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个人,就是你吧。”烟攸宁道。
黎蓁满脸惊讶,不知道她竟然还记得这件事。
她点点头,直截了当地应了:“是我。”
当时,她刚把黎母的电话挂掉,忍了很久才没将手机摔在地上。
黎蓁没有钱,要是真的狠狠心把手机摔坏了,十天半月都不见得有钱买新的。
她深吸了几口气,才压下心底那股强烈的怒意。
黎蓁回到寝室,站在桌前,胡乱将东西塞进包里,几乎是逃出寝室。
身后是室友的呼喊声,黎蓁不敢回头,只能闷头跑。
说实话,她也不知道自己究竟想去哪里,只知道自己倘若继续留在那狭小的密闭空间里,恐怕要被逼疯了。
既然黎蓁已经没法从精神上挣脱囚笼,至少□□能在天空翱翔,好像也算不错。
......真的吗?
一个声音从黎蓁内心深处响起。
你真的能接受这样的结果吗?
黎蓁跑得更快了,可那声音如同梦魇,追在她耳后。她不敢回头,只能重复地、机械地抬腿,试图逃离。
她跑了很久,等回过神才发现自己跑到了下午第一堂课的教室门前。
中午十二点,教室里一个人也没有。黎蓁喘了两口粗气,把包放在前排,自己则是在连廊上走着。
不想她拼命逃开了一个不愉快,后一个也很快追了上来。
好巧不巧,这层教学楼便是学校艺术展的展示点之一。
更巧的是,黎蓁那副被黎洵投稿的画,就在黎蓁眼前。
黎蓁缓缓走上前,看到画面右下角的“黄昏”与“黎洵”,眼前一时有些花白。
她攥紧拳头,周身因为过度的气愤,甚至有些发抖。
什么黄昏,根本就不是这个名字。
黎蓁对自己的每幅画都极尽珍惜,她那间不大的房间里留给自己的位置都没有留给作品的位置多。
她给每幅画都起了名字,然而,就是在这一瞬,她满怀期许留下的名字被黎洵随意抹去,盖上她认定的粗俗姓名,涂上她的名字。
黎洵从小便喜欢和黎蓁争抢,仗着自己年纪小,耳朵里听着“你要让着妹妹”的话,躲在大人身后冲黎蓁挑衅地扬起下巴。
黎蓁颤抖着手,捏紧口袋中的手机。
手机消息从她挂了黎母电话的那一秒就在不停地跳动,黎蓁知道,那是黎洵发来的。
原本,因为黎母先前的话语中满是威胁的意味,黎蓁还想过,不如就放了黎洵这一回,否则她也不知道黎母会不会做出什么事来。
可就在这一瞬,再看到自己灌注心血的作品被这样对待的这一瞬,黎蓁只觉得心头像是被针狠狠扎了一下,滔天的怒意就这样混着鲜红的血液涌了出来。
她心头破碎,血混杂着汗往下流,淅淅沥沥地滴在地面,像是落了一场雨。
黎蓁气过了头,竟然连半分怒意都没有了,徒留悲凉。
为什么?
她没有再出声,只是在心里一遍又一遍地问。
下一秒,黎蓁感觉到自己的左侧来了一个人。
她将头埋得低了一些,往右侧挪了挪,不想被人注意到。
那人话很多,嘴很碎,喋喋不休的,感觉是个很吵的人。
黎蓁心里烦闷,又听那人提到刺痛黎蓁的那四个字,猛地回头,正想呵斥那人、让她别说了,却也在回头的一瞬发现那是烟攸宁。
烟攸宁笑着看她,金色的长发被风吹得偏向黎蓁,温暖的阳光打在她身上,整个人显得格外柔软。
她像是一道治愈黎蓁的,温暖的阳光。
会议结束,黎蓁挺直了脊背。
她像是被老师抽查到的学生,一字一句给烟攸宁解释:“听了你的建议后,我联系到艺术展的负责人,把证据打包发给他。他们调查得很快,晚上还帮我把画送到了寝室。绘画社的学姐邀请我进社团,后来......后来,我还去参加了你说的那个比赛。”
说到最后两句的时候,黎蓁的话语顿了顿,嘴角扯出一个微笑:“真的,很感谢你,你帮了我很多。”
她看着烟攸宁,再次发出邀请:“烟攸宁,做我的模特吧。”
大海,毛巾,画本,这是烟攸宁以为自己对黎蓁的第一印象。
傍晚的夜风里,不常去的海边,全然陌生的女人,烟攸宁一步一步靠近她,焦急地、迫切地,哪怕她不确定这个人想做什么,哪怕她完全不认识黎蓁。
烟攸宁在练舞房也见过不少相貌出众的女孩,但只有黎蓁身上有股莫名的吸引力,让烟攸宁忍不住想要靠近。
在这海滨小镇上与黎蓁的相遇,烟攸宁以为是初遇,不想竟是重逢。
“好。”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着,“我答应你。”
不过很快,烟攸宁便为自己一瞬做下的决定产生后悔的情绪。
她忍了忍,将轮椅停了下来,艰难地转过头道:“......你还要跟着我走多久?”
