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人心率在直线下降!信息素紊乱!急需高阶Alpha的信息素补充!”
“现在上哪找得到高阶Alpha?军队里不就一个?!”
“一个就一个!还不快去找来?!救人要紧!”
“可……”护士犹豫着,”可那位中了枪伤,正在手术啊……”
主刀医生默然片刻,随即叹息:“他就在外面,去找他。”
护士愣愣地转身推开急救室的门,萧琛果然就站在外面,目光死死盯着闪烁的红灯,他还是那身战场的军服,右肋下方的枪口淌出血染红大半衣料,脸色苍白足以和白粉墙媲美。
萧琛低眸,嗓音沙哑,“抽我的,救他。”那双不曾灰暗的双眸正布满红血丝,盛着将要溢出来的悲伤。
……
萧琛被束缚带绑在病床上,旁边放着一台台测试仪以及心率检测仪,他卧在床上,后颈衣领往下掀露出腺体,他眼睁睁地看着那根一指宽的导管直直插入他的腺体内,那一瞬间,他快痛得晕过去。
紫藤花味的压迫信息素如同炸开般猛地四溢在病房内,稍弱一点的Beta已经被压迫得跪伏下去。
这对Alpha来说无疑是致命的挑衅和伤害,放出压迫信息素是本能,但很快萧琛便收了回去,拼命咬牙忍受着后颈的痛,却也不止,他全身都在痛,信息素存在骨髓中,所谓牵一发而动全身,莫过于如此。
身体本能地颤抖着,他忍不住想将自己蜷缩起来,可挣扎了一下便被一旁的好几个医生按住。
“萧上尉,请您忍住,马上就结束了。”
萧琛粗喘着气,喉间发出压抑的痛吟,也只是一声而已,在其他人面前,他不允许自己脆弱,他是一名上尉,是一名高阶Alpha,哪怕即将死去,他也不会因痛屈服,因为还有人需要他,他的军队,他的爱人。
收集瓶内盛了半瓶他的信息素液体,空气中散发着花香,以及夹杂的血腥气。
尽管萧琛竭力克制,却还是会无意识地挣动,导致伤口开裂扩大,血不要命般淌出,浸染白色被单,目测失血1000cc,照这个速度,他迟早会失血而亡。
无奈下医生只好加快抽的进度,他看见病床上的人身体一僵,却很快又松下去,也不再颤抖,许是疼得麻木。
其他医生不忍再看,偏过头去,压制着的手松去几分力道。
他们都知道这有多疼,曾经许多人因为抽取信息素,疯的疯,死的死,无一不痛苦至极。
抽取完后,医生处理着腺体的伤,最后贴上抑制贴,整个过程萧琛都没有反应,他只是空洞地盯着前面。
信息素被急急忙忙地送去急救室,他缓了很久,才动了动指尖,眼皮无力地合上,再睁开,他快听不出自己的声音,他几近喃喃地说:“过了……多久?”
护士看见他唇瓣轻轻一动,但没什么声音,只好俯身去听,听到了“多久”二字,护士怕大声了把这个男人弄碎,于是配合他小声说:“五分钟不到。”
一点也不久,可萧琛觉得太漫长,整个过程如同将他的骨头一根根敲碎,再剖开把它取出来,他一度认为自己快废掉了,就像碾压机下的残渣。
宋逸宇踏着长靴一脚踢开门闯进来,原本怒意值到达顶峰的他在看到萧琛狼狈的模样一下子消泯大半,只剩下心疼。
他说:“为了那个人,值得你做到这种程度吗?你真是疯了……萧琛,你疯了。”
萧琛已经听不见他的话,像是被水淹没,眼前陷入黑暗……
……
沈时夜醒过来的时候,身边围了一大群人,原本压抑的氛围在见到他睁眼后立活跃起来,一个个争先恐后地关心他。
他蹙眉问:“顾暄呢?”
