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选进预备队是我一生中最光荣的时刻。
一年后,九神会议就会如期展开,到时候我们这些被选中的人,将会全程为九神会议保驾护航,一同见证那辉煌伟大的时刻——谁会是法德王之后的下一任国王呢?
咳咳,这就操心的太远了,毕竟我现在还没成为正式的队员呢。
我们是皇城护卫,同样,其他国家也会筛选出类似礁湖城护卫,西海护卫,或者群星护卫,奇恩护卫什么的。虽然我们来自不同的地方,但到时候要遵守的是同样的规则,见证的是同样伟大的事。
负责筛选我们的,是骑士团团长蓝席大人。老天,在我们村子里从来没见过这么高大英俊的人,不愧是骑士团长。他其实挺随和的,总是在我们训练时嘲笑我们是软屁股的乡巴佬。不过我还是非常怕他,可能这就是不怒自威吧。
毕竟,谁不知道他和皇子殿下是从小一起长大的好朋友呢?
说到皇子殿下,我还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尊贵的人,那天他来巡视,额上戴着镶嵌蓝宝石的王冠,站在最前面的骑士早有预料,准备了很多新鲜的花环和水果往上抛洒,以博得皇子的注意。
我是穷人家的孩子,自然是没有钱准备这些东西的。老实说,我看到那些昂贵的,从奇恩运来的干花,皇城盛产的葡萄,莓果骨碌碌从高台上掉下来,被踩得稀巴烂,心里只觉得很可惜。
我们村庄里的孩子,连葡萄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呢。
皇子殿下扯了扯嘴角,好像不是很在乎这种程度的欢迎,径直往前走。
而紧随其后的,是新上任的琉月祭司——对九神起誓,我从来没见过那么美的人,他的银色长发被高高竖起,身上穿着贴身的银色软甲,看上去就非常贵,太阳照在他身上,和披上了一层金纱似的。琉月祭司的眼睛是浅紫色,就像珍贵的玉石一样,见我们热情地和他打招呼,他便微微颔首,走上台发表演讲。
听说他是戈缇丝公主和月神的儿子,有半神的血统,我完全相信这个说法,因为只要亲眼所见,那让人挪不开眼的面容便会永远印刻在你心里。
接下来就是蓝席大人,还有一些同样会出席九神会议的特别人员。我听说光是宫廷法师就会派出三十位,还有不计其数的杀手暗中保护琉星皇子。
我注意到一个古怪的人,他个子不高,隐藏在人群里。我之所以注意到他,是因为这种场合下,每个人都会把自己的脸和身体尽可能展示出来,而他却像是马上要便装去杀谁一样,披着黑色的斗篷,手上,脸上,都覆盖着遮阳的黑布。
黑布一直紧紧贴合着他的下巴和鼻梁,上面还绣有金色的咒文,唯独没有遮住那双眼睛——我大为震惊,那是一双金色的眼睛。
在我们村子里,金色眼睛的人是恶魔伪装的人,会博得他者的信任然后吃掉对方,是人中伥鬼。当然,这只是个传说,因为我从来没有真正见过金色眼睛的人,也就一直以为这种人不存在。
如今亲眼所见,我本来以为会害怕,或者是产生厌恶的情绪。没想到一点没有,我甚至觉得,他的眼睛很漂亮,像是摄人心魄的魅魔一般,被直勾勾盯上,心脏便会加速跳动。
我这么说是因为,他真的捕捉到了我的目光。似乎我刚才穷酸地盯着花果看时就引起了他的注意,他微微偏着脑袋,在斗篷下,弯了弯眼睛,好像我是什么很有趣的东西似的。
我的脸蓦地红了。
我后来才知道,红发金眼,隐者打扮的人是无名者。他是以委托之名参与九神会议的雇佣杀手,不过职责是负责保护琉星皇子,还是杀掉其他继承人,我就不知道了。
我已经忘记那天听了些什么,只一直欣赏着琉月大人的美貌,还有那个惊艳的金眼无名者。
妈妈,如果你在天上看着,你不会相信你的孩子从山村里走出来,一路走到今天有多么的不容易。
台上的贵族,是我们那穷地方一辈子也见不到的,我把他们每一个人都细细观察了一遍,大多数看上去都是公平公正的人,那我应当是可以被编入正式队伍的。
夜里,我们一群男孩背着蓝席大人溜出去喝酒,我没有喝,因为马上试炼就要开始了,我怕影响发挥。
拉我去的那几个人里,有骑士团的现役团员,也有不是的。他们因为喝多了,不顾我们这些外人在场,醉醺醺地宣告:“不用想了,名额……嗝!肯定是先分发给我们骑士团的!”
