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有些事情，错过一次就够了。”
林夕辰缓缓吐出一口气，挣开于深攥着自己的手，向林子外走去。
于深看着他单薄的背影，怔愣片刻，突然回过神来，连忙脱下自己的外套追上去，往林夕辰身上披。
但衣服落在他肩膀的前一刻，一只有力的手将他同林夕辰隔开，另一件厚实温暖的衣服代替他的落在了林夕辰的肩头。
他看着林夕辰侧头对旁边的人笑了笑，撒娇似的喊了声，“谢谢哥哥。”
狂风又起，手中外套上残留的温度很快消散。于深想起那年他偷偷跑回国，看到林夕辰同别人玩闹的画面，突然觉得很冷。可是雪明明已经停了。
“你怎么来了？”
林夕辰裹紧外套，乖乖坐进副驾。他看了眼驾驶座上的林远荣，小声发问。
“看到下雪，又收到降温预警，有些不放心。”
林远荣答他，有理有据。
他确实是看着下雪不放心才过来，但他在校门口等了许久，迟迟不见林夕辰出来，便有些担心。他联系了林夕辰的班主任，得知林夕辰早就不在教室了，就拿起外套到学校里找他。
林远荣进校门的时候还遇见了于扬，只是于扬一脸怒气地往前走，并没有留意到他。林远荣知道林夕辰在学校里只同于扬走得近，本想拉下他问一问。
但于扬实在走得太快，林远荣还没来得及开口，他便走出了校外。
林远荣沿着于扬走过来的方向找过去，便看到了于深和林夕辰站在林子里说话的情景，似乎有些明白于扬为什么一副怒气冲冲的样子。
他站在原地，不知道该不该走过去。直到看到林夕辰挣脱开于深的手，他像是得到了一个肯定的信号般，大步走上前，在于深之前为林夕辰披上衣服。
他和林夕辰并肩走出去的时候，忍不住回头。他看到于深的脸色失落又茫然，直觉林夕辰可能拒绝了他，一直惶惶难安的心这才奇迹般地平静下来。
只不过这些，林远荣并不想让林夕辰知道。现在的林夕辰也实在没什么心思了解。
“哦。”林夕辰应了声，转头看向窗外，看着夜色与雪色下朦朦胧胧的学校。他刚刚哭过，又冷，情绪波动太大，现在回到车上骤然被暖气包围竟然觉得有些晕眩。
他虽然失去了三年的记忆，但这三年的时间却并没有从他的生命中就此剥离。自他记起和于深告白失败的事情后，对这所学校的陌生感便越来越清晰。
现在他看着这所学校，有一种像是在看投影的不真实感。幕布上的人密密麻麻，但他只能留意到里两个人的身影。
一会儿是他和于深，一会儿是他和于扬。
眼前的影像逐渐模糊成一片，连同他的纷乱的脑和心。
他感觉到林远荣靠过来，神情呆滞地偏头看他。林远荣叹了口气，伸手轻弹他的额头，“安全带。”
“哦。”林夕辰应了声却不动，任林远荣帮自己系好安全带。
“失魂落魄的。”林远荣揉了揉他的脑袋，“刚刚和于深聊得不愉快嘛？”
林夕辰并没有答话，他就这么一头栽进林远荣的怀里，声音哽咽地喊头疼。
林远荣心中一紧，小心翼翼地抬手按上林夕辰的太阳穴，不太敢用力地揉着。
“心里难受的话就哭出来。哭完了就好了。”
林夕辰在他怀里摇头，哑着声音，“回家吧。我累了，想睡觉。”
借口难受的林夕辰没吃多少东西，便回了房间。
他站在镜子前，端详自己的脸，试图从中找到那被遗忘的三年的痕迹。
却只看到一片苍白。
简单洗漱过后，他手脚发软地爬上了床，对着天花板呆呆地眨眼，仿佛所有的思绪都停滞在半空。他身体发热，头脑混沌，眼皮也越来越沉重，直到彻底失去意识，跌落进一片明媚的阳光里。
他坐在一片绿油油的草地上，不远处几个穿着玩偶服的小孩子牵着手蹦蹦跳跳地走过来，经过他时，甜甜地喊他哥哥。他被喊得心头一片柔软，连声应好。
排在最后的两个孩子，一个装扮成胡萝卜，一个装扮成小灰兔，也牵着手向他走过来。林夕辰脸上挂着笑，正准备同他们打招呼，那两个孩子确实像是看不见他一般，说说笑笑地从旁边走过了。
林夕辰的目光追着他们的背影看过去，突然觉得眼熟，他迈步追向两个孩子，却怎么也追不上，只能在他们身后扯着嗓子喊：“你们叫什么名字？”
没有人回答他，他们甚至连头都没有回。但答案其实并不重要，林夕辰已经知道他们是谁了。
他在原地愣神的功夫，眼前的景色突然由绿转白。他走在厚实的积雪之上，两个十几岁的男孩子边跑边闹地从他身边经过。他看向他们的目光流露出羡慕，却听一人喊道：“于深，吃我一球！”
一个抟得圆滚滚的雪球，从林夕辰眼前划过。他看着于深笑着躲了，跑上前去将另一人压倒在雪地里。
