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的事暂时告一段落,宋祈终于能休息几天,午后陪着岑意倾去遛狗,正好遇到邻居家的女儿出门。
她记得爷爷说过邻居小姑娘是她的粉丝,但没想到对方年纪这么小。
眼前的女孩只有十二三岁的样子,见到她激动地跑上前来,用蹩脚的中文和她说“新年快乐”。
女孩的母亲是中国人,从小在英语环境里长大,中文说得不算好,但还是很认真地讲自己看过她的每一部电影。
岑意倾半蹲着听她讲话,末了给女孩一个大大的拥抱。
“你今年会有新电影吗?”女孩问。
《哑海》的演员阵容还没官宣,她不便透露,只能笼统地回答:“会有的。”
“我会好好跟妈妈学中文的,这样就能看懂更多你的电影了。”
女孩像只兴奋的小雀,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宋祈和yellow被晾在一边,第一次和它惺惺相惜起来。
“对了,唐人街有舞狮表演,还有乐器演奏,你们感兴趣的话可以去看看。”
女孩看了眼手表,大概也意识到自己说得太久,给她推荐了一波附近的活动,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你对粉丝都这么有耐心吗?”宋祈望着女孩远去的方向。
“她喜欢我嘛。”她说:“而且还是个小朋友。”
“什么时候对我也能这么耐心......”他低声。
“你又不是小朋友。”
“我就比她大两百多个月。”
她唇边的笑意像沸水般在脸上蒸散,抱着宋祈的胳膊,
“好吧,我耐心一点,你想去哪里玩儿?我陪你。”
原是漫无目的地出门闲逛,经她这样一问,宋祈也一时说不出个目的地。
两人商量了一下,干脆去唐人街逛逛。
所有的节日氛围似乎都凝聚在这里,远远看去整条街一片耀目的红,苦等一年终于解冻的刘德华在音响里争分夺秒地唱着《恭喜发财》。
舞狮的队伍停在街道中央,狮头上的眼睛一眨一眨,和两边围观的路人互动。
岑意倾站在人群最外面凑热闹,宋祈怕和她挤散,紧握着她的手。
不多时,她挣开他,“等等,我把yellow抱起来。”
人太多了,她担心yellow被不小心踩到。
弯个腰只是一眨眼的时间,再起身时,她旁边的人已经换了张面孔。
她四下张望,还没找到宋祈的影子,包里的手机先响了。
她换了只手抱yellow,接通电话,开口就问对面:
“你在哪儿?”
“我在家啊,还能去哪儿。”
岑意倾一愣,把手机拿到面前,才看见来电人是盛栀。
锣鼓声充斥在耳畔,她挤出人群,找了条人少的巷子继续讲话:
“怎么了?”
“年都快过完了,你真的不打算回家看看爸吗?”
“不,过几天回国就要开始工作了。”
她靠在凹凸不平的墙壁上,“你打电话就为了问我这个?”
“当然不是。”盛栀静默了片刻,问:
“上次的录音,你发给江梦了吗?”
她猜得没错,果然是来问录音的事。
岑意倾脑中的警报拉响,没有正面回答她,反问道:
“你如果想让她知道,为什么不自己给她?”
“我以为你会给,毕竟这次没拿到《哑海》的角色,你不是很替她惋惜吗?”
盛栀的语气单纯得像个孩子,却让她霎时起了一身冷汗。
明明是夏季,太阳还高悬在头顶,但她的指尖却是冰凉的。
这事除了她自己,就只有导演和江梦本人知道,盛栀是从哪里得知的?
岑意倾的嘴唇忍不住地颤抖,一连做了好几个深呼吸才藏住内心的慌乱,继续开口:
“你怎么知道?”
那边传来一阵诡笑,像胡乱敲击琴键奏出的音符,让她的思绪更加混乱。
笑声停止时,盛栀的口吻又变回往常那样的漫不经心:
“我知道的还很多。”
接着,她又问了她那个问题:“你会站在我这边的对吗?姐姐。”
没有等她回答,电话被挂断,岑意倾还呆呆举着手机靠在墙边。
耳边没了盛栀的声音,她过了很久才缓过神来,大口地呼吸着。
“怎么了?”宋祈拐进巷子里,一眼看出她表情不对劲。
刚才在人群中被挤散时,他很快就找到她了。
还没来得及挤到她身边,就看见她拿着手机走出人群。
宋祈料想她有急事,不想打扰她跟人讲话,一直守在巷口等她。
这会儿见她惊魂未定的模样,他免不了在心里自责,早知道就陪她一起了。
但岑意倾收起手机,冲他摇摇头,“没事。”
公司的事已经够他忙的了,她不想把这事儿也告诉他。
盛栀一通电话过来,她也没心思再在这里逛下去。
宋祈看她从巷子里出来后一直情绪不佳,提出带她出海晒太阳,晚些时候还能看落日。
岑意倾没拒绝,两人把yellow送回家后又开车去了港口,属于她的Aphrodite号已经等候多时。
阳光算不上炽烈,她躺在甲板上,眼皮被晒得越来越重,直至失去意识,沉入梦境。
再睁眼时天已经黑了,她已经躺在船舱的卧室里,被宋祈整个地裹在怀里。
岸边的高楼缀着点点光亮,微弱的光线穿过船舱的窗户倾倒一室,她试探着叫他的名字:
“宋祈?”
