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亦语揉了揉撞疼的额头,抬头看向眼前的朱红色大门。
“这里怎么会有一座宅院?”她低声自语,脑海中闪过朋友催促的声音,“早知道就不该答应来爬山……”
或是年久失修,磕到的地方连带着脱落几块粘带尘埃的木皮。
“有人吗?”白皙的手指扣响门环,见无人回应,她推开一条门缝,趴在旁往里瞧,“有人在吗?”
眼下已是深秋时节,应是万物凋零之时,可这宅院内却是桃花朵朵,蝴蝶纷飞。
刹那间,被勾了魂似的,姜亦语不知不觉中已踏入院内。
此刻她就像提线木偶,缓步走到桃花树下,微风拂过,带落几片粉瓣。
抬起手腕,一只蓝紫色燕尾蝶停滞在纤细的指尖,她笑,眼波如暖春潭水,却尚未察觉身后有脚步正在向她靠近。
“夫人。”清冷的男声传来。
蝴蝶被惊扰,飞舞而去,她寻声回眸。
男子的长发半束着,随风而扬,他的脸就像蒙上一层雾气,看不清。
还没等姜亦语反应过来,迎面的男子便覆身而下,将她拥入怀中。
他身着玄纱长袍,贴近她的每一寸都凉寒若冰。空气中弥漫开来一股酒味,散入她的鼻腔。
“别再离开我了,好不好?”他的语气哽咽,就像一只乞求人怜爱的猫。
姜亦语冷静下来,万一他是疯子呢?“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不要,你又想骗我……每次我一松手,你就不见了。”
“我答应你,真的,我不走,你先放开我。”
“若我,就是不放呢?”他垂眸,修长似玉的手指摩挲她的侧脸,泛红的眼眶闪烁着泪光,“这次不是幻觉么……”
少年轻捧起她的侧脸,指尖慢慢划过她的眉间,露出不知是喜是悲的笑,“方才,是不是吓到你了?”
她偏过头,不让他触碰自己,对于他的不明所以,一时间没开口。
“又不记得我了么……”他看着脱离她余温的指尖,眸光暗淡了下去,轻抚过她的眉间,“连皱眉的样子都没变……”
他的眼神温柔却带着一丝疯狂,他到底在透过我看到谁?姜亦语注视着他的神色,极为不解。
“萧诀安。”
“什么?”
“我的名字。”
闻言,姜亦语勉强的扯了扯嘴角,她并不关心他是谁,她只想离开这里。
见他一刹的失神,姜亦语逮住机会就往刚才的大门跑去。
“啪嗒”。萧诀安在她身后动了动手指,沉重的木门竟自己合上了。
就差一步。
迎面起了风,扰乱她的发丝,也拨乱了她的心弦。
姜亦语吓得往后退了半步,撞上萧诀安的胸膛。
他从后挽住她的腰肢,声音不似将才那般温和,反而平添了几分不可抗拒的凌厉,“夫人……亦语忘了吗?你已允诺了我的,不会走。”
萧诀安特地加重了最后那三个字的语气,他屈身,将下巴搭在她的右肩,侧脸与她相贴,“留下来,陪着我。”
突然的靠近与亲密的触碰,她颤着缩紧自己的肩膀。
如今算是羊入虎口,进退两难,能怎么办?
“我……”她刚想张口,萧诀安便用食指抵在她唇前,比划了一个噤声的手势。
“嘘,别说话。”他握住她垂下身侧的那只手,柔声细语,”我很久没有好好睡一觉了,你此夜便伴我枕边,好不好?”
姜亦语再也不想忍耐,刚想开口,却发现喉咙已不能发出声音。
不是吧?!