“别胡说啊,蓝席大人说了,不管是不是骑士团的,都是以个人实力为准挑选的。”
“傻X,所以说你这种人一辈子都没办法改变阶级,你就等着瞧吧,最后一定是骑士团成员多过你们散兵的,不止如此,我们最后拿到的酬劳也会比你们更多。”
这话实在是有些难听了,也难怪在场的散兵借着醉意冷冷回呛:“至少在我们的阶层里,我们做了实事,而你们只是做了权贵的狗。”
此话一出,当即一片混乱,喝醉了酒的男人和畜牲没有区别,一点就燃。
骑士团的人发现散兵竟敢顶撞自己,当场掀桌拔剑,要砍了他们的头。
麦芽酿撒了一地,我承认,那一刻我吓傻了。原则上,我也是散兵的一员,我应该和我的前辈一起拔剑对抗。
可是,我听见骑士团里领头的那个人说,要让这几个顶撞他的散兵滚出预备队,我又确实见过他送给蓝席大人用高档绸缎包裹好的礼物。
我太害怕得罪任何一方了,于是吓得一动不动,最终把两边都得罪透顶。
骑士团把我归为和顶撞他们的散兵一伙的,而散兵则认为我是关键时刻掉链子的懦夫。
当天晚上没有伤亡,可秋后算账却无比漫长。
骑士团的人开始明里暗里地针对我们这些没背景的散兵,有一个年纪比较大的前辈,因为比骑士团的人更早入座吃饭,被骑士用头盔砸破了脑袋。
还有每一次被留下来加训的人都是散兵。
蓝席大人会把加训安排给下面的骑士监督,往往会折磨我们到下午,让我们吃不上饭,导致下午饿得头晕眼花,晚上继续加训,恶性循环。
诸如此类的事,明明上报给蓝席大人,应该可以得到解决。可就是没有一个人敢这么做,大家都维持着虚假的和谐,虚假的体面,践踏的只有我们这些平民的尊严罢了。
我想要富有,也想要荣誉,可这一切最根本的渴望,是我想要尊严。
此时此刻,我却什么都没有了。
散兵在骑士团受了气,就会来整治我这个“叛徒”。我没什么好辩驳的,我当晚的所作所为毫无男子气概。
可是我没想到,他们会这么侮辱我。
每天晚上,我都会被赶去挑粪,男人扎堆的地方,本就臭气熏天,我身上弄得又脏又臭,如果回去睡觉,一定会被打出来。我倒完粪,感觉自己实在是又贱又倒霉,充满了绝望。
我想,我应该去找月神忏悔,我应该把自己交给神,让神引导我的方向。
我跪在忏悔室里,任由圣洁的月光透过缝隙泼洒在我身上,唯有这一刻,我觉得我是个平等的人,我同样沐浴着神的恩泽。
我在心中默念自己的罪过,可是突然,忏悔室的另一边被打开,剧烈的动静吓了我一跳,我立刻趴下,躲起来,不发出一点声音,好让对面的人不要发现我。
这急促的动静起初我还以为是打架,可渐渐的,我听见了一些奇怪的水啧声,中间还夹杂着难以自抑的喘息,我霎时间感觉浑身发热,红透了脸。原来不是在打架,是在接吻!
随着对面的动静越来越大,我也越来越不敢动弹,紧闭着双眼,祈祷时间赶快过去。
万幸的是,我听见一个人似乎把另一个人重重地推开,按在隔板上,喘着粗气,最后用气音制止:“不行。”
我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因为假设我的记忆没有错,我的耳朵也没问题,那么这个声音和我所听到过的琉月祭司的声音一模一样!
可是,祭司不是要禁欲么?
他竟然趁着夜深人静的时候,偷偷破戒么?
我此刻只觉得又可笑又悲凉,这个世界为了纯洁的祭司形象抹杀人欲,却又让骑士团的人施暴的时候充满人欲,就算祭司大人做了破戒的事,我又哪敢去质疑他呢?