所有人在那一瞬仿佛被按下暂停键,戛然而止,皆整齐划一地瞥向不远处的宋逸宇,默默地咽了一口水。
宋逸宇阖着的眼睁开,面无表情地抬眼盯着沈时夜,片刻后冷笑道:“他?估计是死了吧。”
沈时夜没注意到对方嘲讽和厌恶的眼神,只独自陷入深深的悔恨,他苦笑:“若是我早些发现他的叛心,便不会造成如今的局面吧……”
“沈上校,您不用如此否定自己,这不是您的错。”
“顾暄毕竟是我兄弟,总归我还是有责任的。”
宋逸宇闻言,脸色更冷。
和脑残多说无益,他是一刻也不愿多待,离开前他狠狠地瞪了沈时夜一眼,“沈上校多爱惜爱惜自己的身体吧,别再践踏他了。”
宋逸宇离开医院直驱车前往军队,出示身份后,士兵对他敬礼,后恭恭敬敬地让开。
这里是禁闭室,只有犯了严重错误的才会被关在这里,而萧琛明明立了功,此时却要替沈时夜被关禁闭,他进去一天一夜,滴水未沾,宋逸宇怀疑他死在里面了。
萧琛两天前才做完手术,刚醒就急切地想回到军队,拦也拦不住,他怎么也想不到,萧琛都虚弱至此还不忘替那个姓沈的受罚!他知道对方有严重的胃病,一天不吃饭足以要去他半条命,何况他本就是病体。
宋逸宇敲了敲门,说:“死在里面了?没死回一声。”
隔了很久,他才听到一声微不可察的敲击地面的声音,他几乎一下子就湿了眼眶,“我来告诉你一声,沈时夜醒了,不久前,他说他……想见你,所以你给老子活着出来,听到没?!”
一声没心没肺的笑传出来,“放心,死不了。”
宋逸宇偏头忍住流泪。
他想,萧琛蠢透顶了,怎么也不会想到……他一直用命守护的人,醒来后问的是别人的名字,而他得不到一丝怜悯。
萧琛在禁闭室里几乎是伏在地上的,他的手肘靠着墙,握拳用指骨狠狠地摁进腹部,用以暴制暴的方式和那个叫嚣不停的胃死磕着,尽管如此,那个器官仍旧乐此不疲地跳动痉挛,致使右肋的缝合伤崩裂,但Alpha的自愈能力一向很强,于是伤口好了又裂,裂了又好,如此往复。
有时疼得狠了,他会将自己蜷缩在一个角落,只有无人时,他才会露出脆弱痛苦的表情。而当他麻木的时候,他会坐起来想沈时夜的脸,想他们在军营的点点滴滴,想沈时夜是否也在念他。
……
三天的禁闭时间,宋逸宇亲自去接他,当打开门后,里面漆黑一片,萧琛躺在角落里,四周都是血。
他躺在他自己的血泊里。
宋逸宇又一次等在急救室外,只是里面换了人,是他的战友,是他的兄弟,十年的兄弟。
他给沈时夜拨了一个电话,没接。
他苦笑,紧接着是无尽的愤怒。
红灯终于变回绿灯,萧琛躺在病床上被推出来,一个一周内进了两次手术室的人状态能有多好?他更像是一片玻璃,内里是碎的,只要再摔一下,他就会粉碎,再也拼凑不起来。
宋逸宇在手术期间给沈时夜拨了一次又一次,回应的始终是忙音。他守在病床旁,单手撑着太阳穴,眉头紧蹙着闭眼小憩,窗外渐近黄昏,太阳即将落入地平线下。
忽然,他猛地睁眼。
萧琛麻醉药效已过,刀口的阵阵疼痛令他醒过来,后颈的腺体仍泛着针扎似的痛,或许是抽取信息素留下的后遗症。
他盯着天花板安静很久,像是沉浸在自己的世界中,直到宋逸宇忍不住喊他,他才回过神,喉咙火辣辣的,他只能沙哑又小声地问:“时夜他……现在如何了?”
宋逸宇没先回答他的问题,将他的床位升起来一点,再转身倒了一杯水正欲喂他,却被他拦下自己接了过去,宋逸宇一愣,气性很大似的说:“想知道你自己问他!”他夺过手机拨出电话,以为还像之前一样是忙音,可这次竟然打通了,但对方第一句话就泼了一桶冷水过来。
“喂,是沈先生的家属吗?沈先生现在在King喝醉了,您能来接一下他吗?包间在……”
宋逸宇的眼皮反射性地一跳,心底的不安丝丝冒出来,他紧张地说:“你不能去。”
你他妈……都这样了…
萧琛神色茫然,似是没反应过来,片刻后他手支着身体坐起来,紫藤花信息素猛然炸开,后颈的腺体渐渐发热,再是一阵阵更甚方才的刺痛。
宋逸宇急忙捂住自己的腺体,可不能阻止对方的信息素无差别攻击,他咒骂道:“草!你冷静一点成吗?怎么连我也攻击?!”
