土大款费朗最近很烦躁,公司一箩筐事务等着他断,家里还有烦心事等着他。好在老小子乐观,安慰自己五十多岁正壮年,能者要多劳。
只是事情棘手得很。
不,不是公司,就他那不可抵挡的事业运,小磕小碰在他面前算不了什么。
是她宝贝闺女的事。
费朗和江小蔓是自主恋爱,婚后一同打拼四年,有了积蓄后才生育了女儿。
费朗年轻时天不怕地不怕,虽然现在也是,但第一次抱女儿时全身都在抖,还紧张地结巴了嘴,含情脉脉地哄女儿“叔叔抱,叔叔抱”。
嗯,遭到了江小蔓和亲妈的混合双打。
费朗鼻青脸肿地辩驳:“我今年二十八了,和我一起掏鸟洞的兄弟娃儿都会打酱油了,我紧张一点怎么了…”
费朗不喜欢上学,但喜欢看书,各种书,各种杂书。给女儿起名时万分谨慎,扒字典扒了三宿,用毛笔写了几十个秀美娴静的名字,始终得不到满意的。
翻到“X”时,灵机一动。
“禧”字很好,吉祥幸福。不祈求女儿这辈子有多大的成就,只求她平安健康。
如果叫“费禧”太单调,叫“费禧禧”就刚好。在那个ABB式名字风靡的年代,费朗算是赶了个潮流。
费朗小时候是街溜子,偷鸡遛狗,爬树抓蛐蛐,欺负…漂亮女孩子,无恶不作,纯纯是个混不吝。
女儿费禧禧遗传了父亲基因,活泼好动,身板最小,却能在一众小朋友中当“霸王”。
费禧禧青春期时,费家暴富,费朗无暇顾及女儿,江小蔓辞了工作专心做全职太太,盯费禧禧盯得十分紧,早恋现象被完美回绝。
费朗和妻子江小蔓探讨过青少年早恋的问题,青春年少时萌生情愫正常,他们也是这样过来的,懂孩子的感受。
但问题一旦发生在自己女儿身上,就无法理智了。
十八岁以前谈恋爱是弥天大罪,二十八岁不成家立业还是弥天大罪。
人真的能按模式化的调子走吗?
费禧禧刚过了二十二岁生日,工作算是稳定了,谈个恋爱似乎是水到渠成。
问题真来临时,老两口不镇定了。
费朗和江小蔓不满意费禧禧喜欢的人,江小蔓甚至威胁费禧禧,如果不想清楚,就断绝母女关系。
费朗想,如果他们费家的经济情况是十年前那样,费禧禧喜欢的对象会合他和江小蔓的意,但是今时不同往日,他们无法接受为他人作嫁衣裳。
费禧禧这丫头太莽撞、太单纯,经济情况差那么多的男女,结婚以后,无论是心理还是其他方面都无法融洽,轻率的举动,无意中为以后埋下了地雷。
地雷一响,千金小姐原配惨死的事还少吗…
金钱可以泯灭人性,从前再温润再体贴的人也能成为嗜血的恶魔。
江小蔓闹腾得厉害,费朗闹腾得轻,无论如何他们是站在同一战线的,费禧禧所托之人必须门当户对。
至于现在嘛,缓兵之计。
费朗不让费禧禧接手自家生意的原因有很多,为了让费禧禧多经历磨难这条首当其冲。
在他们那辈人心中,苦难是进步的阶梯,先苦才能后甜,摔倒了才知道如何爬起来。
费禧禧异想天开,纯粹是因为受的苦太少,在别人的地盘受受打击,就能体会父母的良苦用心了。
…………
好友苏金宝的女儿苏孟不日就要举行婚礼,苏孟和费禧禧那丫头交情深,唇亡齿寒,丫头应该能明白自己要找什么样的人。
费朗被水呛到,咳嗽一阵。
唇亡齿寒,好像用错了。
不管了,这些丫头们该知道天高地厚,该明白道理了。
…………
苏孟出嫁那天不是晴天,天空灰蒙蒙的,偶尔有雨滴飘落。深秋的雨天有风,吹得脖子脚踝齐发冷,人不时瑟缩。
费禧禧穿好了伴娘服候场,中途拜托范爱梅阿姨拿了大衣,体温略有回升。
补妆的新娘子苏孟面色凝重,没有一丝笑意,好似在参加别人的婚礼,自己只是被逮住装扮的宾客。
新郎接亲的环节,了无生趣,敷衍的脑筋急转弯,一沓红包就把人放进门了。
新郎和新娘对视,黏糊糊的话一句都说不出口,亲友们的嘴角无处安放。
机械性地穿鞋,麻木地背起同样苦大仇深的人。
鞭炮声在灰色的大地烫开,四散的红色纸屑于黎明破碎,层层阴云捅破烟花的绚烂,新娘子从娘家出发,开往混沌的正午。
这只是平常的一天。
苏孟喜欢汉服,期盼着自己能拥有一场盛大的中式婚礼。筹备时,苏金宝问女儿要汉式、宋式还是明式时,苏孟回绝了。
“当时年纪小,不懂那种婚礼有多复杂,只用短浅的美与不美评价,现在觉得没必要。”
一切都没必要 。
领了证,受法律保护了就是夫妻了,这婚礼是办给亲朋看的,与我无关。
苏孟接受了事实,承认自己年少轻狂看错人,虚度光阴,唯有父母之命才是正途。
