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天大火扑面而来,身体像奶油般一寸寸融化,油脂滋滋滴落,浓烈的焦糊味令人窒息。
疼,太疼了,疼得人意识模糊。
火幕中浮现一道扭曲的身影,它四肢变形折断,细长的脖颈上是一颗破碎的晶石头颅,体表遍布裂痕,缝隙间流淌着火焰岩浆,
它伸出枯瘦的五指,拎起在炙烤中挣扎的人头。
【&*……%¥#@!—】
混乱、嘶哑的低吼在脑海中掀起一场风暴,宛如一只无形的手在搅动所有神经,肆意玩弄。
【你¥#%#&@】
这是警告!
沈伽莱猛地惊醒,胸腔里的心脏砰砰直跳,鼻尖似还萦绕着焦臭味,灵魂深处还残留着彻骨疼痛。他不自觉伸手摸了摸自己胸口,身体还在。
半晌,他才从噩梦中回神,发现是旅馆的单人间。
他回来了!
沈伽莱活动了下左臂,肱骨无碍,再碰了下被刺穿的地方,表面伤口消失了。本该是件好事,但联想昏迷前看到的景象,他决定做一次细致检查。
他起身打开台灯,半倚着床头,抬手解开纽扣,褪下衬衫只剩背心,露出宽阔的肩背。他的肌肉结实流畅,紧紧贴附在骨骼之上,每一块都蕴藏着强大的爆发力。
在昏黄的灯光下,他赤/裸的肌肤仿佛在发光。
屏幕外,观众看得津津有味。
【以人类的眼光来看,他长得真好看。】
【以怪谈的眼光来看,他长得真好看。】
【完蛋,连怪谈都是颜狗,还怎么侵占人类世界?!】
【欣赏不等于手下留情。】
【我欣赏他,但不妨碍我想圈养他,让他天天挥鞭给我看。】
【噫,变态!不过,我也想把他制成人偶,嘻嘻,做我的仆人。】
沈伽莱对此一无所知。
他借着光线,观察左臂的情况。左上臂原本的两处伤口,一处骨裂肿胀,位于臂弯上方;另一处穿刺伤,位于肱二头肌。
如今两处皮肤却光洁如初,像是一切从未发生。
可触感却有些不对。
他用指腹拂过伤口表面,似乎比其他地方更光滑,触之微凉略硬。
沈伽莱凑近细看。
随着光线变化,两处肌肤忽闪着宝石的光泽。他用拇指擦拭,不是银色晶尘,这些亮片不像是粘附在体表外,而是与皮肤融为一体,自然而然生长出来。
晶石化。
他脑海里忽然蹦出这个词。
难道只要长时间接触就会被晶石化?
不,沈伽莱心里立马浮现出答案。
他看着自己光滑的指腹,脑中闪现晶石镇内的一幅幅画面,旋即霍然起身,趿着拖鞋走进盥洗室。
盥洗室内的洗漱镜前各亮着一盏镜前灯,光线充足。
沈伽莱一点点靠近,直到与镜中人鼻尖相对,他看清了脸上凌乱的银线,从眉骨到太阳穴,从两颊蔓延至耳后,从下颌划至颈部,犹如一副奇特的图腾彩绘。
不用看,其他被晶石碎片划破的部位同样如此。
果然,晶石化的条件之一就是血液接触。
只要创口接触过晶石,就会被感染,产生异变。首先是体表的硬度和光泽度发生转变,朝着晶石方向发展。
若是后续频繁接触晶石物质,大概会逐步扩张,向更深处变化。最终,可能会同女仆和厨子一般,由内而外转变为晶石造物。
可问题在于,晶石镇那地方并不像真实存在于明日之镇的某一处空间,反而更像是明日之镇的投影。
换而言之,晶石镇是虚象、是幻境。然而,在虚象和幻境中受的伤却影响了现实。
是真的在物理层面上伤到了肉/体,还是精神或心灵创伤的一种呈现?
沈伽莱只觉得整件事扑朔迷离,线头太多难以厘清,而明早的弥撒想必不会太平。
他整理好思绪,走出盥洗室,在桌前停下。
桌上的莲花晶石偃旗息鼓,不再张牙舞爪地挥动触手,而是安静充当一个发光摆件。
沈伽莱拿起旁边的人偶,不轻不重地晃了晃,人偶没有反应。
他趁机端详,人偶的身体没有出现明显裂痕,不过这也是因为它本就没受什么伤,但表面却有少许轻微的划痕,痕迹很新。
沈伽莱将它放回原位,走到窗前撩起窗帘。
窗外天将明。
*
莱德边走边偷觑身旁的男人,觉得他今天格外好看。
区别于前两天较为休闲的打扮,他今天穿着全套黑白西服,内是衬衫马甲,外着西服大衣。
修长的颈间系着一条格纹领带,马甲口袋内装着一枚金色怀表,表链一端扣在马甲扣眼上,自然垂落,禁欲中多出一丝优雅。
就连路过的居民都忍不住多看两眼。
沈伽莱目不斜视:“在看什么?”
莱德匆匆回神:“我只是在想,你今天怎么还戴起了礼帽?”
