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片浓密的夜色铺散在屋内,透过整面的落地窗,外面的霓虹灯照进来,窗前的身影被外面的灯火轻而易举地捕捉到,窗外的灯火照到脸上,形成斑驳不明的色块。
窗前的人单手拎着酒杯,空出来的那只手怅然若失地用手指点了点窗,透过窗外闪烁的灯火,那贴在窗上的手指似乎也沾染上些许外面的温度。
片刻后,那人仿若被烫到,收回了指尖,他没有转过身,只是平静地向身后那人扔下了一句,“清酒这个世界的记忆已经开始松动了,我在这里留不久,帮不了你太多。你的动作要加快了。”
裴野懒散地靠在沙发上,修长的双腿交叠在一起,本来静静地阖着的双眸,在听到面前人的这句话后陡然睁开。
裴野闻言眼内的凉意不断聚集,眉眼间却扬起了一抹不明的笑意,嘲讽道:“那边的人这么快就按耐不住手脚了。”
对面的人似乎思索起了什么,皱了皱眉,转身回道:“开始的时候我就不赞同你把清酒这个世界的记忆给封锁,这么大的动静,那边不可不察觉。”
裴野也没有反驳那人的话,他封锁阮清酒这个世界的记忆时,确实给那边的人留下了把柄,但是再来一次他还是会这么做。
裴野点燃了一根烟,层层烟雾背后是他那双锐利的眼眸,漆黑的眸子深不见底,那么痛苦的回忆没必要让他的酒酒再经历一遍。
那人轻笑一声似乎也猜到了他是怎么想的,没再说什么,只是一口饮尽了手中的酒,感受辛辣的感觉流经咽喉。
然后他俯身放下手中的酒杯,目光平静而悠长地看向裴野,“总之尽快结束这个世界吧。清酒的身体快撑不住了,你知道的?”
裴野掐灭手中的烟,修长的指尖弹落烟灰,无声无息地垂眸,掩盖眸底晦涩不明的神色,“知道了。”
阮清酒这几天昏昏沉沉的,脑海中的记忆凌乱成一片又一片的碎片,给人无尽的不安和烦躁。
可偏偏又有人找事,阮清酒的母亲阮安之不知道怎么查到了她的住址,追到了阮清酒的店里。
阮安之自从流产,嫁入裴家的梦破碎后,就怨恨上了阮清酒和裴野。
以至于后来被赶出裴家后,精神不稳定,阮清酒已经很久没和她联系了。
所以突然见到阮安之,阮清酒的记忆松动,想起了阮安之流产那天的事情。
裴野的手段一向狠辣,毫不留情,他向来可以精准地捕捉到他人的弱点,然后不留余地去打击。
起初,裴野之所以没为难阮安之,放任阮安之带着阮清酒登堂入室。
不过是因为阮安之根本没被他放在眼里,于他而言,阮安之只不过是父亲养在身边的一个玩意而已。
而阮清酒对于少时恶劣的少年而言,也不过是一个附属品,一个不配占有他丝毫精力的附属品。
虽然这份感情后来发生了变质。
起初阮安之怀孕的事情,只有阮清酒知道,所谓母女,母女。血脉之间的羁绊永远不会骗人。
阮安之了解阮清酒,阮清酒也同样地了解阮安之。
起初,阮安之怀孕的事情一直被埋得很深,因为她害怕保不住这个孩子,甚至连家里的阿姨都没有发现。
阮安之的孕反其实很严重,和大家一起吃饭时,硬是强忍着没有一个人发现她的异常。
阮清酒是在和阮安之单独在外吃饭时发现的。
阮安之也只有在这个时候才有一点破绽露出来。
异常是因为一条清蒸鳕鱼被阮安之叫人撤了下去,她受不了鱼腥味,即使已经很淡了。
阮安之点的菜几乎全部是很清淡的,但她本人是很喜欢吃辣的,所以当时阮清酒就发现了不对劲。
阮清酒假装不经意间扫了一眼阮安之的穿着,v领系带的白色裹身裙,交叉裹身的设计自然形成褶皱,遮挡着小腹。
猜测验证之后,阮清酒的心好像被投掷进了无底的深渊,恐慌,无措一起袭来。以至于她的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错愕。
阮安之抬头撞见阮清酒的表情,轻微地眯了一下眼睛,慢条斯理地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一下手,然后放下餐巾,挑起一边的眉,狐疑地问道:“怎么了?不合胃口?”
