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更半夜,阴风穿堂。
司礼监是大监的居所,明面为三进院,实则暗合九宫八卦之局。正堂悬"忠勤慎勉"匾,此乃先帝御笔,然匾后暗藏鎏金机括,启之可通密道。
紫檀云纹案上放置着一根断簪,簪身是上好的羊脂玉,却被生生折成两截,案上的是簪头。断口处犬牙交错,露出玉料内里絮状的肌理,像冻住的泪痕。簪头那朵錾金梅花倒是完好,五瓣薄如蝉翼,花蕊里嵌着三粒血红珊瑚珠,如今一粒已脱落,空留金丝蜷曲的凹槽。
流仙公公轻抚那朵梅花,念道:“梅魂不折,暗香常在。”他踱步到到窗边,目光朝着宫外的方向,自语道:“小姐,当年奴家没能护住您,如今定会守护您的两个孩子。”
此前瑶光暗卫送来这根梅花断簪,想以断簪主人的秘密换取流仙大监的协助,殊不知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流仙大监一计掌心雷辟出,虚空中无形的风被掌风搅动,化作利剪接连折断一排花束。大监看着尘泥中零落的殷红,轻蔑地低语:“谁是蝉,谁是黄雀,未可知啊”
花满楼,天字房
岳青阳独自坐于房内,端午一见已有数日。那日他与司南不欢而散,此后宫内再也没有传来消息。忆起他与司南的争端,岳青阳叹了口气,司南给他出了一个难题。
不杀盛尧,会彻底伤了司南的心;可若是杀了盛尧......杀了盛尧,这天下会如何,正是岳青阳不愿细想的问题。
“主人,出事了。”
来人没有敲门,径直推门而入。隐娘带着鲜少流露的严肃神情找到岳青阳。
“有人放在门前的”隐娘交给岳青阳两柄短刀和一封信。
是小勺的刀?!
岳青阳意识到小勺出事了,他扯开信封,展开信纸,只见上面写到
“欲救人,玉带河,崖庄一见”
岳青阳注意到信纸的右下角有浅浅的印痕,是司礼监印章的痕迹。喻示着写信之人并未想要隐藏身份,那这封信便是道邀请函,只是如此大费周章,这封信更像是一道催命符。
“看来我们招惹了麻烦的人。”此前隐娘认为流仙大监是位武功高强但心无城府的人,只要掌握了他的把柄,这阉人为了自己的利益便会受制于他们。
没想到反被算计了,现在大监知晓了他们的行踪,若他向盛尧告密,那便是满盘皆输。
隐娘自责于自己的失察,将众人推向险境,她对岳青阳说:“流仙分明摆的是鸿门宴,你不能去,我替你去救出小勺。”
“既然是鸿门宴,我不去,流仙也不会善罢甘休。”
岳青阳知隐娘心急自责,安抚道:“我们都掌握着对方的秘密,他若是向盛尧告密,他自己的秘密也会公之于众,不然他也不会暗中动手,是祸躲不过,我去救小勺,隐娘你召集暗卫暂避。若我出事,千灯节的计划便由你带领大家完成。”
玉带河,位于天枢城外西北角百里处。岳青阳策马赶到时,已至黄昏。
暮色垂落时,玉带河便成了一道蜿蜒的墨痕。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切过水面,将原本青玉般的河水染成沉郁的孔雀蓝,靠近岸边的浅滩则泛着琥珀色的光晕,像是有人打翻了一壶温热的酒。晚风掠过,河水便皱起层层叠叠的暗纹,倒映着天边渐次熄灭的霞光,恍若一条即将沉入黑夜的蛟龙。
几个浣纱的妇人收拾竹篮准备归家,裙裾扫过落花,发出细碎的沙沙声。她们的笑语渐远,唯余一两条未拧干的素纱漂在水面,被暮色浸透,成了青灰色,如同几缕游魂。
岳青阳拦住她们,向她们问路。妇人见到如此俊朗的男子,纷纷红了脸。一位着碎花罗裙的女子被其他人推了出来,上前与岳青阳攀谈。
“公子为何要去崖庄?天就要黑了,那里怕是不安全。”女子对岳青阳说道。
“听说那里闹鬼,村子里的人晚上都不敢去。”
“对,闹鬼,还有人见过了。”
“谁见过?”