萧琛明显失控了,他扯掉手背的针管,一道血线飞溅在地板上,他捂着胃腹一步步地离开病房,宋逸宇被他的压迫信息素挡在后面,高阶Alpha的等级压制不是说着玩的,若浓度过高还能杀死Beta或是Omega。
他只能看着萧琛慢慢远离他的视野。
萧琛对自己的身体状况还是有点数,他出了大门,招呼一辆出租车去了King,一路上他靠着椅背仰头忍着腺体的刺痛,手无力地搭在腹部。
到了地方后,他付钱下车,冷风扑面而来,胃是个情绪器官,此时又不满地抽痛起来,萧琛在害怕,他怕找到沈时夜时会令他失望,但他很快便收敛了所有。
他松了一口气,在推开包间的门后,他并没有见到他的爱人同别人纠缠在一起,他只是在独自买醉,像个孤独的小奶猫。
萧琛俯身在沈时夜的额头上落下一吻,指尖轻轻碰了下对方的唇瓣,“宝贝,是我,我们回家好不好?”
沈时夜迷迷登登地醒过来,下意识就喊出了那个名字:“顾暄……”
萧琛身体一僵,瞳孔猛地收缩,耳边渐渐响起嗡鸣声,他没听到自己问了什么,反而清晰地听到了怀中人的呢喃,“顾暄……顾暄……”
如同一记闷锤砸在身上,他支撑不住地身形微晃,撑着沙发边缘的把手才勉强稳住,他的身体在颤抖,如枯木般随时能倒下。
他感觉自己的心脏破了一个大豁口,血正从里面流出来。
可笑么?他的爱人念着别人的名字,那个死人的名字,那个差点要了他的命的人。
可恨么?他当然恨。
萧琛抓着沈时夜的手臂,力劲加大,将迷糊的人抓得清醒过来,待沈时夜识清他的模样后眉头一皱,手抬起来欲将他推开,“你……给我放开!”
萧琛闷哼一声,吃痛松去力道,全身又泛起针扎似的疼,忽地,他失去重心猛地往后摔倒,后背撞在茶几的尖角处,胃里忽地一阵翻涌,喉间尝到浓烈的铁锈味,他抬手死死捂住嘴,眼前暗了下去,他努力吞咽着,险些被汹涌而出的血呛到。
沈时夜推了他一下,却没曾想他会这么倒过去,但醉酒的人不会太在意,于是理所当然地未曾看见对方的不对劲。
“你消失了一周,如今我在这里买醉……你来看我笑话吗?你还不如永远也别出现!”沈时夜失控地流泪,白雏菊信息素扑向萧琛,他有萧琛的假性标记,作为弱势的一方,拥有保护自己的能力,若对方伤害他,他便可以用信息素攻击对方,以达到自保的目的。
萧琛从没想过这种事会出现在他身上,无疑是对他本就虚弱的状态雪上加霜,空气中时不时飘着一股血味,但两人都没有注意,他还没缓过来,眼前仍是黑的,他伸手去摸,抓到了对方的手,他喘着气耐心地朝他解释:“时夜……我不是……”他何曾看过他的笑话……他不是故意消失的。
沈时夜失神地看着他,喃喃道:“对了,顾暄的死是我造成的,我有什么资格来说你?我自己也罪该万死……“他突然凶狠起来,“但如若不是因为你的刁难,他又怎么会轻易去死?!”
“你怎么不去死…”这句话他说得很小声,但萧琛还是听到了。
就像沈时夜正拿着一柄刀在他身上一捅再捅,鲜血淋漓。
一时的恍惚过后,萧琛没咽下去的血从他的嘴角淌出来,滴在他的衬衫上,滴在地上。
包间的灯很暗,但若仔细看还是能发现。
只是他不配被他看见,他就该一个人吞咽伤痛。
萧琛用指尖抹去,然后悄悄捻了捻,如此,他好像才感受到了内心火烧般的灼痛,比身体的任何一处伤口要剧烈。
他小心翼翼地,带着希冀问:“……你很想我去死吗?”
回答他不想吧,就这两个字,他便心满意足了。
沈时夜红着眼一字一句地说:“你觉得我想不想?”