阮清酒闻言,拿着餐具的手紧了紧,力道之大,以至于血管透过白如雪玉的手背蹦出来,他强装镇定地摇了摇头,“没有,我在担心明天的考试。”
所幸,餐厅里的灯光打得很暗,阮安之没有看见阮清酒吓得惨白的面色。
阮安之点了点头表示理解,起身替阮清酒盛了一碗汤,推到她手边,安慰道:“女孩子嘛,不需要给自己那么大的压力。”
阮清酒唇角勉强勾起一抹笑回应着阮安之投过来的视线。
阮清酒其实很清楚阮安之打算赌一把,赌到尘埃落定时,这个孩子可以生下来。
可是阮安之的赌性太大了,她以为裴野让她们住进裴家是耐不过他父亲,所以敢肆无忌惮地赌这个可能。
可明明不是这样的。
阮清酒回去的路上,看着窗外的景色,打开了车窗,窗外的空气流进来,带来的氧气缓和了她溺入谷底的窒息感。
朝夕相处之下,阮安之根本不会平安无事地隐瞒到孩子生下来,等到东窗事发,以裴野的性子,他不会让阮安之有机会生下这个孩子。
就算裴野没下手,裴野的母亲,宋家也不会容得下这个孩子。
阮安之今年已经快四十岁了,已经是高龄产妇,如果拖得越久,那么这个孩子对她的危害就越大。
阮清酒想劝她放弃,但她已经料到如果她开了口,最后孩子没保住阮安之只会怨她。
所以阮清酒强忍住了,没敢点破这件事,她不知道该怎么办,强大的无力感笼罩在她的心头,逃避的心理使她不想面对这件事情。
可纸终究是包不住火的。
高考后的暑假距离阮清酒发现阮安之怀孕已经过去半个月了。
家里静悄悄的,裴叔叔半个月前去海外出差了,一向积极的阮安之怕出意外,这次罕见地没有跟过去。
裴野在大学附近有房子,自从上次的事情过后,他很久没有回来了。
阮清酒怀着担惊受怕的心情,待在家里就这样平安无事地过了半个月。
意外还是发生了,阮清酒从房间里出来,走到楼下,看见沙发上的裴野时,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
那时刚刚步入大学的裴野,已经有了后来的模样,逐渐褪去了高中时的恶劣与青涩 ,眉眼间多了些许不动声色的危险与威胁。
刚满二十岁的少年,宽松的纯白T恤与浅色牛仔的搭配,使他清爽的少年感扑面而来。
裴野听到楼上的声音,但不见人走过来,于是转过身倚在沙发靠背上,看向站在原地的阮清酒。
少年恣意地扬眉,“愣着干什么?”
阮清酒这才迈开步子,迟疑地问道:“我妈呢?”
裴野听到阮清酒问话,似乎是感到好笑,轻呵一声,唇角勾起一抹嘲讽的笑意:“她啊?”
裴野起身走到阮清酒身边,俯身凑近她,眼里带着明晃晃的戏谑,“我也不是很清楚,要不然你猜猜?”
阮清酒的指尖陷进指缝,无言地咬着下唇,她知道裴野在耍她玩。
阮安之的事情没瞒住他,阮清酒那一瞬间就后悔了,她不该心软的,没在他们发现前处理好这件事。
现在的局面,阮安之不可能保下这个孩子,可如果这个孩子没了,她的身子一定会受不住的。
阮清酒的眼型是很讨人喜欢的杏眼,此时一向水汪汪的眼睛里的希望,一寸寸地被打破,皲裂碎掉。
裴野见状,眼底聚集起了一寸寸薄冰,“怎么?你很想这个孩子生下来。”
阮清酒慌张地后退,下意识地摇头:“我没有。”
车座的后排,阮清酒安静地坐在后面。
一旁的裴野阖着双眸,浑身散发的冷气让车内的空气一寸寸地冷凝。
这时,一通气匆匆的电话打破了这幅场面。
电话那边的声音不算小,一旁的阮清酒也捕捉到了那边的声音。
“夫人那边知道了这个事情,我们没拦住她,她已经到了医院。”这句话说完后,那边的人支支吾吾,一直不肯再开口。
在裴野耐心告罄之前,那边的人才补充道:“阮安之从医院里跑了出来,我们的人没找到她。”
裴野听完这些没什么反应,只是淡淡地应了一声:“知道了。”
那边汇报的人放下电话时,后背已经出了一身冷汗。
要知道所有为裴家做事的人都不敢在裴野的手下犯事,因为裴家只有裴野的戾气是不加掩饰的重,没人想要尝试他的手段。
这也是裴家老爷子一直没放他去警厅的原因。
也不知道为什么这次犯了这么大的错误,这位少爷居然没问责。
另一边的阮清酒坐在车里,已经急得团团转了。
阮安之能去哪?裴叔叔不在家,她即使联系上他,他现在在国外也帮不上他,也不会帮她。
阮清酒的下唇不知不觉间已经被她咬出血了,本就粉嫩的唇瓣,在她的蹂躏下,变得肿胀嫣红,可她还是毫无知觉地咬着。
阮清酒想了所有她可能去的地方,等梳理完所有的地方后,她打算下车一个一个地去试着找找看。
阮清酒转过身看向裴野,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没有意识到的乞求与惶恐:“裴野,放我下去。”
裴野薄唇勾起,恶劣地挑眉,修长的手指抹过阮清酒的下唇,在那出血的口子处流连,反复揉捏:“阮清酒,你要知道做错了事情付出代价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就像你一样,你母亲也不例外。”
就在这时,话音刚落,阮清酒还没来的及理解裴野话语中的含义。
一阵猛烈的撞击袭击过来,等阮清酒再次睁开眼睛时,她的视野里全是满地的鲜血和耳边传来的尖叫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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