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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巨人

自由如风,方知泥土的厚重。

“加另国”是这片大陆上最大最繁华的国家。

但在加另国的最南边,有一片很大的荒地,几千年都没有人居住。因为它被隐藏了。

除了东山,这片荒地寸草不生,但土壤却是黑色的。

有一天,从北方刮来一阵大风,带来许多沙尘与杂物,也吹来一粒胡萝卜种子。

故事,要从这一粒胡萝卜种子说起。

那时候正是春天,细雨绵绵。胡萝卜种子落到地上很快就发芽了。然后它长出两片子叶。

几个月过去了,这棵胡萝卜还是只有子叶。

细长的子叶绿油油的,在黑色的土地上格外显眼。

很快,秋天到了。秋雨下个不停,一直下到冬天。雨水在荒地上堆积,渐渐漫过那棵胡萝卜幼苗。

幼苗“咕噜噜”冒出几个泡泡,突然自己动了。

它像溺水的动物一样在水里挣扎,把水搅得越来越浑浊。

“哗啦”一声响,幼苗从水里飞出来,然后又落回水面,趴着不动了……

雨水仿佛被困在荒地,流不出去,也不会渗入土壤中。

荒地成了一片汪洋,只剩下东边一座高山还能算作陆地。

风一起,积水卷起了波浪。

浪越来越高,越来越多,起起落落间,波涛汹涌。

积水变成了泥水。

剧烈的水浪把幼苗推向了唯一的陆地——东山的山脚下。

正在这时,几乎所有的泥水聚在一起卷上天空,变成一只巨大的泥手;东山强烈地震动;一只熊猫幼崽从东山滚下来,砸中了漂在水面的幼苗……

就在这一天,一只熊猫幼崽和一株胡萝卜小苗相遇了。

东山是一座很高的山,没有人烟。

被时光抛弃的巨人,靠坐在东山,形单影只地沉沉睡去,任由几千年的时光为她裹上一层厚厚的外壳。

有一天,她醒了。可能是清脆高昂的鸟鸣声叫醒了她。

她从黑暗中苏醒,看见一片惊人的生机。

她一动不动,悄悄观察自己。

头上搭了很多鸟窝。幼鸟嗷嗷待哺,成鸟飞翔着忙碌。

脸上坑坑洼洼。蛇群和狐群潜居洞穴,守着珍贵的卵和幼崽。

肩上有成片成片的树木和花草。风一吹,草木特有的味道就会钻进鼻子里。

手上长满了竹子。一只熊猫幼崽在竹林里打滚。

脚边有大湖,背后有瀑布……

她高兴起来,却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高兴。好像只要看着这片生机勃勃的景象,她就越来越有力气。

有时候她会试着动一动。这吓坏了小动物们。她偷乐,又变成一动不动的样子。

日子过得很快,当秋雨连绵到冬季,奔腾的泥水卷上天空,变成遮天蔽日的手掌拍向东山山头的时候,动物都躲了起来,团在一起瑟瑟发抖。

她知道,她该动了。

一道透明的屏障凭空出现,挡住空中兴风作浪的巨大泥手。

真正的巨人,她双手抵住地面,缓缓地,缓缓地,缓缓地起身,脱离了山体。

山一下子空了大半,只留下一座悬崖,和薄薄一层地皮。

山前的身影一点点地站起来,也变成遮天蔽日的模样。

她把惊恐万分的动物送进肩上的森林,腾出一只手,穿过透明的屏障,对上了同样巨大无比的泥手。

两只不同的手眨眼间就撞在一起,无声无息。一只手轻轻一握,另一只手却瞬间崩溃。

无数泥水融在雨水中溅落。雨声轰然,仿佛天地都在哀鸣。

天灰蒙蒙的,还闪着电光。几缕金光在震天的雷声中撕裂黑压压的乌云,照在巨人的身上。

在这片荒野,当巨人想要站起来的时候,任何事物都不能阻挡她。

阳光笼罩了这片土地。

雨终于停了,水也退了。

荒地一点也不泥泞。黑黝黝的土壤湿润而蓬松。零星的绿芽破土而出,带来无限生机。

巨人回到东山重新坐下,就像从来没动过一样。东山又变成一座高大的山。

山脚下却多了一间竹屋。

竹屋十分陈旧,架在四个又粗又短的木桩上。几条藤蔓从木桩侧面长出来,四处攀爬,浅紫色的叶子重重叠叠,覆盖了大半个竹屋。

“吱呀”一声,门开了。

有个人从屋里走出来。

她是一个高大的女人,身高超过两米,白皮肤,黑眼睛,穿着朴素的浅绿色长袍,有一头黑亮的长头发。

她便是巨人的“化身”,唤作“巫图”。

巫图光着脚走下屋前的阶梯,每一步都走得很慢。

当她脚踏黑土地时,她没有多余的心思去怀念过往。因为有一道灼热的视线正牢牢钉在她身上。

巫图转头一看,看见一只雌性熊猫幼崽。

幼崽离她不远,蹲坐在地上,浑身湿漉漉、脏兮兮的,正盯着巫图使劲瞧。

巫图打量一眼,问道:“僵种?万中无一的鬼体——你认识我?”

熊猫幼崽点头。

“嘤,嘤,嘤……”她叫了几声,又说,“我的太姥姥认识您。我叫‘风早’,您可以唤我‘小早’。”

巫图沉默一会儿,招招手说:“来,小早,我帮你清理一下。”

风早高高兴兴站起来,脚下一绊,摔倒了。

“嘤嘤嘤……”熊猫痛哭出声,趴在地上不肯起来,眼泪直往下掉。

巫图几步走过来,拍拍风早的小脑袋,又从她的脚边捡起一个东西。

这个东西看起来像一株植物幼苗,有两片细长的绿叶子。叶子下面是指肚大小的锥形肉质根——橙色,光滑,看起来很硬。最下面还有一条细长、健康的白根。

“小早,你看。”巫图捏着幼苗放在哭泣的熊猫眼前,安慰她说,“大概是她绊了你的脚。你……别哭。”

风早眯着眼睛看了一眼,别过头继续哭。

巫图席地而坐,笑着叹了一口气,把幼苗轻轻放回地上。

幼苗安静地躺着,橙色的肉质根中间悄悄裂开一条细缝——

“嘤嘤嘤……”它竟然“活”了,还发出和风早一模一样的哭声。

“嗝——”

熊猫被吓得打了一个很大声的嗝。

紧接着,一堆果子凭空出现,把熊猫、幼苗和巫图都埋了起来!

巫图从果子堆里努力探出头,畅快地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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