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欠揍
“如今忙中呢，大队长就给你三天假，哪儿还有空出去。我娘说再攒几天鸡蛋给咱拿过来。”说是攒，家家都不多，指不定挨家去换的，唉。
现在鸡鸭刚开张不久，下蛋还不多，每家也不许多养，就两三只母鸡，攒鸡蛋可不容易。
小夫妻俩说了会儿话，陈茵看他衣裳刮破了好几处，伸手道：“衣裳脱了给我，我给你补补。”
燕九如瞅了瞅衣裳，低头看看脚上的鞋，“咳！”
他真不知道如何跟女人开口。
记忆里，哪怕是刚修魔的时候，也是宗门发的这些衣着用品，最低级的也防尘防水、寒暑自动调节、穿不坏、磨不破呀，从没有想到有一天会穿一双前面露脚趾，后面露脚后跟的鞋子。
注意到陈茵的目光，他不自然地蜷了蜷脚指头。
陈茵噗嗤一笑，“这么快就顶破啦？就你穷讲究，让穿草鞋去还不肯，这下咱娘有话说了。”
也不知道她家这口子啥毛病，衣裳穿破的没关系，就是不肯委屈脚。
从小，别家的孩子都光着脚丫子到处跑，偏他不给穿鞋脚不肯着地。
那会儿新国刚立不久，每家都分到不少东西，还不这么穷，孩子也有双布鞋穿，后来日子困难了，家家都打草鞋，有几家能穿得起布鞋的？
***
燕九如也想到这些，沉默不语。
他想，这个穷讲究应该是本能的残留吧。
作为魔尊的他，有一双魔功炼就的脚，颜如玉质，却魔力无边，一脚下去，天魔也要去掉半条命的。
只是眼下，他抬起脚动动脚趾头，厚着脸皮道：“怎么办？”
这时，燕大娘正巧推门进来，听了个话尾。
她把手上的碗端给儿媳妇，回头教训儿子：“你媳妇坐月子呢，那能动针线？衣裳鞋子都换下来，待会儿趁着有空，我给你补补！”
切，臭爱讲究的。
“小茵呐，快趁热吃，这是野鸡蛋，更养人。”
“谢谢娘。”
陈茵也知道这是下奶的，就不客气谦让了。
六个荷包蛋和着红糖水，一大碗，热乎乎、甜滋滋的，她吃了四个，剩下的放到了一边。
“怎么不吃了？不用舍不得，家里还有呢。”燕大娘赶紧劝说。
陈茵笑道：“有点吃急了，等会再吃。”
燕大娘又凑过去瞅瞅孙子，扭身出去了。
陈茵盯着门看了一会儿，才朝丈夫招招手，“过来~”
“怎么了？”燕九如莫名地坐到炕沿上。
陈茵把碗塞他手里，“给你吃。刚才是不是没吃饱？”
自己男人多大饭量她能不知道？只是留饭么，大差不差，吃个七分饱算好的。
燕九如再怎么饿也不会跟刚产育的媳妇抢吃的啊。
“你吃，我还捉到五条三四斤重的大鱼，晚上给你煮鱼汤喝，还有野鸡兔子呢，等我换了母鸡给你吃。”
他忙躲开，去两人成亲打的箱子里找了身替换的衣裳，还有一双不怎么样的布鞋，左右瞅瞅，也没个别处换衣。
反正都是成亲的人了，媳妇不尴尬，他也不尴尬。
他麻利地脱了衣裳裤子，露出瘦排骨的身材。
嗯，打了补丁的短裤里，小弟还算雄伟，再有一米八不到的身高，在缺衣少食的年代，绝对算得上高个子了。
以他现在的神识看，骨骼还在活跃期，吃好些，还能再长十几公分。
陈茵红着脸却舍不得挪开眼。
自打怀孕，夫妻俩很久没亲近了。
她面带红晕，羞赧道：“九如哥都累瘦了。。。你去跟娘说，忙种累呢，好东西别都给我吃，大伙也都补补，不然真累病了，看病比野鸡可贵多了。”
燕九如感受到背后的灼热，心里突突地，他快速地穿好衣裳，坐在凳子上，边换鞋子边唾弃自己如今太怂了。
切，媳妇都不害羞，他一个大男人别扭个甚呐。
他站起来走了走，清清嗓子道：“你快趁热吃了，我出去送碗顺便跟娘说。”
陈茵执意要他吃一口，没法子，他勉强吃了一个荷包蛋，才让媳妇笑开颜了。
啧，甜滋滋的，说不上多好吃，但心里热乎乎的。
***
燕九如把换下来的衣裳鞋子抱出来，见他娘正坐在屋檐下拾掇鱼。
这么大的鱼，肚子里的东西不少。
有一大块鱼籽，大鱼的鱼肠、鱼鳔什么的，俭省的人家也是吃的。
在水潭边正是想到这些，他才没就地收拾了。
燕大娘把不要的鱼鳃什么的丢到一个破碗里，喊了声‘大黄’。
一只半大不大的狗子摇着尾巴跑过来，张着大嘴哈哈地留着口水。
“吃吧，好好看家。”
别看家里日子困难，他们家还是养了一条看家狗。
原本是没养的。
这不是前两年，不知哪个村的二溜子趁着村民都去田里干活跑来偷东西，他们家把村子东头，离山又近，要不是有人偶然碰见连忙喊人，他们家可就被贼端了。
“衣服搁那个盆子里，鞋子放边上就行了。”
燕大娘用下巴指挥儿子，“锅里有温水，顺手把碗洗了，别吃完就一推碗，搭把手也累不着。”
燕九如脚下一顿，洗碗？
好吧，三个半人就他闲着，那半个还没一只手大，他不洗谁洗呢。
