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鹿子在那个晚上卸下了他精心涂抹的妆容,露出了一张清秀而普通的脸庞,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真实质感。他坐在天台边上,我也是。他提起他的另一个梦想,声音在夜风中飘荡。
“你还记得吗?我对你说过,我有两个梦想。现在其中一个已经完成了,还有一个。”
我好奇地问:“还有一个?那是什么?”
他这时抬头看着天空,那是一片深邃的夜空,星星点点。“我从小到大经常做梦,梦见一个人,一个面目很模糊的人。梦里很黑,而这个人出现时身上却有着温暖,阳光,光明,我想找到祂,找到这样的一个人。”
我说:“那你慢慢找吧,这我可帮不你了。”
“我知道,对了,我送你的项链还在吗?”他很突然的转换话题。
我有点疑惑。“什么时候送项链了?”
他回答说:“我带着的那个耳环。”
提起耳环,我终于想起来了,那个有着娃娃的耳环,那是他亲手制作的,独一无二的。“哦,耳环就耳环呗,说什么项链啊,在行李箱里,怎么了?”
“呵呵,它叫做自然之心,也叫永恒之心,那是我做的,另外一个在小舒舒那里。”
“我从来不带项链,也不带耳环,你拿回去吧。”我试图拒绝这份礼物。
他没搭理我,自顾自的说:“这个项链意义在于交换,小舒舒将她小时候的回忆交换给我。而你将那把带着回忆的扇子交换给我,这不是什么情侣耳环,而是代表着永恒的记忆。”
他说得很有深度,我表示理解了。
然后又像是故意,又或无意的说:“你知道吗?从第一眼看到你,我就知道你是我的同类。”
这让我内心开始有点不安,我的双手不由自主的颤抖,只能握成一团来掩饰。“你没必要在我面前,隐藏自己。”
他看着我的眼睛,像是看透了我的内心,那种震动感,难以形容。我一点不喜悦。
“什么?我没隐藏什么啊。”我试图否认。
“你不觉得我为什么对你怎么好吗?”
是啊,为什么会对我怎么好?从第一次见面时起,就有了这种错觉。
“因为我们是同类。”
“什么意思?”
“因为你跟我一样,都是没有情感的人,或者说都是一样的病人,你用着叶子来掩饰自己。而我用小舒舒来掩饰,我们是一类人,一类的怪人,我们都在小心翼翼的模仿着那些情感,那些我们没有的东西。”
“所以,我们是同类啊!”
终于还是被看破了,说破了。
那天晚上,我仿佛置身于一片无边无际的黑暗之中,那种失重的感觉,就像脚下踩着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深渊,只要我稍微一松手,就会坠入那无尽的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连一丝痕迹都不会留下。
他紧紧抓住我的手,脸上的焦急神情,仿佛是另一个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关切和不安,那是一种我从未见过的真挚情感。
“安逸,你快跳啊,你是不是怕了啊?”他们的声音在夜风中回荡,带着一丝戏谑,又带着一丝挑衅。
那是一个高台,高高地耸立在半空,金属的表面在微弱的光线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在安逸的头顶上,太阳高高挂起,但他却感受不到一点点温暖。那光芒似乎与他无关,就像他的人生,总是隔着一层无法逾越的冰冷。
安逸低头就可以清楚看到它们的模样。那是一个又一个的鬼魅,铜铃大的眼睛,长长的獠牙,满脸满身都是毛,他们并不是人,他们是一群恶魔,他们都在大声叫嚣着,让安逸跳下去,然后趁机取走安逸的灵魂。
“安逸,你平时不是总爱说一堆大道理么?怎么,不敢跳了?哈哈,快跳。”恶魔们的声音如同魔咒一般,在安逸的耳边回响,每一个字都像是在嘲笑他的懦弱。
是啊,为什么不跳呢?明明不过是一个四米多高的台子,可是为什么就跳不下去呢?安逸的心中充满了疑惑和挣扎,他的身体僵硬,无法动弹。
恶魔们说:“别怕啊,相信我们。”他们的声音中充满了诱惑,仿佛只要安逸跳下去,就能得到解脱。
安逸笑了,哈哈大笑,一边笑一边却流着泪,他喃喃自语:“信任游戏?哈哈,信任?”他的笑声中充满了苦涩和绝望,他的内心深处,不相信任何人,不相信这个世界。
那一天,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安逸崩溃了。在这一瞬间崩塌,所有的伪装和面具都被撕裂,露出了他最真实的一面。
安逸根本没办法相信他们。他的内心充满了疑惑和恐惧,他一直都在模仿别人的生活。
“我没有爱,没有朋友,不相信任何人,我一直在逃避。可你为什么非要说出来?”
