猫噢。”说到这里，仁王故意停顿了一下，看着满眼望向自己求知欲满满的少女，故意吊了她一会儿，才慢条斯理说道，“但是还有一只小白猫，是吉吉的对象吗？”
‘是吉吉的对象吗？’
芽也不信家喻户晓，可以说是他们这一代的童年回忆的魔法少女宅急便，仁王会不记得情节，相反，他是故意用的反问句，故意使坏把问题抛会给她，他这么做的目的彼此都心照不宣，芽也偏就不随了他的意。
“是吗？可能吧，毕竟动画片除了某些不纯洁的人只关注的一些奇怪的地方，还有其他更有意思的地方。”
耳边传来少年微不可查的轻笑声，感觉到他朝她靠近了一些，两人的胳膊几乎来回摆动时就能摩擦到对方的衣服，“某些人？不纯洁？”
仁王说完弯下腰朝前倾了倾转过头看芽也，她双眼莹亮而充满了恼意，故意耍着性子似的直愣愣地瞪着前方，就是不转过头看向他。
“难道不是吗？只有不纯洁的人看这么纯洁的卡通才会觉得哪哪都是一对对的。”虽然知道自己的说法有误，但芽也管不了这么多了，这会儿她只想囫囵混过去。
“嗯...”仁王煞有介事地点了点头赞同她，然后再装作不经意问起，“你说得确实没错，但是我有点忘记了，难道里面不都是有安排好的成双结对吗？”貌似他真的陷入了疑问之中，挑着眉往天上望去正认真回想着，“那你能告诉我有哪个不是成双的吗？”
“琪琪。”为了尽早成为合格的女巫，她可没有所谓的情情爱爱，芽也没好气地说道。
“嗯。”仁王点了点头，“那...蜻蜓呢？”
“......”
“善良的面包店老板娘。”
“嗯...那做面包的厨师呢？”仁王无辜的声音再次响起，还隐隐憋着笑意，“你该不会觉得老板娘肚子里的宝宝是她自己塞进去的枕头吧？”
芽也没好气地吸了口气，“做鲱鱼派的老奶奶。”
“玩扫帚的女仆？”仁王默默补充道，“爱情歧视可不是个乖孩子噢。”
“.......”虽然知道他在强词夺理，但是芽也不想这个时候跟他讨论这么深刻的话题。
空气再度回到了在这个话题之前的沉默中，但那种诡秘的气氛已然被仁王的各种诡辩摧毁得无踪影。
这样姑且也行吧。
其实这会儿芽也倒是想起了一个答案，画家乌拉斯尔，琪琪住在森林里的好朋友，她就是独来独往的自由画家。
但是算了吧。
“你想赢吗？”
“啊？”芽也还沉浸在可以让自己翻盘的答案里。
“只要你想赢，我可以输噢。”仁王又开始习惯性地拖长了尾音，“我知道一个可以让我自己输掉的答案噢。”
“嗯？”他想的跟自己想的是同一个答案吗？但他说这话是为了显示他自己有多大度吗？摸不清仁王想法的芽也，选择了不开口，只是充满狐疑地看着他。
眼前的仁王笑得像个天真无辜的小男孩，却没有说出那个答案，“如果让我输给你能让你开心的话，我会更开心。”
咻、砰、咚。
漫天咻咻咻下个不停的大雪汇集成了一颗雪球，没有预兆砰地一下撞在了她的胸口，那份重量透过衣服给了她的心脏有力又致命的一击，刚想拼命按回去的花蕊再也不无法控制地向外含苞待放。
“怎么？”仁王伸出手在愣住的芽也面前挥了挥，“太开心了?”
回过神来的芽也迅速瞟向其他地方，假装听不懂他说的话，心口不一抿着嘴，“有什么好开心的？”
两人就这样默默无言地走了一段距离，就在芽也以为这次也可以靠这样蒙混过关，哪知片刻后仁王却停住脚步叫住了她，等她回过神来转过身，看着落后于她几步之外的少年，脸上难得一见认真看着她。
“就我们俩现在的关系，不是就差把纸捅破了而已吗，既然一个礼拜前你说你要做捅破的人，我把机会给你了，我只是在等你而已啊。”
答应狐狸！必须马上答应狐狸！马上安排！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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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第四十九封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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