应该是想的吧,不然怎么会这般说话,曾经的沈时夜是不会同他这般的。
萧琛想一件事总会往最坏的地方想,所以他会以最保守的状态去应对,他想到了,但从沈时夜口中亲口说出来,他为何还会如此这般……
他嗓音沙哑地道:“明天,明天是列兵举行葬礼……”
“我会去的,但以后请离我远点,我得罪不起冷血无情的萧上尉。”沈时夜打断他的话。
萧琛失力松开了抓着他的手,目视他离开包间,一次也没有回头,空气中白雏菊的味道浓得发苦,他弯了腰,额角硌在冰冷的地板上。
那个骄傲的上尉再次妥协了,他累得身心俱疲。
只要沈时夜想,那他便可以。
萧琛当不成别人的晋,又救不了自己的汉。
他曾经像是一直在做梦,做那个美好的白日梦,白日梦才值得他们深陷,如今梦醒了,他却再也出不去了。
那些美好回忆化作绒毛,贴在他身上为他保暖,而如今,它们在渐渐消逝,留下了岁月的累累瘢痕。
他一直守着,可他等来的不是温氲,而是裹挟着刀片的狂风雨雪。
胃部的疼痛如同无数针尖在刺戳,每一次的痉挛都仿佛要将他拖入无尽的黑暗之中。
萧琛靠坐在沙发旁,将手机放在地上,右手颤抖着拨出号码,很快便被接通。
他苦笑一声道:“好兄弟,行行好,接我一下成吗?我可能……一个人回不去。”
宋逸宇发觉不止一个脑残,哪个正常人能把自己害成这样,他找到萧琛的时候,对方还在呕血,他生怕对方一个没撑住就这么去了,快马加鞭地将他抱起来塞进车里狂奔去医院,连闯好几个红灯。
在他的印象里,萧琛很少这样呕血,若如此便指定没好事,要知道,他在战场上当胸中枪还能坚持着和敌人大战一百回合,被敌人称作“怪物神坛”般的存在。
而现在,他却躺在病床上脆弱得仿佛一吹就散。
萧琛梦到了和沈时夜的第一次见面,那天在校场上,烈阳如旧地照在他们身上,他和他的战友们手里举着重,热汗漫了全身。
教练带着一个人来给他们介绍:“这位是新兵,也是你们以后的战友,但他是一个Omega,你们可得给我忍住了,别欺负他!”
“哪能啊,Omega多金贵,我们宠还来不及呢!”
“就是就是!”
萧琛在最后排,抬头后还是一眼就看见他,那一瞬间,他仿佛看到了神明,他来当兵就是为了遇见神明的。
他的神明也看见了他,然后莞尔笑道:“我叫沈时夜,以后多多关照。”
颦山蹙水,就笑开了江南十里。
宋逸宇坐在病床前的椅子上,手捧着平板,里面放着×32倍速的监控视频,而萧琛则半躺在床上,面前的笔记本电脑屏幕呈现着复杂的代码,一人负责解析传输,一个负责找寻观察。
“找到了,区间13-15号,顾暄进入军队信息库先后盗走了一半的我军信息,用他的私人电脑传输给了敌军。”宋逸宇将截下的视频传到了对方手机里。
萧琛垂眼淡漠地看着视频中顾暄的身影,不带一丝感情道:“对方不止一个人,至少两人以上,远程追踪和控制的能力不常见,我军也只有情报官一人有这种能力,时间留给我们的不多,敌人还会卷土再来,我们要有足够多的信心去应对,到时多麻烦一下你,若再出现顾暄这般人,后果我们承担不起。”
这种时候,萧琛永远是一名合格的上尉,威严摄人心魄。
“明白,你好好养伤,下午的时候我再来接你。”宋逸宇知道下午的葬礼萧琛非去不可。
哪怕他才半步踏入鬼门关,他也会去,与其让他在医院待着胡思乱想,还不如就让他顺其自然,想去便去吧,别死就成。
谁让萧琛就是那么倔的人呢。
烈士墓园。
沈时夜手中执一束百合花,垂首盯着地面,他心中很乱,方才在其他人的谈话中他知道了萧琛是被他误会了的,是顾暄心求不正才导致被别人控制,最后引火烧身。
而他昨日对萧琛说了什么?
希望他去死。
沈时夜的手莫名地一抖,其他人见到他后上来拍了拍他的肩,问:“嫂子,和老大吵架了?你们怎么没一起来?”
他勉强笑了一下:“ 没有,他在忙吧。”
一人皱眉疑惑地问:“上尉不是中了枪伤很严重吗?据说现在还在医……”他忽地被捂住嘴,然后也后知后觉地发觉说错了话。
“他在医院?他昨天不还……”沈时夜忽地愣住。
他昨天在King喝醉,萧琛来找到他,被他推了一下,倒在地上却一直没起来,后来他又用信息素反噬对方,空气中是他的信息素的味道,还有淡淡的血腥味。
他不知道萧琛有伤,不知道他一直在医院,难道萧琛先前一直没来找他就是因为中枪么?
“上尉。”众人看向他身后,一致行了军礼。
萧琛回以军礼,目光再悠悠转向背对着他的人,盯了一会儿后欲转身离开。
“萧琛。”
他回眸,挑眉嘴角轻勾,但眸色始终暗沉,“你还好吗?”