“嗯。”
意识一清醒,下午的事就又涌进脑海。
她有些烦躁地翻身,平躺在床上。
宋祈撑着身子坐在床头,垂眸看着身旁闷闷不乐的人,“不开心?”
“睡太久了,没看到日落。”她随便找理由搪塞过去。
“明天还可以看。”
“明天不一定有太阳。”
的确心情不好,她老想找人抬杠,旁边就有个现成的。
“那就后天看。”
“后天回明京了。”
宋祈还没怎么样,她先被自己说恼了,一把将被子扯过头顶,闷着不再说话。
他知道她心情不好,虽然问她的时候总说没事,但行动上又跟嘴巴唱反调。
宋祈喜欢她跟他耍脾气,起码说明她不会在他面前伪装。
他扯扯被子,把她脑袋露出来,“也不嫌闷得慌。”
她没接话,挪了点位子,侧身把头搭在他大腿上。
宋祈慢条斯理地把她盖在脸上的头发一缕缕拂开,发尾戳得她脸上有点痒,忍不住伸手去挠。
“回明京也可以看日落,如果一定要在这里看,等有空了我们随时可以回来。”
他不在乎她的刻意抬杠,很认真地帮她想对策,岑意倾有种一拳打到棉花上的无力感,鼓着脸把头扭到一边,忍不住又去想那件事。
盛栀虽然没有明说,但这些奇奇怪怪的举动指向的意图已经很明显了——
她要和盛知川分庭抗礼。
岑意倾刚来盛家那年,全家上下只有盛栀愿意搭理她,她对她的态度里一直存有几分感激。
盛栀不介意她的私生女身份,她不在乎盛栀游手好闲二世祖的作风,她们半吊子的姐妹情像一堵厚实的墙,虽然称不上坚不可摧,至少相对牢靠。
手机里的录音像是墙上突生的裂缝,被盛栀今天的电话一敲打,整面墙便轰然倒塌,岑意倾才发现这墙竟然是中空的。
她不知道该不该把录音发给江梦,如果江梦因此和盛知川翻脸,那么她便成了盛栀料理他的棋子,盛知川不会让她全身而退。
但要假装不知道录音的事,她又做不到。
宋氏和盛风还有合作,到那时宋祈又会怎么做?如果他支持盛知川,岂不是就站在了她的对立面。
眼下无论做出怎样的决定,似乎都会把她引向糟糕的结局。
越想越乱,岑意倾猛地从床上坐起来,回头对宋祈说:
“我想喝酒。”
他说好,出门让船员拿来冰镇的白葡萄酒,倒进杯子里递给她。
她抿了一点,清爽适口,脑子里乱七八糟的事也被这冰凉的口感化开。
尝到了甜头,她干脆仰头,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慢点喝。”宋祈又往她的杯子里倒了一点,端起自己那杯和她碰杯。
玻璃和玻璃碰撞出脆生生的响,把她出走的思绪唤回来。
“宋祈。”杯子还抵在唇边,她抬起的手突然放下,说:
“我很喜欢现在的生活。”
如果事情真的朝着最坏的方向发展,她就只能和现在的生活说再见了。
眼眶发酸,她低头看着杯中的液体,把眼泪硬生生憋回去。
没事的,她只要假装不知情就好,她可以平稳地熬到盛从明死,不管盛家两兄妹如何厮杀,她都可以置身事外。
没事的。
她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或者说,她不想失去宋祈。
这个决定做得比想象中轻松,只花了不到两杯酒的时间。
卧室里始终没有开灯,她坐在床沿,望着远处城市的霓虹,
“明年再带我来这里吧。”
“好。”
她两手撑在床边,侧头去寻他的唇,绵长的吻里带着淡淡的酒气,谁也说不清自己到底醉没醉。
岸上的彩色的灯光流淌进室内,画布从雪白的床单变成她光洁的后背。
她跟随着海浪的频率起伏,累极了便整个趴在宋祈身上,一遍一遍地问他“我们以后还会来这里吗”。
他不厌其烦地回答她每一个相同的问题,哑着嗓子说会。
两具身体像是海水,汇聚在一起难分彼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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