他轻松的将她打横抱起,往殿内走去,任怀中的人如何挣扎,他都无动于衷。
无法反抗,她的泪滚落在眼角。
“别哭……”萧诀安将她放置在床榻,为她拭去泪水,“骗你的,我留不住你。”
她用尽全力,从床榻上坐起身,带有几分愤恨的注视眼前人。
“这么看着我,我会难过。”说着,萧诀安朝她的脸庞凑近,温热的呼吸越发得寸进尺,姜亦语给了他一个耳光。
他不恼,动作也不停,最终只是在她的唇边落下薄吻。
“我会放你离开的。”
随后,他将手掌轻捂她含泪的双眼,凑到她的耳旁:“找到我,了结我的心愿,这是放你离开唯一的条件。”
他的声音如风散去,飘得很远,留给姜亦语的,只有一片无尽的昏暗。
……
星子点点悬于墨色的空,静谧之下,暗流涌动。
“砰——”
姜亦语沉溺在青蓝色湖中,□□正不断往下坠,脑海中的记忆也在被疼痛撕扯着散落。
她想用力往水面游去,却发现脚腕似乎被什么丝状物缠绕住了。
缺氧和未知的恐惧就快要将她吞噬。
求生的本能促使她疯狂地拨扯开脚腕上的水草,“不对,触感不对!”
低头,只见那缕韧滑透露着乌黑,她的瞳孔不禁颤动,那根本就不是什么水草,而是人的发丝。
她慌忙甩开缠绕在手上的头发,朝下望去,是两三具泛白的尸体,被用几块巨石绑住,沉在了湖底。
惊滞中难免呛到了水,酸涩的痛苦侵袭而来。四肢像被灌了铅,动不了半分,意识也开始模糊了去。
双眸将阖之时,一些碎片化记忆强制性塞入她的脑中。
她穿越了,在这个世界里,她的身份是这个名为宁渊国度的小仵作,无父无母,自幼跟着师傅长大。
至于还有其他的信息,比如她是怎么落水的,便是模糊不清了。
危急关头,顶部的湖面被人破开,一少年拨开层层水浪朝她游来。
牵住她的手腕,少年用力一扯,便又将她揽入怀中。切实的体温如新生之火,褪去她眼前的黑暗,携着她游向头顶的光亮。
破开波光,得以重新呼吸,两人回到岸边,瘫坐在地上。
姜亦语的心尖泛起密密麻麻的恐慌,浑身发颤,咳嗽了几声,发白的指节仍旧紧紧攥住少年的衣袍。
半晌,她从惊恐中缓缓抬头,眼前少年约莫十七八岁,浓密的睫毛在桃花眼下投射出一片小小的阴影。
他尚着一袭缎面紫袍,袖口镶绣金丝边流云纹,腰间尚束着一条青色宽边锦带。
她未留意眼角的泪水,后怕地望向波光粼粼的湖面,“那下面,有人……”
他却不语:“官府两个时辰前就下了禁令,任何人不得擅入此地。”
姜亦语尚沉浸在穿越和尸体所带来的震惊里,眼神呆滞,闭口不言。
见她这副样子,知道一时半会也问不出什么,少年走上前,伸出自己的手臂,示意她可以扶着自己起身。
“夜凉,你且先同我回官府。
额前的发尚滴着水,姜亦语抬起下巴,朝他问到:“你是官员?”
冷风刮过,树林的叶子互相剐蹭,沙沙作响。
“嗯,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她伸出被水泡得发白的指节,小心翼翼地搭在他的小臂,而后借助他的力量从地上站了起来。
他薄唇微张,欲言又止,最终也只是把目光往旁移了半寸。
两人就在山径之中一前一后走着,借着月光,可以看见少年修长的身形,和朦胧的侧颜。
想来,他还是第一个在这里遇见的人,“你叫什么?”
“宋寒声。”
话音刚落,远处树林似乎有人影蹿动。他立刻捂住姬辞幽的嘴,沉声道:“别说话。”
她乖乖点头照做,刹那之间,远处的三支暗箭突然朝二人袭来。
宋寒声护住她的头,从腰侧抽出一柄短剑,随即身形一闪,化作残影冲向埋伏在前方的刺客。
一声呜咽过后,空茫中便没了响动。
“宋寒声?”她微微发颤,目光紧紧盯着不远处他的背影,“你没事吧?”
他收起短剑,望向她所在之处,“是你的仇家?”
“什么?”她才来到这个世界,怎么会有仇家?
她向宋寒声跑去,躲在他的身旁,却瞥见尚滴着血的剑尖,目光向上移,是他染了血的脸。
见她怯懦的神色,他问,“你在害怕我?”