神之子罔顾荣誉和铁律,我还妄想神能给我指引方向。
对面传来窸窸窣窣的动静,我想是穿上衣服的声音,那个人肯定是非常不爽,他把门摔得极响,留琉月祭司独自坐在忏悔室,平复紊乱的喘息。
没一会儿,他也走了。
我等了很久,确定再没有别人了,才胆战心惊地开门,往回去的路上走。
走到一半,林荫小径有四个人等着我,骑士团有三个,散兵有一个。我知道他们是蹲守着等我的,但我当时实在想不到,他们还能用什么法子折磨我。
有三个人冲上来把我压倒,我正莫名其妙,立刻感觉身下一凉,剩下的那个人在扒我的裤子。
预备队期间,我们不能擅自离开规定的活动范围,每日朝夕相处的又都是男人,我自己也会有难以启齿的特殊时刻。
没想到转眼间,我就变成了他们泄火的工具,他们要拿我来做最肮脏的事。
我惨叫着挣扎,不肯受这天大的凌辱,可是胳膊拧不过大腿,我的反抗微乎其微。
最让我悲愤的,是那个扒开我裤子的人骑在我身上,他扒了我的裤子,在我挣扎时,用调笑的手法拍了一下我的屁股。
我听见四个人发出整齐的笑声。
我情愿他们杀了我,死亡可以是荣誉的,合理的惩罚。可强/暴绝不是,强/暴是把他人视作容器,是践踏尊严最粗暴直接的办法。
可是,我又做错了什么事?我或许是在同伴遇险时暴露出了懦弱的一面,可即便如此,我就该死,该受到如此虐待么?
我像畜牲一样被压着,发出声声力竭的惨叫。但很快,我就放弃了,转而拼命压抑住自己的声音,比起现在地狱般的处境,我更害怕有人被声音吸引,看到此刻发生的事。
如果他们没有杀了我,我决定今晚就去死。
恍惚间,我看见树上悬挂着两条腿,我面朝的方向刚好背对着那群人,顺着双腿往上看,树上还坐着一个人。
啊,是无名者。
我记得他摄人心魄的美丽双眼,我希望他真的是恶魔,这样的话,我愿意立即献上我的灵魂以换取复仇。
他在夜里摘下了遮面的黑布,露出了一张完整的,精致的面容。那是和琉月祭司不相上下,感受却完全不同的美丽,他看人时既带着轻蔑又有玩味,我几乎以为他是在欣赏我的受虐。
直到一把匕首掉在我的面前。
我看见树上的人露出了充满恶意的笑,月光下,森森白牙,烈焰红发。
无名者没有说话,我却在心里听见一个声音:“我给你一个不再做弱者的机会。”
我感觉熊熊烈火在身体里燃烧,恶意和恨意在心中无穷无尽地咆哮,我要找回我的尊严。
当我的手指触碰到匕首的那一刻,我就不再是我了。
————
“这可真够恶心的。”琉星站在血案现场,踢了一脚光着屁股的男尸,如果没错的话,就是他杀死了在场另外四个人。
也不知道他怎么办到的,毕竟现场发现的唯一一把凶器,就插在他自己的脖子里。看角度也不是他自己插的,估计是杀到最后一个人的时候,对方反手抢到了武器,和他同归于尽了。
琉月也在一旁,他嘱咐验尸官要调查清楚死因,又看了眼旁边发现尸体的小信徒,他被这诡异的现场吓得脸色苍白,要不是自己的偶像琉月大人就在面前,他保准大吐一场。
“你发现了尸体,没有让其他人靠近,立刻就来联系我们,做得很好。”琉月轻声安抚道。
琉星微微翻了个白眼,他自认是见过琉月真面目的人,除了对当年那个小红毛,琉月对其他所有人的温柔都无比虚假。
“所以,如果你能答应我,什么都不会说出去,那就更好了。”
小信徒连忙点头。
要开始了。琉星在心中冷笑。
旁边的贴身侍童端上一碗褐色的药水,琉月接过以后,递到小信徒的手里。
“我知道你什么都不会说,但为了九神会议的安全性,我们还是喝下这碗药,好吗?不会有副作用,一年时间一到,你的声音就会恢复原样。”
要人家当一年的哑巴,真是温柔一刀啊。反正有人善后,这次事件又和他无关,琉星见验尸官已经开始拆开头皮检查,感觉恶心,便先行离开了。
死者有三个是骑士团的,蓝席对此十分上心,虽然凶手光着屁股,还有虐待痕迹,但他心里还是非常忿忿:“早知道这些没有素养的散兵是定时炸弹,我根本就不会收他们进来。马上就要九神会议了,闹这一出,杀了我三个弟兄,凶手肯定不止一个。我今晚就要把散兵全遣散了!”
“不准你这么做。”琉月淡淡否决了。他俯身抽出死者脖子上那把匕首,心里想的却和蓝席一样:凶手不止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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