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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云诡谲

翌日一早,苏木便知,潇声所说的“一人”是指的谁了。

窗外又见雨雪,眼瞧着应是下了一整晚,窗前油纸窗被洇湿了许多,窗棂上堆满积雪冻冰。苏木便披上了昨日送来的冬袄。

一等婢女的襦袄还是和她之前多穿不同,此时,苏木身着松烟绿绫袄,里衬鹅黄软棉,外罩一袭暗纹银藤披风,看着要华贵许多,甚至衣角处还绣有细碎青梅。

乌发绾作双螺髻,以普通木钗稳妥束起,脚踏着薄绒绣靴,虽为婢女衣物,穿戴起来却规制齐整。

的确符合这侯府的气度,便是区区婢女,多穿也非凡物。

芜衣刚在院落扫完积雪,对着冻得通红的玉手哈着暖气,从外头进来时瞧见穿戴整齐的苏木,眼底流露出些不解:“姐姐为何身着一等婢女的衣物。”

想来一等衣物的确显眼,芜衣不过初入侯府没几天,竟是一眼能看出来。

她转过身轻扣住房门:“侯爷从未带过女子入侯府,我还以为,姐姐至少能做个府中贵人。”

听到这句话,苏木拧扣的手停顿在半空,她突然想起,昨日那些婢女们为难她,似乎也不知道自身刺客的身份。

想来,除了府中涉事的那几人,其他人一概不知自己的身份。

苏木低垂着眼眸,一贯的淡漠:“我没什么心思非得做什么贵人。”

“或未然,今日我在此处,明日便不在了。”

她已经想好,今日前去顾长宁屋中,那便一定要与他谈些条件,总不能一直这样受制于人。

“姐姐这话可是什么意思,莫不是要离开侯府了。”

芜衣抖落着裙摆上的散雪,听到此话后忙抬头看着苏木,眼底似乎有些失落:“我瞧着姐姐如此亲近,却不曾想你这样突然来侯府,也便会突然的离开。”

苏木侧目看她,眼中无波,淡淡开口:“我瞧你良善,若是以后想护自己周全,便要学会些手段在身上。”

“手段?”芜衣有些不解。

顷刻,苏木转瞬即至芜衣跟前,猛然在她身上点了几个穴道,芜衣察觉自己居然无法动弹。

苏木鬼魅般现于身前,唇间勾起一抹笑,眼带狡黠:“比如这样,若是有人欺负你,你就点她穴道,将院中冷水泼至她身,这样你便可以以牙还牙。”

芜衣动弹不得,虽然眼中依旧怯怯,却燃起几分期待:“苏木姐姐,你能教教我吗?”

苏木收回笑容,抬手解开穴位,踏步往外走去:“回来便教你,等着。”

未说去何处,这是苏木多年养成的习惯,她不喜束缚,也不愿自己做何事被人知晓,总觉拖累。

没了屋做顶,风雪有些压人,苏木瞧着这天,蹙眉将手中顾长宁的大氅披上,只留下一双眼睛在外。

上元已过半月有余,这瑞雪却迟迟不肯走,眼见着桃月将近,怕是蔺州绿树发了芽。

府中无人知晓自身身份,苏木还是打算低调行事,未飞檐走壁,而是踏着脚下素雪青石,任由脚下嘎吱作响。

绒靴虽暖和,但西苑离东面主屋的确有些远了,虽然时有长廊避雪,但苏木脚下难免沾了些融冰,生生浸入鞋袜,让人感觉脚下生冻。

正考虑着要不还是运这轻功而行,耳畔传来些声音。

“你们这些新入府的仆役,将这东面的积雪可清理仔细些,若是路面湿滑叫公子磕了碰了,那这侯府万万又再容不下你们。”

掌声嬷嬷声如洪钟,穿堂而过,苏木听的清楚。

偏头望去时,竟看到一熟悉面孔——正是祝余。

又来新人。

苏木蹙眉不解,买顾长宁这条命的人到底出了多大的价钱,竟让潇声一而再再二三地派人前来。

白薇不够,她不够,竟还派来了祝余。

站在假山后,瞧见人影已散,苏木见身旁穿过一小厮,立马拉住。

那小厮一见苏木穿着,立马沉头问:“姐姐有何事?”

苏木松开手:“侯府不是前几日就来了一批新人,怎么今日又来了一批。”

那小厮一听立马弯腰回话,语中带着些惊讶:“前几日?”

“回姐姐,的确如此,只是……这批奴是摄政王特意送来的。”

“摄政王?”