沈时夜一怔,“……还好。”
萧琛颔首,声调柔和却明显疏远:“嗯,仪式要开始了,走吧。”
士兵们手里捧着烈士的骨灰盒,在悲沉的颂声里被带入墓园,一一放入相对应的棺中。
敬礼。
送行。
仪式毕。
萧琛松了弦,疲惫感立刻涌上全身,一名士兵到他身旁掩声道:“上尉大人,敌军派出使员想同您商议合谈,现正在您的办公室等您。”
他闻言眉头微蹙,目光朝远处抬了一下,沈时夜正拍着一名士兵的肩以示抚慰。
他朝士兵点头,大跨步离开。
敌军使员杜卜拉斯坐在单人沙发上,淡金色短发在白炽灯下美极了,一张脸也精致入微,一屏一笑示以柔和,是敌军的总指挥官。
诚意已经很大了。
萧琛坐在他对面,侧肋的伤在他弯腰时拉扯出痛感,他不动声色地伸手以示礼仪,“杜卜拉斯长官,幸会。”
杜人拉斯盯了他一会儿,倾身握上他的手,桃花眼勾出浅浅的笑意,“萧上尉客气了”
他的瞳眸忽地变为竖仁,木檀香味的压迫信息素扑天盖地般压下来。
萧琛眯眼,Alpha的威严不容侵犯,尽管他的腺体被后遗症拖得还未恢复,忍着紧接而来的刺痛迎了上去,他的压迫逐渐高过对方。
杜卜拉斯最终收手投降,讪讪道:“哈,不愧是战神,我认输了,战神饶了我吧。”
“说说条件。”萧琛靠在沙发上,下巴上扬。
“我会为你提供一个人的情报,您一定会感兴趣的,为体现诚意,可以先给您送一个礼物,请听这个。”杜卜拉斯取出文件袋中的录音笔,点击播放——
“小夜,你想清楚了?他知道后你会被报复的。”这是顾暄的声音。
小夜?叫得真亲密。
“他不会知道,只要我不说,你不说,没人会知道,而且恐怕就算他知道了,他那时也定然爱惨了我,我的目的便已达到。”
沈时夜冷然的嗓音传出来,如同一把刀捅进萧琛的心脏,“我有这个信心,萧琛,一定会爱上我。”
“萧琛和他最像,哪怕仅仅是个高仿品,我也不会放过。
“我需要进入军队,然后走进他的心……”
顾暄:“萧琛真的会……”
“他一定会。”沈时夜笃定道。
录音在此处戛然而止。
杜卜拉斯玩味地笑:“这个礼物,上尉可还满意?”
萧琛的心底冰凉一片,沈时夜的每一个字说出来,便有一把刀插在他的心口。
他是谁?谁是谁的高仿品?他又一定会爱上了?
他的身体寒成了冰窖,这一击太重太沉,毕竟这太荒谬可笑了。
萧琛佯装镇定,但紧紧攥着的拳头出卖了他内心的慌乱无措,问:“你是怎么得到这个录音的?”
杜卜拉斯摊开手,释放出腺体能量,“您还记得顾暄吗?”
他目光一沉,“他是被你杀的。”
“误会,我只是控制他偷了情报,至于他的死嘛,是他自己愚蠢,可不关我的事,所以我来也只是为了合谈还有道歉,不小心害了他。”杜卜拉斯轻挑一笑,话语一转,“不过,您不问问那个人是谁吗?我可迫不及待想说出来呢。”
不安感从脚底直冲天灵盖,他内心自动过滤出一个名字,那是他偶然听手下人说的,萧琛应该知道是谁,甚至有些漠然的肯定,“……周牧。”
杜卜拉斯很是惊讶,这恐怕是他目前最真实的一个表情了,他惊于萧深知道这个人,居然还巴巴地爱上沈时夜,他竟觉得萧琛很可怜。
“我以为他们之间只是……”
“朋友?”杜卜拉斯笑了,对于萧琛的迟钝有点无奈,“你没查过沈时夜?我的天!你的信任还真是廉价。”他站起身来俯身拍拍他的肩,“好了,实话告诉你吧,我可不是来合谈的,就是为了离间你们,目的达到了,收工回去咯,上尉不用送了。”
萧琛却在那一刻抓住他的手臂,力劲大到能生生捏断对方的骨头,他咬牙问:“沈时夜,在哪?”
“你的感觉很敏锐,不过,现在他应该被我的人带回去了吧,上尉要交出合适的筹码来换哦。”
“你不怕我杀了你?”
“你不敢,若你在这时动了我,他立刻死。”杜卜拉斯为他阖上门,信誓旦旦地离开。
萧琛久久坐在沙发里,按着鼻梁山根思索,头痛欲裂,紧皱着眉。
他想了很久,很多东西,比如沈时夜现在如何了?敌军可有对他用刑?他到底对自己是什么想法?这么多年他当真一点也不曾爱自己?