“既然要去礼堂做弥撒,自然得正式一点。”
沈伽莱搬出提前准备好的借口,而真正的原因是担心在强光下走动会暴露身上的痕迹。
“既然如此,那你怎么还带上这个人偶?”莱德神情古怪地指了指他提着的纸袋。
“担心它一个人太孤单。”
沈伽莱信口胡诌。
莱德一副“我懂了”,内心充满怜爱。
这么大了还怕寂寞,怪可爱。
沈伽莱完全不想知道莱德在想什么,他不着痕迹地打量着路上同去教堂的行人。
只这么一看,他就发觉了异常。
小镇居民们都佩戴着晶石配饰,不论是胸针还是帽饰或者文明杖,他们至少会随身携带一样晶石配件。单从这一点,就能一眼区分居民与游客。
不知道传统还是有意为之,亦或二者皆有。
“说起来,你昨晚睡得如何?”莱德突然问。
沈伽莱收回思绪:“一般,做了个不太好的梦。你呢?”
莱德笑嘻嘻说:“还不错,昨晚没做噩梦。话说,你昨天是不是被我说的吓到了,所以才没休息好?”
不等他回答,莱德接着道:“如果真是这样,我可以睡前来陪你说会儿话。”他拍着胸脯保证,“放心,绝对不会让你一个人担惊受怕。”
这样才更不放心吧。
不知道他在打什么主意,沈伽莱懒得去琢磨,一口回绝:“谢谢,不必了,我有人偶陪着不害怕。”
“这样啊。”莱德遗憾,双眼微垂瞥了一眼纸袋。
端坐在纸袋里的人偶连白眼都懒得翻,只觉得无语。
怎么老让它背锅?
它只是一个可怜又无辜的玩偶而已。
约莫二十分钟后,一行人抵达圆形广场。
此时,已有许多人等候,而教堂大门紧闭。
沈伽莱拿出怀表查看时间,还有大约五分钟。他收起表,目光回到广场。
广场内至少有上百人,中青年和老人居多,幼儿和少年较少,还有一些熟人。
富商和女伴换了一身华贵而不失庄重的衣服;精英律师还是老样子,油头配西装三件套;女演员和女儿旁站着一个高大的男人,五官周正,算得上典型的西式帅哥。
沈伽莱唇角微弯,朝向他远远挥手的小女孩打招呼。
“我就知道,她肯定还记得你。”莱德怪声怪气。
“我们昨天才见过面,况且她不也记得你吗?”
沈伽莱想不明白,他为什么能和一个七八岁的小姑娘较劲。
“喂喂,我可是给过她一块可丽饼的人。这要能忘,也太没良心了。”莱德咕哝。
沈伽莱没有搭理他,而是望着女演员。
不同于昨日的和善,她今天看人的目光透着冰冷,只有在看女儿时才会稍显柔和,眉宇间隐隐含着一缕忧愁。
奇怪,按理来说节日庆典自该高兴,可他看到的大部分居民都谈不上喜悦,反而有些紧张和警惕。
等待期间,陆陆续续又来了不少人。
当时针指向八点,教堂的钟声忽而响起,宣告着庆典开始。
水晶雕花大门缓缓打开。
神父作为主祭穿着白底金纹祭披,浅金短发后梳。他站在门前,冲着广场人群说:“仪式将起,请大家有序入内。”
大家排队进入。
等沈伽莱进去时,他发现前排的座椅被刻意空出,明日之镇的居民都默契地坐在中后排。
旁边的神职人员见他似有犹豫,低声提醒:“先生,请尽快入座。”
沈伽莱只好迈步走到前排,选了个靠过道的位置落座。他摘下礼帽,抬眼便看到一个巨大的黑白圣坛直达穹顶。
白水晶雕刻的讲经台立于前,其后是华丽宏伟的圣坛。
圣坛最下方的黑晶底座上镶嵌着造型迥异的白色浮雕,底座之上是四根拱柱,左右对称,拱柱中间有一副神子受难图。
年轻的神子身披白纱安详闭目,人群环绕着他,或哀求、或悲伤、或愤怒、或窃喜。
受难图的正上方是一枚白色圆形浮雕,中间是嶙峋晶簇,两侧是一对张开的羽翼。
再往上,是教堂形状的碑刻,碑刻中央立着一尊男性神像,看起来并非神子。碑刻顶端是一枚黑色十字架,十字架后方是晶石状的放射外环。
奇幻瑰丽,黑白之间显出圣洁。
待全部人入座后,主祭走到讲经台前开始念诵:“神子自降临时为圣,曾对人说:‘我行于世间,惟愿为吾主传播圣音’……”
一段冗长的经文结束后,神父开始讲经。
沈伽莱一开始还能认真倾听,企图从中获取线索。听了一段后果断放弃,大部分内容与莱德说的无异,长篇累牍地对神子歌功颂德,赞美神爱世人。
经过昨夜在晶石镇的奋战,他本就精神不济,现在更是听得昏昏欲睡。
神父讲完最后一个字,合上经书,环顾众人:“奏圣歌。”
磅礴雄浑的管风琴乍然奏响,唱诗班的吟唱空灵悠扬。
“神子,神子,您是神对世间的垂怜。”
“您是天使的化身。”
“您垂怜我,垂怜万物。”
“您垂怜我,垂怜万物。”
……
在神圣的歌声中,天使降临。
沈伽莱看到圣坛两侧的天使像舞动双翼,飞离圣坛,洁白的羽毛自高空飘落。
作者有话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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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明日影院(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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