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满堂被囚住了。
被推到床上时他还有些难以置信,但闻七动作太快,等他反应过来,“咔哒”一声响,小腕已然落锁。
花满堂有些混乱:“你这是……”
“师尊都发现了。”闻七紧紧抱住他,将脸埋到他颈窝,“对不起。”
听着倒是诚意满满,和往日没什么区别。
花满堂略略安心,正想多说几句,上边那人却开始扒他衣服。
花满堂:???
“等等,你先起……”
话音未落便被以吻封缄,后边的事就不是他能控制的了。
浅色被褥晕开一大滩水渍,天花板的金链撞出泠泠清音,花满堂在恍惚间被推到云霄。闻七贴着他耳朵,嘴唇张张合合说着什么,面上的表情小心又委屈,他却听不清。
后来,他被折腾得连眼睛都睁不开,整个人荒诞凌乱地摊在床上,抖着呼吸,心口罕见地烧起一摊火。
逆徒。
狠狠骂了一句,便昏了过去。
再度醒来时,天色已暗。
凉风袭来,吹散了屋内的燥热,右墙上方不知何时开了扇小窗,窗外一轮白月。
闻七背身抵在门前,小声唤他:“师尊。”
花满堂听得头痛,翻身不去看他。
身后窸窸窣窣一阵响动,是闻七爬了过来,小心翼翼将他搂住:“你生气了吗?对不起。”
“……”花满堂嗓子用了点力才发出声音,“没有。”
“我爱你。”闻七轻咬住他侧颈,留下一个绯红的印,“我好爱你,真的。”
“小七,你出去吧。”花满堂叹了口气,“我想一个人待一会儿。”
环在腰间的手明显一僵,过了片刻,紧贴的身躯终究缓缓退开。
“那师尊好好休息,弟子晚些时候再来。”
指腹暧昧又用力地摩挲过侧腰,花满堂闷哼一声,还没来得及说话,人却已经走了。
腕上仍锁着金链,原本只有左手,一觉醒来剩下一只也挂上了,不知惯的什么臭毛病。
花满堂并不慌张,若他不愿,世上没有任何一条金链能锁住他,但他还是放任自己在这地方待了下去。
一开始只是盯着满墙字迹看,后来便尝试闭眼冥想。闻七或许知道他不想见自己,那日后再也没出现。
三日后,他总算不再腰疼腿麻,自问也开解得差不多,加之正逢问心思雅的大比,便泰然自若地解了禁锢直奔柳溪,连话都没给闻七留一句。
来时兴致勃勃,走时亲离友散。
一场混战,谢飞燕抱天丧父,七魄悠悠,季惊鸿落堑赴渊,身亡命陨,罗姗以身抵咒,血染木林。
那日的天空似乎都是藤紫色的,赤淋淋的鲜血遮天蔽日。他领着剩下的幸存者回到宗门时,暮色茫茫,残阳吞得大地一片苍凉。
外人看来他极度冷静,通知、安抚、交接等一系列事务安排得有条不絮,殊不知他却大脑空白,走路都像踩在云端,所做不过凭着肌肉记忆。
闻七看出他状态不对,一整天都跟着忙前忙后,对其余事闭口不提。直到夜深人静,他踏入国色轩,毫无征兆地昏了过去。
花满堂发起了高热。
他前些天受了累,身子本就没恢复,又陀螺般转了一整日,加之忽逢变故,终于支撑不住。
这是百余年来,闻七第一回看见花满堂这般虚弱。
瓷白如纸的皮肤代替了脸颊的红晕,眼窝下染着淡淡的乌青,薄唇毫无血色,长睫随着微弱的呼吸轻轻颤抖,像垂危的蝶,即将枯死在秋末。
昔日潋滟的国色牡丹失了光彩,宽大的衣袖松松垮垮,明明望着轻如蝉翼飘如云烟,盖在他身上却仿佛沉如重峰。
花满堂平日最是游刃有余,这回却着实病狠了,迟迟高烧不退,夜间迷迷糊糊将自己蜷成一团,低声喊冷。但不论是火炉厚被还是输送灵流,没一个有用。
闻七病急乱投医,短短三日寻了数十位名医,得到的结果无外乎是“忧思过重,需静养”。
意思是现在除了等,没有任何办法。
焦躁之下,他推了所有事,日夜陪在花满堂身侧。直到某天夜半,他在迷迷糊糊的睡梦中听到什么声响,睁眼发觉,竟是花满堂在哭泣。
他沉在梦魇中,眉关紧蹙,低低抽噎,眼泪一滴一滴流下,洇湿了枕褥。
人们总说,相较起来,还是活着的人更痛苦。死者只需承受一瞬间的疼意,便能忘却前尘,欣欣然前往下一世。活着的人却需在漫长岁月中,反复咀嚼苦忆,吞下尖刺。
花满堂在自责。
心脏仿佛被剜下一块肉,连带着眼眶也酸涩起来,闻七用指腹抹掉那些泪,拍着他后背安慰了一宿。
这次过后,闻七再也没表露出几近病态的占有欲,也没毫不讲理地奢求一个名分。哪怕花满堂病愈,哪怕花满堂一而再再而三地暗示,他也装傻充愣,当做没听懂。
像被是那一下弄出了阴影,生怕自己的胡闹引得花满堂再度病重。
再后来,季惊鸿回归,喜婚鹊汇成铺天盖地的万道霞光,将婚约昭告天地。
大婚那日,花满堂盛装出席。喜烛的光将一切映得朦胧影绰,他道完贺后将自己闷在角落,什么都不说,只是一口口咽酒,盯着窗外。
一轮白月如烧如灼,腥辣如滚过喉间的凉液。
最后酒阑客离,热闹散去后,是旷若无人的死寂。
花满堂素来千杯不醉,但或许是今夜的热气太熏人,他竟也有些头昏。
身前遮下一个阴影,熟悉的嗓音像隔了层雾。
“师尊,该回去了。”
“好。”
花满堂应了一声,起身时不知碰到了什么东西,耳畔传来清脆的叮当声。
闻七蹲身去捡。
“小七。”
他下意识抬头,撞进一双水光潋滟的眸。
花满堂垂眼看他,轻声开口。
“成亲吧。”
胸腔重重一震,闻七听到了自己的心跳,闷响如擂鼓。
那个瞬间,他突然想起,不知多少年前,也有个如花如月的仙人,在排山倒海的惊呼声中,将赤艳牡丹插入他衣襟。
然后抚平他凌乱的发,轻描淡写地吐出三个字。
“改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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