他忽地笑了,明明都知道真相,却还要自欺欺人。
可越不敢想,这种念头越在脑海中挥之不去,他抱住快要疼炸的头,猛地起身将杜卜拉斯留下的一桌文件掀到地上,狠不得将它们撕掉再踩上几脚。
他的脸庞笼罩在一片阴沉之中,仿佛被黑暗所吞噬,给人一种压抑的感觉。
萧琛喘着气,胸腔随呼吸上下起伏,他有些无助地蹲下身,然后蜷曲在地上,双手捂住脸,想起了很多细节。
沈时夜的犹豫不决,太多时候的深情,少时突然的陌生,甚至意识不清时呢喃的那些名字,却每一个都不曾是他。
他早该发现的,大概在沈时夜心中,他原本什么都不是,连灰尘都不如,但加上一些和周牧相似的特征后,他变成了高仿品。
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丧失了,被捅得千疮百孔。
萧琛伸手从柜子里取出戒指盒,战场上他从来不戴,一是因为不允许,二是他怕弄丢了。他用指尖捏着戒指凑到鼻间闻了闻,上面还专门保留着沈时夜的信息素。
萧琛的能力是标记,只要拥有对方的信息素,他很快便能知道对方在哪,性质和追踪差不多,但追踪是大面积搜索,标记只能定位,却也大大减少了腺体的能量消耗。
对方可能是设置了屏蔽系统,竟找不出沈时夜的位置。
若说萧琛是靠自身努力成为上尉,那么沈时夜便是靠实力了,他的能力是摧毁崩坏,继承了Alpha父亲的能力,这种几率在全世界也只占0.37%,因为0mega大多继承Omega父亲或母亲,如此按理说,不应该就这么被带走了。
沈时夜对控制能力免疫,因为摧毁的不仅是物理上,还包括精神上。
萧琛实在想不出,给宋逸宇打了个电话。
宋逸宇此时正忙得脚底冒烟,手机铃声响后他险些点了挂断,接听后他将手机用肩膀和侧脸夹住,手里还翻着文件,大喇喇并且气沉丹田般说:“亲爱的上尉大人,没看到我正忙着吗?!”
“什么?!姓沈的被抓了?活g——”他止往,硬生生转弯,“该——死的杜卜拉斯什么时候把人抓了?”
萧琛没心神跟他纠结,“沈时夜最后和谁在一起?”
宋逸宇想了会儿说:“隔壁队里的一个Omega,怎么了?”
“具体一点。”
“彼岸花信息素,能力是隔……我擦……!”他目光死死盯着汇报大屏,上面正一字一句地显现一段话——
我改变主意了,不要筹码,要萧琛。
只他一人。
……
杜卜拉斯跷着二郎腿,鞋尖勾起沈时夜的下巴,他身体一颤,被迫仰头,脸色红得发烫,目光迷离克制。
他被迫提前进入了发情期,原因就是面前这个眼镜蛇Alpha,而沈时夜只是一只猫,虽然能力强得离谱,但被抓住脖子后也只是一只任人宰割的猫,让人忍耐不住想吃一口。
杜卜拉斯在他耳边轻声引诱:“需要我帮忙吗小猫?我们的契合度可是97%,比你和萧琛的契合度高得多,是多少来着,90?还是91?”
“滚。”沈时夜嘶哑地抗拒着。
到手的猎物越是叛逆,杜卜拉斯便越兴奋,他掐住沈时夜的脖颈,犬齿靠近小猫脆弱的腺体,然后一口咬上去。
沈时夜身体一僵,立刻挣动起来,声音颤抖:“滚……别碰我!”
他的腺体还有萧琛的标记,两种竭然不同的信息素瞬间排斥起来,在他身体里搅得天翻地覆,全身又疼又麻。
杜卜拉斯的木檀逐渐盖过紫藤花,在他的腺体深处留下了永久标记。
他起身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
“小猫,你说要是萧琛看见了会怎么样?”
沈时夜脱力倒在地上,手心攥出血,他恨恨地盯着他,不说话。
杜卜拉斯抬手指向身侧,玩味地问:“喜欢那个东西吗?”
