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深深，天气微凉。
玉飞坐在棋盘山的林间里，对着月亮发呆。
不胜酒力，便并未喝太多的酒，早已无碍。只是那发酵起来的苦闷情绪，静坐了这良久，都还未彻底平复下来。
爱情的失意，只是很小的一部分因素。说白了，对于章薇，他还并未建立起真正的感情，毕竟二人接触的时间摆在那里。所以不光在背后说过她黑的坏话，连出身的谎言都还未向她坦白。
更多的，还是诸般失意的交加。
如今深夜这枯坐，还不是因为，再怎么难，生活得继续、修炼不能荒废。
......
彻底静下心后，开始一天的功课。
拿出火灵剑来，一起培炼过，轻轻擦拭一遍。就像进餐放马，再疼惜地替爱马刷毛。
培炼法宝，本就是这般耗费时间与心血。回馈主人的，才是心有灵犀，毕竟内里的精魂也是有灵的。
所以修士并不提倡常换法宝，或者是培炼过多法宝。那样就本末倒置，人成了宝物的奴仆。
玉飞并不想做灵奴，这才是为什么它对火灵石的祭炼，一直保持审慎的态度。
但当火灵石开始显露出它的价值后，祭炼是值得的，培炼也肯定是值得的。
玉飞肝脏痊愈后，自然便已做足了那一切。
如今一年过去，玉飞看着这石头幻化出来的另一个“自己”，却又有些哭笑不得。
让他笑是因为，曾经的火灵石，再无意外地就这么被确证为“火灵珠”！在那幻波池中苦心追寻而不可得的宝贝，绕了一个大弯，莫名其妙地发现手里一直拿着的就是。
好不好笑？
简直就要笑掉大牙。
当然，此珠并非彼珠。石头，就还是那块他小时候在河边捡的黑石，同幻波池中的无关。当玉飞那“人儿”返回石中，就完全像走进了一幢硕大的房子。房子却与任何真灵的形体都对不上号，一如外表地还是四面体。
而灵珠标志性的，第二仙胎的功能，已彻底显露无疑。
那个幻化出来与玉飞模样相近的人儿，便是培炼出来的灵珠之灵，拥有着绝对正宗的天灵根灵气亲和。
这却也是玉飞想哭的地方！
为什么？
它变成什么属性灵珠不好，偏偏变成火属性！
就好像他儿时，师祖传了他一本《华山剑法》，然后他在一处山崖秘洞里“奇遇”，捡了又一本《华山剑法》。秘籍两本塞手，买一送一！
如今这灵珠的到来，竟也照猫画虎，再送一胎！
老天，仙胎残损的时候，是啥属性的灵珠都不挑；偏偏等天灵根完全恢复，就送来这火属性的第二仙胎......当是生孩子，凑双胞胎吗？还是作备胎，等自己再残一次时用？
还笑不笑得起来？
简直就要笑出泪花儿！
补充自身仙胎属性的功效一点没有，对修炼几乎没有任何帮助，该找其他灵石就还得找、该吃其他丹药就还得吃。价值不菲，刚开始的兴奋劲儿一过，之后，就只剩下每天干瞪眼。
瞪了一年，还是原样，并没多出别的什么名堂来。它内里，没有任何“木头”似的神魂存在；幻波池里的五色灵气，仍旧是从来与它无关。
换遍花样看，都是白瞎！
好在，第二仙胎成形后，并不需要主人如照料法宝般用心。虽然它亦不真正拥有灵智、也没脱离同化的规则，但灵性绝对要比法宝之类优秀。
至于当初要把它装满灵气的计划，玉飞则从未曾实现过！
倒不是灵气还会莫名其妙消失，而只是因为，口袋里没钱，便没多的往仓库里放！做了一年多的丹药营生，还是转出铺子时，才回了本，重新存了丹。仓里放过多少米，玉飞都数得过来粒。
反倒是如今给人打工，开始有“存粮”了。
为什么？东家管吃管住，虽然只够过活，但好歹旱涝保收。那么玉飞另外收集的灵气，便是纯粹的进项，很少再外流了。
当然，想要存满又是另一码事儿，得等撞大运！
总之，玉飞尚未放弃石头的揣摩，其间收获有哭有笑。然而，并没有什么卵用。
今次的查看，不过是例行的、不厌其烦的又一次重复，也算是每日功课的一部分。
结果也是重复的再无收获。
查看完毕，玉飞郑重其事地将它藏回胃里。做完这一步，功课才算彻底结束。
收工！
......