她尚未来得及解释,远处便闪起长条形的火光。一支约莫十来人的人马举着火把穿越树林而来。
为首的捕头约莫三四十的年纪,他抱拳,向宋寒声行礼,“大人。”
“即刻打捞湖底的尸骨,验明其身。”他将身后的姜亦语拉出来,“此女子违反禁令,擅闯重案源地,压下去。”
“是。”
说话间,就有两个捕快气势汹汹的走向前,见这架势,恐怕她还未找到萧诀安,就要先丧命于此。
“宋大人,我绝非有意违令,您也刚才也看见了,是有人要害我。”
他微眯起眼,细细端详起她的脸,随即摊开了掌心,陈伍朝身后的队伍喊道:“你们几个先去打捞尸体。”
而后陈伍匆匆从怀中取出一张画卷,双手奉与顾七。
“本官尚未问你,姓甚名谁?”宋寒声铺开画卷,比对画上的女子与眼前之人。
她暗想,看他的表情,画卷上所绘之物似乎与我有关。
“回大人,民女姜亦语,师从仵作宋钦。”
“原来是姜小姐。宋前辈传信与我,称姜仵作近来恰巧在此处游历,他身体抱恙,此次查案,由姜仵作代劳。”
她回忆了一下,确有其事,不过她尚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此事匆忙,望宋大人见谅,民女尚有要事在身,无法同往。”
姜亦语只是借着这个身份留存这个世界罢了,她不愿招惹是非,更不想多管闲事,只想尽早找到萧诀安,了却他的心结。
此处已能隐约望见镇中的火光,说着,她便要先行告辞,宋寒声却抓住她的手腕。
“姜小姐如此不配合,就不怕我现在便杀了你?”他凌乱立于风中,银光一闪,刚救下姜亦语的短剑此刻却抵在她的脖颈上。
“大人确定要这么做吗?”她的嘴角上扬,带有几分不屑的意味……实则心里已经问候过宋寒声祖上二十八代了。
他轻挑眉毛,微屈下身,在她耳旁用极尽戏谑的口吻道,“反正今日我的脸上也沾到血了,多沾点少沾点,都无妨。”
姜亦语小心翼翼地往后退了一步,却被他一把控在腰上,“这就退缩了么?”
她尴尬地笑了几声,“哈哈,宋大人,早说如此,我不就从了嘛~”
好汉不吃眼前亏,况且她现在根本不知自己住在哪里,身上也没有钱,更何况刚历经杀身之祸,浑身还穿着湿漉漉的衣衫。
见宋寒声将短剑收起来,她才松了口气。
不如趁这个机会和他谈笔交易?他是官府的人,要找一个人应该不难。
“宋大人,我帮你做事,能不能你也帮我一个小忙?”
“说。”
“我想找一个人,他叫萧诀安。”
“萧、诀、安?你确定?”
“嗯嗯,确定。”她朝他谄媚地眨眨眼,“大人,可以吗?”
“看你表现。可若让我不满意,我便会让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
马车的车轮滚过泥泞,溅起一片浑浊的水花。
姜亦语盘算着,现下也只有宋寒声能杀她,面对暗面的风险,或许也能安生一阵,也不亏。
夜幕沉沉,马车在宋府偏门停下,门外家仆早已拿着斗篷在候着了。
陈伍将斗篷接过,让家仆都退下了,这才穿过车帘将斗篷给宋寒声。
马车里,宋寒声将那件斗篷递给姜亦语,“披上吧,往后你先住在我这里。”
“哦。”
宋府内女眷寥寥无几,宋寒声吩咐她们给姜亦语打扫卧房,伺候沐浴更衣去了。
一个时辰后,一名盘着双螺髻的侍女将两套衣物摆放在茶桌上,见姜亦语出浴后,连忙用手比划着些什么。
姬辞幽走向前,将那两件衣服拿起来看了看,一件是新的,不过像是男子的衣装,另一件是旧的,不过是女装。
“这件是你的?”
侍女点点头,不过在姜亦语指向她的那件旧衣时又尴尬地笑。
她却不在意,爽快地拿起侍女的那件衣裳,“谢谢你。”
“砰砰砰—”门外传来稚嫩的女声:“春晓姐姐,大人吩咐,请那位小姐去书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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