燕大娘瞥过去，满意地点点头。
儿子上学的时候就不爱捡桌子洗碗啥的，这往后都长一辈儿了，总不能还啥啥都指着媳妇吧。
他们这种人家，男女老少都得伸把手，不然，累死一两个也没法过日子的。
***
燕大娘捡出一把柳蒿盖上大鱼上，把篮子里递给儿子，叮嘱道：“趁着这会儿外头没闲人，去给你老丈人家送去，他家应该留人了。”
忙归忙，家里自留地和养的鸡、鸭、鹅，还有喂猪的，虽然没几只，也得有人看着。
燕九如提上篮子就走。
虽然仍是一身破烂衣衫，大补丁带小补丁，但他身姿挺拔，步态优雅，哪怕是手上不是仙器法宝而是个菜篮子也依旧一派从容。
燕大娘看着儿子远去的背影嘀咕：“越发不像个种地的了。可咋整。”
这儿子生下来就不一样，大小毛病特别多，还谁都不能从他头顶过，不然恨不得嚎破屋顶。
‘九如’这个名字还是求原来山上的道长给取的。
道长说，别家的孩子取个贱名好养活，他得取个贵重的名字才能压住命格，免得小小年纪‘被仙人收了去’。
唉，别管咋样都是自己一把屎、一把尿养大的儿子，只要好好的，那都不算啥。
***
他们杏花村并不大，不到一百户人家，前后盖了三趟房子。
有一条东西主道从村子中间经过，南北两侧都是本地的老户人家的屋子，他们家就住主道北侧的村东头。
后面因为饥荒什么的陆续搬来一些人家，全都集中在村子南边后盖起来的屋子，中间也踩出一条小巷道，平常没人特地去，只有那边的住户才走。
燕九如的老丈人家就在村子中间，道南的一个院子。
他目光越过有些裂缝的木头障子，看见屋后种着几畦青菜，还都不到一拃高，大门一扇半开着，这一般就是有人在家了。
“咳咳，家里有人吗？”他清清嗓子喊了一声，再推开门进了院子。
“在家呢，谁呀？”一个走路有些蹒跚的小脚老太太应声出来看。
燕九如反应了一下，叫人：“奶，是我。”
老太太眯眯眼，乐了，“九如啊，你咋来了？快，屋里坐。”
老太太是老式人，女婿摆得高，招呼得殷勤。
燕九如把篮子递给她，“我逮了几条鱼，这条给家里吃。”
老太太当然知道野菜是遮挡，大家都这么干，她拨开上面的野菜仔细瞅了眼，“啊呀，这么大大鱼，留给茵茵下奶，家里不缺吃的。拿回去，快拿回去。”
硬往回塞。
燕九如不擅长推辞，避开去，丢下一句：“您收好，我回去了。”
脚底抹油，溜了。
老太太在后面跺脚：“这孩子，真是。”
***
回家路上，见到村头有几个下学的孩子，一边跑跳着一边打打闹闹往村里走。
其中，闹得最欢实的就是自家的小弟燕如松和小妹燕如月。
这俩一个上小学四年级，一个小学二年级，还有一个在公社上初中的弟弟燕如山，下学到家比较晚一些。
“大哥，大哥~”
两个小的显然也看到人了，一边叫着一边飞奔过来，书包都颠儿起来了。
“慢点。”燕九如等了一会儿，见两人近前了才往家走。
他平时话也不多，兄妹俩也习惯了，仍然是一派欢喜地靠过来，叽叽喳喳说话。
这俩孩子也穿得破烂补丁衣裳，甚至弟弟的脚上只有草鞋底子，根本没有鞋帮，就简单绑在脚脖子上；
妹妹也没好到哪儿去，营养不良的瘦小，牙齿掉了两颗，也不影响她笑得灿烂，枯黄的头发已经散开，真是。。。。。。一言难尽。
“把头发扎好。”衣衫破烂还罢了，头发还乱糟糟的呢。
“哦，”燕如月拢了拢头发，然后仰脖告状，“大哥，三哥他把我头上的皮筋拿走了，换给我根草绳，一会儿就坏了。”
这年头，买个橡皮筋也不容易，不知道老三怎么忽悠的，把皮筋给哄去了。
燕九如：。。。。。。
“那就要回来，不给就揍一顿，打不过就告诉娘。”别的办法他也没有。
他们家，这种小事儿一概归娘管。
“大哥~~~”三弟不满地拉长音。
燕九如顺手在路边折了根树条子，如松平时爱调皮捣蛋，五年级都没考上还留级了。
要他说，就是欠揍。
眼见不好，淘气小子撒腿就跑，嘴里还喊着：“小月你个告状精~”
什么橡皮筋啊，早就课间打鸟嚯嚯没了，上哪儿变出来去？
偷偷加更一章哈~！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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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欠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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