安逸恨他,松开了手。李鹿子却紧紧抓住了他的手,他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定。
李鹿子的右手臂上都磨出了血痕。
他是那样拼了命,用双手企图拯救安逸,可奈何安逸并不接受,在安逸的眼睛中又一次看到了那个女孩,那个叫做小宁的魅影,小宁就站在李鹿子的旁边,脸上带着奇怪的笑意,像是在期待,又像是在怜悯。
小宁说:“松开手吧,安逸,放弃挣扎吧。”她的声音充满诱惑,有一种魔力,能够轻易地将人拉入深渊。水里深不见底,四周的石壁湿滑,苔藓覆盖,透出一股阴冷的气息。黑暗是另一个世界,一个没有光,没有声音,只有无尽寂静的世界。抵抗是徒劳的,不如就这样放弃,沉沦在这无尽的黑暗之中。她的语调中带着一种奇异的节奏,像是古老的咒语,一遍遍地在耳边回响。
李鹿子却说:“正因为如此啊,我们两个才更应该抱团取暖不是吗?你不准死。”他的声音坚定而有力。
“不准死啊。”他重复着这句话,似乎是在对自己说,更是在对这个世界说。他的声音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信念,好像只要他坚持下去,就一定能够改变些什么。
而这时的小宁却突然转头,表情奇怪的看着李鹿子,似乎愣在了原地。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讶,仿佛没有想到李鹿子会有这样的反应。她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复杂的微笑,好像在思考着什么,又像在等待着什么。
时间在这一刻回到了过去,这是一个僻静的夜晚,旁边的竹子在夜中都显得很阴沉。小宁靠近这处深不见底的水井,旁边还留下一个残破的水桶,水桶中间部位缺了一个口子。
月亮的光芒照耀在井中,隐约可见一丝反光,与周围的黑暗也显得格格不入,此时的小宁眼睛很是红肿,脸上的妆也模糊不清,小宁望着水桶不明意味地说:
“没有人需要你。”
但她还是忍不住回头望了一眼,似乎有所期待,可惜除了竹子再没有他物,这个时候的小宁未尝不是在等待,等待着一个能够抓住她的双手,带给她温暖,能够拯救她的人。可是,她等待了许久,除了越来越多的黑夜笼罩着她再没有别的了,她不再犹豫,转身爬到井口上站立着,临近那可怕的幽暗时,她仍然回头看了一眼,再一次流下眼泪也永远地闭上了眼睛。
李鹿子的眼眶也那么地红肿,眼睛上的血丝,像一抹伤口,慢慢地流下了眼泪。滑过安逸的脸,继续流动着,来到安逸的胸膛。那一丝的凉意。
安逸闭目感受着,在这一刻,小宁的声音变的细微了,渐渐地连她的声音都听不到了。
“何必救我?有必要吗?”
他却大声的说道:“我知道你要走,我选择让你走,但却不准你去死。因为我会在这里,一直等,等到你回来,因为在这个世界上,只有你能够懂我啊。”
李鹿子拼命的向上拉,脸上一片通红。
他那么喜欢黑暗的人,却想把安逸拉出黑暗。
安逸不禁露出一丝微笑。这情形的确有些滑稽,有点可笑。就在这时,小宁的身影缓缓变得透明,然而她的脸上却洋溢着一片宁静,脸色愈发红润,眼角的黑影也消失无踪,恢复了叶子初见她时的青春模样——活泼、温柔,如同春风拂面。在她即将消失之际,她向安逸挥了挥手,如同是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大声说道:“谢谢你,安逸,我明白了。”
安逸此刻这才恍然大悟。他凝视着李鹿子许久,最后轻轻一笑,说:
“你知道吗?你现在的样子,像是一个杀猪的。算了,还是我自己来吧。”
“什么?”
我拉过他的手,借着这股力量,抓着屋檐的一角,身体被一股强大的力量牵引着,轻盈地离开了地面,腾空而起,脱离了地心引力的束缚,整个世界都变得缓慢而宁静。在空中,划过一道流畅的弧线,如同一位芭蕾舞者在舞台上轻盈旋转,最后稳稳地落在台阶上。
在这个过程中,李鹿子惊讶得目瞪口呆,他的嘴巴微微张开,眉毛高高挑起,几乎要触及到额前的发际线,脸上的肌肉因为震惊而微微抽搐。
而我则是展开双手,肆意挥霍着这种感觉。在那一刻,我感觉到自己与这个世界的联系如此紧密,仿佛我就是这个世界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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