第二天，玉飞如常在丹房干活。
热气腾腾的屋子里，五六个人各自忙活着，这还只是众多处丹房中的一部分。
炼丹并不是必须要这么多人。像玉飞那样炼制低阶丹药并且量少，用巴掌大的丹炉那种，一个人绰绰有余。
但金元楼的丹炉，可都是人多高的八卦炉。材料是一箕一箕的往里进，丹丸也是一葫一葫地往外出。而其中诸多环节，如分类加工、粗炼精炼、快熬慢熬、和料配比，分工细致而又繁多，所需人与丹炉自然数以倍计，这还是不带冗余。
所以，也才有了那种专门掌火的工职。
玉飞初来乍到，分在提炼材料的分房，并非最后成丹的重要场所。至于能不能胜任，只刚开始的陌生感一过，则完全不用担心。
世间三昧真火者少，便也少有人用它来炼丹，奢侈。由煤矿中产的那种黑金矿或者地肺之处，生出的普通灵火便管用。
所以哪怕如今丹炉比他以前用的大了好几十倍，玉飞也感觉自己应付得错错有余，根本不用暴露他灵火的真正威能。
他炼丹时从不用煤，如今只需要就着灵煤控制火势、跟上丹师的招呼，这点要求，应对起来完全是牛刀杀鸡。干了个把月，对各种状况信手拈来。
差事一顺，闲暇一多，惰下去的心思又开始活跃了起来。
哪能满足就这样干一辈子火夫？所投非明、不得叟大夫重视，却不能就此得过且过、荒废了自己。
不过修炼上的瓶颈横在面前，结丹初期的修为已停滞许久，不得要领罢了。
仙胎恢复所带来的增益，更多是让他灵根尽复、灵力尽复。而仙胎的继续成长，需要的乃是更高阶灵气。天灵根，并不能解决灵气本身就稀缺的问题。
第二仙胎是摆设，丹道一途行又不通。总不能指望着换个东家换条路，另一条路上就有更多的牙慧可拾！
想努力，却不得方向，玉飞对前路十分迷茫。
“唉！”一声长叹，慵懒地伸伸手脚，“想要建功立业，奈何，英雄无用武之地啊。”
这是玉飞暗地里自嘲。
如果他真认为自己是英雄，就不会窝在“长辈”的羽翼之下。至少，应该先在外人门下去谋差，挣个别人眼中的高报酬。或者，就去北方直面九星之劫，挣一份真英雄的收获来。
但玉飞自恃不俗，又从小受着师祖“与世无争”的熏陶，哪里愿意搀和那种挤破头的机缘？
幻波池里的杀劫又不是没见识过，可都是刀口舔血、命如草芥。天下道路万千，行行都有出状元，走一条轻松点的路多好！可以有闲暇欣赏沿途的风景，最重要的，“神仙眷侣”的惬意日子才有可能实现。
是了，他现在还没双修伴侣呢，要这般年纪轻轻就应了杀劫，想想都亏。虽然已不是童男之身，但那般浅尝则止的经历，只会让他食髓知味、更为向往。
所以玉飞慵懒地伸展手脚后，并未再有多余的挪动。
而是从怀里掏出书来，开始钻研师祖给他留下的“慧根法门”。这些东西在他自己做老板时，可是搁置下了。原因无它，晦涩无趣而又难以应用。
如今再拿出来翻，也算是条没有出路的出路。万一哪天温故知新，打开天眼了呢！
至于手上的差事，火灵珠足以代劳。
没错，火灵珠既然堪比火属性真灵内丹，那么小小火夫的工作，还不同样小菜一碟？
备胎嘛，放着也是放着，主人都已这般低贱，它还能怎样宝贝？这也算是玉飞在金元楼，颇为无奈的偷奸耍滑之举，更加不愿让外人知晓了。