当今摄政王的名号,无人不知。

天佑元年,先皇驾崩,圣上作为嫡子幼年登基,太后以圣上年时尚小不便处理政务而垂帘听政,同年设先皇长子为摄政王监政。

说来天下无人不知,当今摄政王实乃太后所出,却因先皇曾有两后,孝雍先皇后在世时,当今太后以侧妃之位诞下摄政王,后常年养在孝雍先皇后宫中。先皇后过时前诞下当今圣上,太后虽为继后,但在血统上续弦却终不敌先前哪位。

如此已过九载,当今圣上虽早已及弱冠之年,可太后仍未放权。摄政王协圣上理政,兄弟亲深,似与太后两立。朝堂风云诡谲,太后之心昭然若揭,只是圣上兵权在握,宣德侯又为圣上拼杀在外,才勉强保住皇帝之位。

眼下,除了摄政王,宰相谢氏也在朝堂之上壮大,若是侯府没落,那更朝换代怕是迟早的事。

苏木久未居京城,但身居皇土之上,也多少听闻些朝堂中事。

宣德侯老来得此一子,如今已快入耳顺之年,却仍旧为皇帝厮杀在外,也难怪顾长宁整日瞧着未些笑颜,只是传言宣德侯曾授摄政王武学,两家交好,不知真假。

先前,她听说过宣德侯之子顾长宁,可谓是虎父无犬子。

三年前,他尚是意气风发的少年将军,策马踏漠,弓剑从不离身,十五岁曾一战斩敌首于三军之前,惊动朝野,自此封号加身,位列都督将军。

然伤眼之后,常人只道他寡言阴鸷,守于家中,却不知他是从尸山血海中走出的孤狼,凭着三年三境六战,战战打出名号,令敌闻名色变。

廊下风过,乌衣锦袍微卷,他立于廊下阶前,寒风凛冽,却不及顾长宁浑身散发的肃杀气息,仿佛这股冷冽也皆随他而动。

想着这些年所听之事,苏木已及东屋之下。

脚下没留神,一叶枯枝被苏木踏的嘎吱作响,出了声,苏木一抬头双眸便撞上了那双阴鸷无神的双眼。

“听这风声,雪下的倒是比前几日要大许多。”

顾长宁脸颊偶有飞雪落下,苏木瞧着觉冷,想着身上所披还是那日顾长宁的大氅,于是掀开后扔入他拄着手杖的弯臂之上。

“你的氅。”

顾长宁被突如其来的重量压的手臂微沉,右手及时接过,转身朝里屋走去:“前几日,凌风去调查了你所说的饺子馆。”

苏木跟在身后的脚步未做停顿,她并不怕也并不担心他能查出些什么。

“你所说的饺子馆,乃是一伙贼人住处,那老翁喜拐幼岁孩童,经训练后或为刺客或窃贼,以人命为要挟,帮他赚取银财。”

“不过,凌风到馆中时,那老翁已死,其余孩童皆已遣散,你说为何如此之巧?”

“死了好。”

苏木语带不屑,却已然猜出是祝余来上上京途中所杀:“或是他良心发现,或是死于非命,不管如何,他做的孽够他死上百次。”

她记得,祝余说过此前她在那老翁手下做事时,从小便是非人的惩罚折磨,好在她生性机灵逃脱。

苏木曾问祝余,为何不让自己帮他杀了老翁,可祝余却只拼命练舞,眼带决绝:“一定要手刃仇人。”

也对,若是自己寻到当初灭全门之凶,她也必定不假手于人,定要将他千刀万剐。

“那此行,你手下无非白跑一趟,无所收获?”

苏木见顾长宁亲车熟路的找到位置坐下,试探地问。

案前之人轻笑出了声:“非也,或是凶手走的太急,留下了一出破绽。”

苏木四下寻找能入座之处,刚悬腿而做,后背突然崩紧:“什么?”

若是祝余杀了这老翁,她可不希望被眼前人所查到。

“你瞧这物件,你可认得?”

定眼一瞧,顾长宁手中所握正是她再熟悉不过的白瓷瓶,若是瓷瓶底部花纹被瞧见,闳离阁的标志便一览无余了。

苏木忽而神色凝重,她知晓顾长宁看不见,于是故作平静:“不过是普通瓷瓶,瞧着应是装药的,何以见得有何不同?”

瞧着顾长宁转动着白瓷瓶,苏木的心吊到了嗓子眼,终于,瞧见底部却如周身一般无二才让苏木放下了心。

苏木淡淡开口:“这老翁平常就有收集各类毒药的习惯,我劝顾公子少拿手上把玩,如今见血封喉的药可不少。”

语罢,只听‘哐啷’一声,瓷器应声而碎,碎片四散,叮叮当当滚了一地。

顾长宁神色自若,声音沉沉:“此事本侯必不会善罢甘休,那人派了不只你一个杀手前来,想必这几日必会有所动作。”

见屋中寂静,无人应声,顾长宁再次开口,声音轻缓了不少:“苏木,本侯帮了你。”

听到此话,苏木一时竟笑出了声,语带嘲讽:“哦?你帮我什么了?”

“你如今可卸下刺客身份,就算离了侯府,也不必再受那老翁挟持。”

“人又不是你侯府所杀,我难不成也要谢你?”

苏木只觉好笑,一是笑顾长宁颠倒是非不知,自己出了侯府才不会被人挟持,而是笑眼前人竟如此狂妄。

“可若不是本侯,你现在早已成为侯府牢下之魂了,不是吗?”

顾长宁右指搭在左手之上,戏弄着手上扳指,面中流出些阴鸷的笑意。

“如今,你离不受人挟持,入不为侯府阶下囚。”

“苏木,我待你可谓是极好了。”

苏木:你没事儿吧?好好好,你对我好?好到种蛊?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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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风云诡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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