沈时夜顺着他所指的方向看去,倏地睁大双眼,眼底布满了难以置信和恐惧。
杜卜拉斯满意地笑了,他晃了晃食指,道:“应是喜欢的吧,你的眼神令我很兴奋,不过它们不是为你准备的,是为了萧琛。”
“他……他不会来的。”
“哦,为什么?是因为顾全大局么?可他现在应该恨死你了啊小猫。”
“萧琛……根本不爱我……”沈时夜莫名不安,像是被透过全身看得一清二楚。
杜卜拉斯“心疼”地摸了摸他的脑袋,怜惜地说:“不爱你么,真是可怜的小猫,我差点就信了,他作为你爱人的高仿品,应该很好被你拿捏吧。”他猛地扯住沈时夜的头发将他甩在墙边,然后整理一番领带,居高临下地笑着,“他不得你的爱,那便让我来好好爱他吧。”
一角的工具台上,洁净的刀具反射出白光照进他的竖瞳,他兴奋地喃喃着:“高阶Alpha的耐久力有多长呢,真是期待……”
……
萧琛独自站在敌方基地前,冷冷地盯着前来“迎接”他的士兵,哪怕只有他一个人,他们也不敢冒然上前,杜卜拉斯抱着昏迷过去的沈时夜从基地里出来,原本镇定的萧琛却突然变了脸色。
他的标记……消失了,不,应该是被更契合的标记完全覆盖了。
萧琛的心脏剧烈跳动,牵动了全身般的痛,他哑声问:“他怎么回去?”
“放心,我给你的好兄弟通知了,会来接他的。”没看见萧琛的情绪波动,杜卜拉斯很失望。
萧琛选择信他一次,高贵的Alpha一向不屑于欺骗,除了那次合谈的阴谋。
他最后远远地看着沈时夜,然后痛苦地闭上眼,毅然决然地转身,大门在后面沉沉地关上。
……
沈时夜做了一个梦,他梦见一个Alpha被锁在一间很黑很黑的房间里,他很狼狈,浑身被撕扯得全是伤口,脊背弓起一个孤独的弧度。
他站在Alpha面前,伸手想擦去对方脸上的血污,却被躲开了。
Alpha目光极致悲伤,他说:“我不要再爱你了……”他的眼眶中滚下热泪,“不爱你了,再也不爱你了……”
沈时夜猛地睁眼翻身而坐,大口大口地喘息。
“终于舍得醒了?”宋逸宇疲惫不堪地坐在病床旁,眼底布满红血丝,他声音嘶哑,竟让人从咽嗓里听出一丝弱气,他抬手揉着眉心,很是无力,“距离那天已经过去两日了,但情况还不算糟糕,总指挥部派了一层精英来协助我们,明天就去讨伐杜卜拉斯,把萧琛救回来。”
沈时夜突然扬高声音:“不行!今天!今天就去救他!”
宋逸宇冷笑:“呵,沈上校如今也知道关心人的安危?之前干什么去了?”
“刀……有好多刀……大的小的都有,萧琛会死的!!!”沈时夜突然失控了,之前看到的画面一闪而过。
宋逸宇原本麻木的神情变为狰狞,他怒吼:“是啊!他会被折磨死!!我他妈的当然知道!!!”他抓过手机翻出照片给他看,“他现在就要死了!你现在关心有个屁用?!他之前中枪伤还为你抽信息素你关心了吗?!他替你被关禁闭胃出血你他妈关心了吗!!!”
他忽地弓下腰,手臂颤抖,嗓音愤恨替萧琛不甘,“你不配关心他……你不配!!”
沈时夜呆住了,他听见了什么?枪伤?抽信息素?胃出血?什么时候?他怎么不知道?
“萧琛,从来不告许我……”
“他当然不告诉你,告诉你了你就不用信息素反噬他了吗?他一周内进了两次急救室,期间他吃不了任何东西,吃什么都能吐出来,他快被你榨干了……”
沈时夜呢喃着摇头,内心的不安和恐惧达到顶峰,他何时这样害怕过?对,周牧死的时候,他和现在一样害怕,但现在念头更甚,周牧离他而去他更多的是不甘,不甘心为何他追了周牧这么久,他却连死了都不曾爱上自己。
可如今,他更多的是空落,他好像正在失去,又好像已经失去了。
他绝望地看着照片上萧琛的身影,和梦中人一模一样,虚弱不堪,奄奄一息。
沈时夜抓着宋逸宇的袖子,求他:“救他,我们去救他好不好?我错了……我后悔了……求求你了宋逸宇,救他啊……救他,他好痛啊……”
宋逸宇何尝又不是绝望的呢,可救萧琛谈何容易?他的命是命,但战友们的命也是命啊,他又怎能为一人而白白献上他们所有人的命?