如此庸庸碌碌，一过就又是两三月。
“玉飞，今天放工记得把炉火灭了。”一个声音，悠悠从丹炉的上层传来。
玉飞把身子从丹炉下部的火膛口探出，略一查看，赶紧朗声回答“收到”！而后手脚利索地，把“闲书”搁在角落。
食人之禄担人之忧，他可不想给人怠工的印象。
但显然，他的分心还是忽略了领班话外的意思，不得不从楼上探下身来再次交代：“是灭了，别留火种啊！”
“灭了？”玉飞还没反应过来，微愣后赶紧疑问，“不是交代过，炉火都只熄不灭，重燃更费柴吗？”
领班已经返身，扔下一句“炉要大修，不灭怎么进人”，走了。
“哦！”剩下玉飞独自诺诺，而后转为窃喜，这种小透明的自在，他正享受着呢。
被不被人重视是一回事儿，反正只要本职工作不出岔子，便没人来看管，这便是叫老板一声叔的好处。
“好吧，灭火收工！”玉飞起身，拍拍灰尘，而后掐诀灭火收珠。再然后，玉飞把书本揣回身上，又坐下掰着手指发会儿呆，等炉膛内的温度降下来。
“玉飞，有人找。”
“哦！”
玉飞出得神来。这才坐一会儿呢，楼上的声音就又打破了宁静。又想到自己还走不开，干脆只探身追问，“谁啊？”
“赵奇，叫你出去呢。”
“他呀”，玉飞听后，更懒得挪步了，“叫他自己进来。”
然后一阵安静，没再听见声响。玉飞也懒得搭理，会心一笑，干脆乘机检查一遍，看炉膛内还有没有燃着的火星，早做收拾。
但这番一往炉膛里细看去，哪里还收得回眼神？
他的道行五行通三，唯余水土摸不着边。所以一直以来，火法逆转方面都是短板，也正是他修炼瓶颈所在。平常炉火要求只熄不灭，没什么难度。如今要这炉火灭掉，所以今次才不得不坐等。
可炉膛里乌漆嘛黑，哪里像剩有半点火星的样？
玉飞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看得一头雾水，干脆伸出一只手掌来，缓缓递进炉膛里。
凉飕飕的！
竟不光是火星全无，简直连温度都没剩下。哪里像是火刚熄灭，倒像是这炉压根就从未点燃过。
玉飞瞪大了眼睛。
但突然，一只手就把他拉离了这炉膛口。
“我说你磨磨蹭蹭干嘛，赶紧跟我走！”
玉飞完全反应不过来，明显就是被赵奇拖着。“你、你......”好不容易将其按住，焦急怼他，“到底什么事儿，我这儿还没完呢！”
“还没熄火？”
这档口问这话，玉飞一愣一愣的。连忙镇定下来，若无其事般道：“熄了呀！”
赵奇便直接又抢了话头，“那后面就没你事儿啦。”然后，竟又拉了他往外走，边走边解释，“你叔找你，要给你换差事啦。”
玉飞脚挪不开步子，不舍、疑问、还加上心虚：“怎么......这炉、又不是我烧坏的。”
“你想什么呢，给你升官、涨薪！”
“啊......不烧火啦？！我这、我这才......”
“早就说，让你小子干这屈才！”
玉飞心里苦，只想说，这才烧出点心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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