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的气味混着雨后的土腥味钻进鼻腔，沈清羽站在重症监护室的玻璃窗前，看着病床上插满管子的顾临川。那人苍白的皮肤几乎与床单融为一体，只有心电监护仪的波纹证明他还活着。
三天前的雨夜在脑海中不断闪回。当他冲进顾临川的公寓，发现这人倒在书房地毯上，身边滚落着空了的胰岛素笔——笔芯残留的液体检测结果显示，被人掺入了三倍剂量的速效胰岛素。
"沈先生，这是顾先生的私人物品。"护士递来密封袋，里面装着那串沉香木珠。沈清羽摩挲着其中那颗褪色的平安符，突然发现内层绣着模糊的字迹：慈航医院，2003.7.12。
这个日期让他的太阳穴突突直跳。二十年前，父亲正是在慈航医院投资建造了全市最先进的糖尿病研究中心。而顾临川的病历显示，他确诊1型糖尿病的时间正是2003年夏天。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是林默发来的加密文件。沈清羽走到安全通道，屏幕冷光照亮他颤抖的瞳孔。泛黄的实验记录上赫然写着父亲的名字，受试者编号047的男孩照片，正是幼年的顾临川。
"新型胰岛素人体试验......七岁......副作用包括神经损伤......"沈清羽的指节撞在铁质扶手上，血腥味在口腔蔓延。他终于明白顾临川手臂上的灼伤从何而来——那是长期注射试验药物导致的皮肤溃烂。
电梯门"叮"地打开，沈清羽将手机塞回口袋。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三个西装革履的男人径直走向监护室，为首的中年男人与顾临川有七分相似。
"沈总。"顾家二叔顾明城露出虚伪的笑，"感谢您送临川就医，不过接下来是我们顾家的家事......"
"他需要静养。"沈清羽挡在监护室门前，指尖掐进掌心。顾临川昏迷前最后的画面在眼前闪现——那人攥着他的衣袖说"别信他们"，唇角溢出的血染红了雪白枕套。
顾明城的目光扫过沈清羽手中的沉香手串，突然冷笑："你以为他为什么接近你？慈善晚宴的偶遇，酒吧街的'巧合'，包括这次中毒......"他忽然压低声音，"我的好侄子最擅长苦肉计。"
沈清羽感觉后颈的汗毛竖了起来。七天前的慈善拍卖会上，顾临川确实在沈氏展台前驻足良久。当时那人抚摸着母亲捐赠的翡翠胸针，眼尾的泪痣在灯光下红得刺眼。
"让开。"顾明城的保镖上前一步。
监护室的门突然打开，主治医师举着化验单冲出来："病人出现抗药性酮症酸中毒！家属在哪？"
混乱中沈清羽被挤到墙角，他看着顾家人涌进病房，顾明城在签字时与医生交换的眼神让他浑身发冷。那是猎手看到猎物落网时的精光。
深夜的医院走廊寂静如墓。沈清羽靠在消防栓旁的阴影里，看着顾家保镖换班的间隙，闪身溜进配药室。电脑屏幕的蓝光照亮他紧绷的下颌，当他看到顾临川的用药记录时，呼吸骤然停滞——本该是生理盐水的输液袋，医嘱单上却标注着大剂量□□。
"你在找死。"
冰冷的枪管抵上后腰，沈清羽缓缓转身。顾明城的镜片反射着电脑冷光，像某种冷血动物的鳞片："沈总对药学也有研究？"
"比不上顾董精通毒理。"沈清羽背在身后的手按下手机紧急拨号键，"三年前西郊化工厂的□□泄漏，听说您当时就在现场？"
顾明城脸色骤变。这个空当，沈清羽猛地踹翻药品架，玻璃碎裂声中，林默带着警察破门而入。
混乱持续了十分钟。当沈清羽扯着顾临川的输液管冲出重围时，那人滚烫的呼吸喷在他颈侧："地下车库......B区23号......有证据......"
防弹车撞开护栏的瞬间，沈清羽把顾临川的头护在怀里。子弹擦过后视镜，飞溅的玻璃碎片在他锁骨划出血痕。怀中的身体突然剧烈颤抖，他低头看见顾临川蜷缩成虾米，青紫的嘴唇间溢出痛苦的喘息。
"胃疼......"顾临川沾血的手指抓住他衣襟，"口袋......药......"
沈清羽摸出铝箔药板，最后一粒奥美拉唑的压痕清晰可见。当他拧开矿泉水瓶时，发现顾临川正在笑，染血的虎牙泛着森白的光："你父亲......书房......保险箱密码......我们的生日......"
这句话比子弹更具杀伤力。沈清羽想起老宅书房里那个德国制造的钛合金保险箱，想起顾临川第一次来沈家就准确指出明代青花瓷是赝品，想起暴雨夜这人在他童年卧室窗前放下的白色山茶花。
警笛声从四面八方围拢，顾临川的瞳孔开始涣散。沈清羽撕开他的衬衫，对着心脏位置做人工呼吸时尝到血腥味。当救护车的蓝光照亮车厢，他看见顾临川右手无名指内侧的旧疤——那是他七岁时被试验台夹具留下的印记。
"活下去。"沈清羽贴着那人冰凉的耳垂呢喃，"你还没听到我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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