婚纱的裙摆长,伴娘们在两侧托着。
新娘的入场曲响起,苏金宝携着苏孟的胳膊走向红地毯的另一端。
明明是欢喜的调子,气氛却被死死冻住,热乎不起来。
新郎西装笔挺,深情地注视着这方。
苏孟睫毛疯狂扑闪,光亮下无数倒影合为直线,跃过时光的海洋。
记忆中的少年与此刻重叠,白衬衫牛仔裤,停好自行车安静等在路边。
只待苏孟坐上后座。
“傻愣着啥,快走啊。”
陵城的夏天热,从东校蹬到西校要二十分钟,赵益的汗水能把衬衫湿透,苏孟会体贴地用纸巾擦去他脖颈的汗水。
边擦着边嫌弃,嘴里不停埋怨他爱出汗。
盛夏的风闷热,没有一丝凉气;盛夏的阳光骇人,能把皮肤晒黑。
夏天已经过去很久了…
苏孟愿意为有青春的夏天停留。
苏金宝顾虑女儿穿高跟鞋,走得步子小,速度很慢。
红地毯不长,再慢也会抵达。
苏金宝将苏孟的手递给青年,青年郑重地对岳父点头。
泪意上涌,模糊了苏孟的眼角,精致的眼妆顷刻损坏。
甜蜜的婚礼进行曲在耳边响起,新娘强忍哽咽宣誓,迷糊中完成一个吻。
满天彩带飘舞,有客人欢呼“开席了”。
饭菜蒸腾的热气终于抵住了场子的萧瑟,这场婚礼有了珍贵的世俗气。
………
在以前,费禧禧参加婚礼是坐小孩桌,安心炫饭的,这是头一次全程观礼,体会大人视角下的结婚。
与原生家庭告别的苦涩,新家庭成立的迷茫与幸福?
当然,幸福不属于此时的苏孟。
费禧禧没有过恋爱经历,更没想过婚姻生活。她对成人之间的感情没有概念,天然地钝,思考问题时,还带着小孩的天真无邪。
恋爱无法容忍对方背叛,结婚要和喜欢的人。
费禧禧身边有不忠于婚姻的人,亲眼见证过不少因为适合缔造的婚姻,想到自己的婚姻时却仍保持乐观。
求童话奢侈,求个情投意合不难吧。
过往的感情经历,噗,有希望的感情没成真。展望未来时,乐观中掺杂了悲观。
乐观积极的小女孩怎么能没有爱情……
初中时,费禧禧陷入疯狂的追星,将某热播剧男明星的写真贴满卧室,每天下课后尽职尽责做数据,现实中遇见对家激情互掐。
那时候费禧禧问江小蔓问得最多的事,就是她能不能嫁给自己偶像。
江小蔓瞅着杀马特风的浓妆男人直皱眉,“你喜欢这人什么?”
费禧禧罗列偶像的优点,长得帅,能上亚洲帅哥榜,能唱能跳,能演戏,有爱心,宠粉……
费禧禧将自己和偶像的婚后生活都想好了,他去哪儿拍戏她就住哪里的酒店,为他□□吃的饭菜,为他打扫房间,为他买衣服洗衣服,陪他说话…
江小蔓放心了,死丫头做梦做挺香,想和风光的明星谈恋爱。
江小蔓又难过了,护在手心长大的女儿,居然上赶着给人做保姆。
高中生早恋是普遍现象,为了把这种可能扼杀在摇篮,江小蔓亲自开车接送费禧禧上下学。
费禧禧高中时爱美,随身携带小镜子,攒钱买化妆品偷偷化妆,嫌校服肥大改校服。
这些无伤大雅的行为江小蔓忍了,不指望费禧禧考清华,不指望她能出人头地。
但是藏在卧室的情书很过分。
费禧禧用粉色纸写了封矫情的信,里面没有写清那人的名字,流露的感情却强烈。
“我想过很多句子形容你,
漆黑夜空中灿烂的星,
初春时一场及时雨,
夏夜连绵成诗的蝉鸣,
秋意的呢喃,
隆冬的火把,
远不及你。
亲爱的你,
我亲爱的你,
在我心底生根发芽。”
费朗看了信,既感叹女儿文采斐然,有散文家的气质,又忍不住苦涩,这信不是写给自己的。
江小蔓将信甩在费禧禧脸上,劈头盖脸地训斥一顿,任费禧禧如何哭泣,始终无动于衷。
自己情书事件后,费禧禧的所有物品必须完全透明。
早恋的萌芽被死死掐断。
大学时期,食品专业本科班里男生悉指可数,费禧禧不参加社团,不加入学生会,和朋友没心没肺地到处吃喝玩乐,根本没有机会谈男朋友。
一路苟到毕业。
身边玩得好的朋友齐齐官宣了对象,沉睡许久的爱意复苏了,大美女费禧禧要谈恋爱,要向喜欢的人表达爱意,要脱离单身的苦海。
精心准备了计划,设计了台词。
只待东风。
那天阳光明媚。
毕业典礼后,费禧禧攒足勇气,穿着学士服,向对方阐述了爱意。
从十五岁到二十一岁,她一直暗恋潘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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