午后是烟攸宁出门呼吸新鲜空气的时间,只是她刚出门,就看见黎蓁也将自己收拾妥帖,一副也准备出门的模样。
好吧,至少午后确实也不只是烟攸宁一个人的散步时间,黎蓁想要出门实属寻常,烟攸宁总不好把她按回门里。
“只是对我的模特进行观察,”黎蓁满眼无辜,甚至眨了一下眼睛,“我需要掌握你最自然的状态。”
——烟攸宁咬牙,她发誓,这个女人绝对是故意的。
黎蓁连眨眼的时机都掌握得恰到好处,气得烟攸宁脸颊火烧一般红。
这还是自己印象中那个冷着脸、低着脑袋的小姑娘么?
她什么时候长得这样没脸没皮了??
烟攸宁愤愤地瞪了她一眼,希望老天爷能开开眼,将这个厚脸皮的大孔雀换回那只脸色阴郁的小黑猫。
“说起来......”被烟攸宁这样一看,黎蓁这才将自己方才翘起来的尾羽收了回去,嗫嚅着不敢往下说。
这个时候知道不好意思了,烟攸宁没好气地想,刚才追着自己的时候怎么不见她脸红。
虽然心里这样想,她嘴上还是问道:“怎么了?有话就说。”
真可恶啊,烟攸宁最见不得别人欲言又止的样子,黎蓁绝对是发现这件事了。
黎蓁将手背在身后,不敢直视烟攸宁的眼睛,一副唯唯诺诺的模样,说:“你是不是,又忘记吃饭了?”
烟攸宁:“......”
她有些手抖,不知道是被气的还是饿出来的。
烟攸宁紧咬后槽牙,微微眯起眼睛:“我——”
一阵响亮的咕咕声在她耳边响起,她紧咬的牙关没有克制住,“哈”出了声。
这回烟攸宁的肚子总算固收本分,没有违背主人的意愿造反,总算轮到黎蓁了。
烟攸宁绞尽脑汁,想要从肚子里搜刮出点墨水来损黎蓁,自己在这个女人身上中了那么多招,钻了那么多圈套,总算是风水轮流转,如今轮到黎蓁了。
然而下一秒,一个黑影撞向了烟攸宁的后脑勺。
烟攸宁被撞得眼冒金星,她中午只简单对付了两口,虽说精神上不觉得饿,胃里却是实打实的空空如也,整个人的疲倦几乎是无法掩盖的。
好不容易缓过劲来,烟攸宁才看清那撞向自己的黑影是什么。
黎蓁,她就这样整个人半挂在烟攸宁的轮椅上,双目紧闭,额上挂着冷汗。
烟攸宁满脸一言难尽,看着她紧蹙的眉眼。
半晌,烟攸宁喃喃道:“怎么会有人碰我瓷......你......我......你......”
她颤抖着手,拽着黎蓁的右脸颊肉扯了两把,这回看得出她手抖是被气的了:“难道你被生出来,就是为了惩罚我的吗?”
黎蓁没有应答,从鼻腔里哼哼了两声。
烟攸宁这才反应过来她的呼吸太快了一些,十分不寻常,额头上更是成片的冷汗。
看来她方才说的“又忘记吃饭了”,说得还不一定是烟攸宁,或许也是在说她自己。
烟攸宁苦笑了一声,艰难地将黎蓁垂在身后的手抽出来。
她手心死死攥着什么东西,烟攸宁抓着她的手指强扯了两下,发现她攥得太紧了,掰不开。
两个人在屋檐下掰扯了一会儿,烟攸宁出了一背的汗,险些耐心告辞:“松手,黎蓁。”她命令道。
烟攸宁打定主意,要是黎蓁不松手,自己便不管她了。
听到烟攸宁的声音,黎蓁身体颤了颤,像是意识到说话的人是谁,攥紧的手就这样松开了。
一颗糖就这样落在烟攸宁的膝盖上。
烟攸宁拿起那浅绿色的糖纸,今日的阳光被阴云遮蔽,那颗糖果大概是被人贴身放得久了,被滚烫的体温暖得发软。
她撕开糖纸,将糖果往黎蓁嘴里塞。
黎蓁虽然松了手,牙关却还是咬得死紧,烟攸宁怎么也塞不进去。
糖身上的白霜粘在黎蓁的唇上,却怎么也进不去她嘴里,这样可缓不了低血糖。
烟攸宁尝试半晌,见实在没办法,只好左右看了看,确认周围有没有人在。
很好,先前烟攸宁为了和黎蓁说话,特意择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屋檐,周围一个人也没有。
烟攸宁右手拿着糖果,左手捏着黎蓁的脸颊。
她生得一副冷脸,不想脸颊上的肉竟不少,手感还不错,烟攸宁没忍住多捏了两下。
终于,她下定决心,红着脸,左手暗暗使劲。
黎蓁咬死的后槽牙缓缓松动,烟攸宁深呼吸,再次确定周围没有人在。
她将糖含进嘴里,闭眼将脸送了上去。
冰凉的唇相接,烟攸宁忙不迭张开嘴,用舌头将糖果从好不容易撬开的缝隙里推进去,这才抽身。
她抹了一把唇,像是回忆起自己做了什么,再次飞快擦了几下。
烟攸宁从轮椅边上掏出水壶,自己先喝了一口,而后看到软绵绵挂在那里的黎蓁,终于还是生了点良心出来,给人灌了点温水下肚。
她看着瘫软的黎蓁,一时竟生出自己是不是应当站到一旁,让黎蓁坐在轮椅上歇息的想法。
烟攸宁摸了摸黎蓁的头发,用手帕擦去她额前的汗水,只叹自己爱莫能助。
烟攸宁:(震惊)(不知所措)不是,怎么会有人碰我的瓷啊?
作者有话说
显示所有文的作话
第9章 轮转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