“朱屠夫,他说呀,打从门前经过便能听到里面传出的惨叫声。”
众妇人你一言我一语地讨论起崖庄,岳青阳已骑马朝着女子说的方向疾驰而去。
岳青阳又朝西骑了几里,越过一大片茂密的树林,便到了崖庄。
远观此庄,不过寻常富户荒废的宅院。
青砖黛瓦,飞檐斗拱,门楣悬着"积善传家"的匾额。庄前遍植梅竹,山墙绘着渔樵耕读的彩画。唯有细看才会发现,那匾额的金漆下透出隐约的褐痕。
岳青阳推门而入,蒲首的铁环撞击着斑驳的朱门接连发出“吱呀吱呀”的声响。
前院的庭园荒草杂生,会客厅却陈设风雅,似有人居。花梨木条案上摆着刑天舞干戚的盆景,怪石嶙峋间藏着微型铁蒺藜。北墙《兰亭集序》挂轴,蚕丝绢本上沾着血渍。
“大监,岳青阳如约而至,还不出门迎客吗?”岳青阳一句寻常的话语用内力传出,寻常的声量却可传数里,地上地下皆可闻声。
可无人回应,只惊起几只鸦雀,四散飞去。
岳青阳缓步向后院走去,这庄子着实诡异,岳青阳不敢掉以轻心。
来到后院,只见假山石孔洞排列成八卦阵,曲水流觞的溪底,沉着带锁链的石球,赏月亭的朱漆栏杆,每根柱头都雕着戴枷人像。
“咔嗒——”
青砖地面传来一声几不可闻的机括轻响。
下一瞬,后院四面的假山、廊柱、甚至那株看似寻常的老梅树——同时裂开数道暗口!
第一波暗箭从正面袭来!
七支三棱透骨箭破空而至,箭镞淬着幽蓝冷光,直取岳青阳咽喉、心口、丹田三处要害。
他身形未动,只一振袖——
“叮!叮!叮!”
三声脆响,已精准格开最致命的三箭。余下四箭擦着他的衣角掠过,钉入身后石壁,箭尾犹自震颤不休。
第二波暗箭来自头顶!
屋檐下的瓦片突然翻起,十二支牛毛细针如暴雨倾泻。那针细若发丝,专破内家罡气,在月光下几乎无形。
岳青阳足尖一点,整个人如一片落叶般向后飘退。细针追着他的残影钉入地面,竟排成一个诡异的北斗七星阵——最后一针正落在他方才站立之处!
第三波暗箭自地底激射!
青砖缝隙突然裂开,九支倒钩弩贴地飞旋,专攻下盘。箭身缠绕着浸毒铁丝,一旦沾身,便能绞断筋脉。
岳青阳纵身而起,衣袍翻飞如鹰隼展翅。他在半空中拧身,足尖轻点一支袭来的弩箭——
“铮!”
那箭竟被他借力反踢,倒飞回去,精准卡入地缝机关。一阵刺耳的金属摩擦声后,剩余八箭戛然而止。
最后一击来自背后!
那株老梅树的树干突然裂开,一支丈二长矛呼啸而出,矛头赤红如血,显然已被煨了剧毒。
岳青阳却似背后生眼,不闪不避,反手一剑——
“唰!”
剑光如月华倾泻,长矛应声而断。断矛去势不减,深深嵌入梅树,震落满树残花。
花瓣纷扬中,他收剑归鞘,冷冷望向檐角阴影:
“还有吗?”
一阵沉默后,机关终于停歇。
后院中庭的祠堂下方,传来小勺的声音。岳青阳快步前去,救人心切一时失察,踩中了方砖上的机关。
祠堂的地面突然下沉,岳青阳猝不及防坠入暗道。
就在这时,一只手抓住他的胳膊,拉住了他下坠的身体。
岳青阳抬头,于逆光处看见了一张脸。方才被他踩中的方砖上藏着毒针,毒效发作,他看不清来者何人。只觉得被抓住的手有种熟悉的触感,让他感觉到温暖和安心。
“小......小心......”在岳青阳晕过去之前,他想出言提醒,因为他看到那人背后出现了另一个身影,手中的鎏金拂尘直袭后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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