宋逸宇曾认为萧琛和沈时夜是互相救赎,却没想到是拉他入深渊。
……
杜卜拉斯一路哼着不成调的歌,走至一扇地下室的门,停下,拿出钥匙,打开,血腥味扑面而来。
但仔细一闻,却能尝到一丝紫藤花的香甜。
他步入漆黑的房间中,漫不经心地说:“时间要不多了,亲爱的,我们玩耍的时间要结束了,你觉得失望吗?反正我很失望,但你的身体令我很满意。”
他抚过干净的刀身,屈起指尖一弹,发出轻脆的声响,刀面却不再光滑,反而有些刮痕,Alpha的身体强悍如斯,他费了很大力气才将它剖开,鲜红的液滴落在地面上形成斑斑血花,美极了。
Alpha的身体轻微颤抖着,手环和脚环拉拽着锁链哗啦啦地响。
杜卜拉斯在第一天咬上他的腺体时,Alpha疼得冷汗直流,但不肯喊一声,这种行为对于Alpha来说分明是挑衅和侮辱,但他就是倔得很。
中途有一次他折磨过了,Alpha晕了过去,他慌里慌张地找医生来给他治疗。
经检查后,Alpha的伤势十分严重,大部分是他弄的,另外的是一些旧伤,当杜卜拉斯知道他抽取过信息素还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后遗症后,他很心疼Alpha,于是放他休息一天。
伤痛需要用腺体能量恢复,但他储存的本就不多,几乎是早已透支了,伤口愈合得很慢很慢,加上失血过多,他现在整个人都是废的。
杜卜拉斯轻轻捏着萧琛的下巴令他抬头,那双眼眸是的,没有一丝光亮,如今对于靠近也没有反应,他倾身吻上萧琛的腺体,最后再旖旎地嗅着他的信息素味道。
“再见了,小狮子,希望你能保护小猫一辈子,呵。”杜卜拉斯嘲笑了一下,转身离去。
那双眼眸仍旧死水般沉静。
萧琛是孤儿,他本一无所有,也始终一无所有。
但自从他进入军队,他遇见了好哥们,得到了友情,还有亲情,最后,他如愿以偿得到了爱情。
可如今,没有了,什么都没有了。
萧琛在等待,他在无尽的山脚下看未来,他知道水会冷,风将停,春不再,但他仍旧想一条路走到黑,如果再让他重新选择。
他一定不会逞那一时之快。
明天太遥远了,未来太遥远了,他等不起,再也等不起了……
萧琛的眼眸没有焦距地看着面前的门,浑身的伤他早已麻木,哪怕再捅他一刀,他也不会再疼了。
他闭上眼。
“萧琛——!!!“
……
落地窗外,绿荫遍布,暖阳的金光散在大地上,树影斑驳。
沈时夜守在病床前,脑袋一点一点,终于忍不住趴了下去,均匀的呼吸萦绕在床上的人的耳边。
萧琛缓缓睁眼,目光在天花板上定了一会儿,转眸看见了毛绒绒的脑袋,他抬手,在那团上方停了很久,最后轻轻地抚上去。
白雏菊的安抚信息素溢满房间,永久标记被小猫洗掉了,他又变回了那个干干净净的小猫。
一切又回到了正轨,只是萧琛伤得太重,上面特地给他们批了年假,他和沈时夜一起回了家,曾经一直是他在照顾对方,如今却反了过来。
沈时夜学了做菜,每天变着花样地给他体验新菜式,然后是日日深情的“我爱你”。
萧琛总会笑着亲吻他,和曾经一样,好像所有都没有变,不,有一样变了,是沈时夜对萧琛的爱。
沈时夜发现萧琛近日里怪怪的,总盯着一个方向发呆,有时候是厨房,有时候是窗外,有时候是平静的湖面,而当他去询问的时候,萧琛会半开玩笑地说馋他的身子了。
萧琛没有再标记他,也只是亲吻他,似乎没有以前那么热情,像对所有东西都提不起兴趣。
今天的天气看起来很好,是他们的结婚纪念日,两人将戒指虔诚地戴在无名指上。
萧琛吻了吻沈时夜的脸颊,笑着说:“小猫,我想吃辣记火锅店的串烧了。”
沈时夜当然不会错过任何一个弥补爱人的机会,毫不犹豫便答应了。
但他没想到那是他们之间最后的美好了。
萧琛跳楼了,从30楼层跳了下来,如天使陨落人间,在他面前。
萧琛想,小猫,这次不要你开心了。
……
“狮子保护小猫不是天经地义吗?以后我保护你,小猫。”
“亲我一下。”
“我好爱你。”
“小猫,万一以后我保护不了你了怎么办?”
“小猫……”
“我不要再爱你了……”
他要他痛苦,一生。
“啊——”沈时夜抱着Alpha残破的身体嚎啕大哭,白雏菊信息素裹挟着泪滴落在Alpha身上,像是为怀中人送行。
天空中下起了如注的暴雨。
小猫永远地失去了它的狮子。
再也没有人保护小猫了。
[我仍然不会屈服于任何困难。
再高远的青山都要傲然地登临,
再糟糕的未来我都会虔诚地相信。
我偏要一条路走到黑,
然后在灯火阑珊的尽头熠熠生辉。]①
①来自惊竹娇的《君不见》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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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诀别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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