地上明明那么冷，林夕辰却能感觉到那人浑身发烫，气息混乱灼热，像是能把这铺天盖地的雪融化一般。
他看着两人从地上起来，很快跑远，莫名怅然。他蹲下身子，伸手抓雪，却并没有碰到想象中的冰凉。地上的积雪瞬间不见了，一片泛着黄边的树叶躺在他掌心。
他听见自己的声音在身后响起。
“于深，我喜欢你！”
他蓦然转身，只看到于深落荒而逃的背影。
“喂！”
他还没回过神来，却听见有人在背后喊他，他回头，对上一双张扬的眉眼。
于扬正晃着手里的玉环对他笑，“这次不准不收！”语气霸道。
他心中莫名一喜，正要迎上去，却见于扬径直越过他向那个告白失败的林夕辰走去。
“于扬！”他心头一慌，跟在于扬身后大喊，但怎么喊于扬都不肯回头。
“于扬......”林夕辰皱着眉缓缓睁开眼，身上的疲惫感更重了，他睡得口干舌燥，起身找水喝，却看到床边的柜子上正放着一杯水，触感微热，入口清甜。
半杯水喝下去，终于舒服了一些。
他依旧昏昏沉沉的，躺下继续睡，睡着之前还在想希望不要再做一些奇奇怪怪的梦了。
但梦境却并不打算就此放过他。
混乱又毫无逻辑的梦包裹着他，将被遗忘的三年里的记忆统统压缩进来。复杂纷繁的画面从他面前一幕幕闪过，就连梦中他也觉得头疼欲裂。
迷迷糊糊地，他听到有人喊他，那声音和梦里的画面纠缠在一起，让他欲醒难醒。
他感觉有人将他抱了起来，慌慌张张地下了楼梯。他直觉那人怀抱温暖，无意识地将头埋进他怀里，他感受到周围起了一阵寒风，又很快温暖起来。
终于，所有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他没来得及睁开眼，便再次被拽回梦里。
梦里，他坐在一辆车的后排座椅上，正兴致缺缺的望着窗外。驾驶座和副驾上坐着两个人，像是被一层朦胧的雾搁着，林夕辰看不清他们的模样，只听到他们正聊着天，时不时响起几声笑。
突然，副驾上的人喊他一声，他正准备答话，却骤然看见遮天蔽日的黑暗降临，将他们全部遮蔽，紧接着灼热的气息在他面前爆裂开来，火苗舔舐过他的脸。
林夕辰慌乱地睁开眼，模糊间看到林远荣正坐在自己旁边，他神情焦躁，一遍遍试着自己额头的温度。他又往别处看了看，这才发现自己正坐在车里，而林远荣在开车。
“哥，”他浑身酸软，喉咙干疼，用仅有的一点点清醒嘱咐着，“专心开车。”
“嗯！”他恍恍惚惚地听见林远荣应了他，“马上就到医院了......”又很快再次陷入梦里。
沿海新修的柏油路上，热气滚烫。大卡车的车头撞进一辆小轿车的驾驶座，拖出一道长长的车辙印，直到半个车头探出路外才堪堪停下。路外，是清澈的浅滩。
两车相撞的地方还冒着白烟，有浓稠的液体从小轿车里流下来，滴答流淌，触目惊心。
林夕辰小心地走过车祸现场，向着那个跪在车旁的男人走去。
那男人背对着他，脊背弯曲，肩膀抖个不停。从车上流下来的液体就要躺到他脚边了，他也一动不动。
林夕辰走近了才发现，那男人怀里还抱着一个人。那人蜷缩着身子，浑身是血，被男人用双手小心翼翼地环抱着。
男人的双手抖个不停，林夕辰猜想躺在这里的人应该是男人亲人。出了这种事男人一时接受不了。
他走到男人面前蹲下，正想说几句安慰的话，却在看清男人那张脸的瞬间跌坐在地上。
“哥哥？”林夕辰看着男人，眼泪不自觉地流出来，小声呢喃着。
林远荣却像是听不见一般，只是流着眼泪，看着躺在地上的人，嘴巴开开合合地说着些什么。
林夕辰也沿着他的视线看向躺在地上的人，只一眼，便感觉浑身都要凉透了。
那个躺在地上，四肢僵硬，浑身是血，眼睛还没来得及闭上的人。
正是林夕辰自己。
你方唱罢我登场，四个男人一台戏
程梓洛：那我走？？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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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章 又梦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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