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心理阴影
樱染点点头，回想那日的情形，心情就很沉重，恨不得自己替姑娘受那份罪。“当时我们都坐在马车里，姑娘觉得口渴，喝了一口水，喝完就有些难受，快到城楼的时候，姑娘突然说胸口疼的厉害，我们以为是车夫赶着回程，马车速度快了些，可能颠的姑娘不舒服，就让车夫放慢些速度，但没过一会儿，姑娘又说头疼，好不容易回了府，姑娘浑身都烫的出奇，就跟灌满了炭的火炉子一样，用冰水敷都不管用，求了管家去请大夫，也请了于伯过来，折腾了两三日，好不容易姑娘身子不热了，却又一直昏迷着，期间服药不断，却总是不见醒，就连大夫们也不知道是生的什么病，倒是有道士说是姑娘恐撞了邪，是邪气入身，怕是好不了，奴婢不信，不仅奴婢不信，桃吟和梅竹他们也都不信，若真是邪祟入体，咱们几个人一起的，怎的就单挑姑娘了呢！”
君如意听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蹙眉想了下，道：“所以，你们是在复盘那日发生的事？是发现了什么可疑之处？”
“是的。”
君如意看了看樱染和桃吟，又看向因失血过多、昏迷不醒的梅竹，道：“梅竹受伤，也是查这件事导致的？”
樱染郑重的点头：“姑娘您老是醒不来，奴婢们总不能一直这么干等着，既然大夫瞧不出来是什么病，奴婢们便自己查，姑娘从小到大的一切事务，奴婢们自是最清楚不过了，那日也是奴婢们陪着您一起去的观华寺，一路上发生的事，奴婢们也都知道，所以我们每个人各自将那日发生的所有事都回想一遍并记录下来，大到马车、小到茶水，一点都没放过，再把每个人记录下来的事综合在一起，一一排除，排来排去，发现跟往年去观华寺不同的地方就三点，第一个是时辰不同，我们晚到了半个时辰；第二个是人不同，来引路的不是慧善大师，是个面生的小弥尚；第三个是禅房不同；除了这些，我们坐的马车、赶车的车夫、行驶的路线，还有期间吃的点心、喝的茶水、途中下车小憩的凉亭，也都和往年没什么不同。”
原以为原身在宅里不得宠，连带着身边的婢女小厮也被下人们排挤，容易胆小畏缩没主见，没想到他们为了原身，竟然偷偷调查事件疑点，可见是有真感情在的。
樱染见君如意不说话，还以为姑娘是觉得他们自作主张了，确实梅行如今受了伤，方才门外那两位大人似乎也是寻着梅行的踪迹找过来的，事情还没查出来头绪，就惹出这么大的麻烦。
“做的好！”君如意看向樱染和桃吟的目光带着欣赏和惊喜，有了帮手，查起事情来就省时省力了。
“姑娘不怪我们自作主张吗？”
“这件事确实蹊跷，我也准备同你们商量怎么查证，没想到你们动作这么快，那你们查出来什么了吗？”
“嗯。”樱染有些不好意思，她是几个人里年纪最长的，虽大不了几岁，但多活了几年，见的事物便多一些，懂得的自然也更多一些，往日姑娘拿不准的事情，都是问她的，只是不知怎的，今日总觉得姑娘才是掌握大方向的，看事情似乎比她要准。“时间上奴婢们没查出来什么，剩下的就是观华寺的小和尚和禅房了，今早就让梅竹去观华寺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是我们不曾留意过的。”
“如你们所说，我这病来的确实蹊跷，若不是疾病，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了。”
桃吟这时已收了眼泪，闻言茫然怔住，有些害怕地道：“真的……是邪祟入体吗？”
“这世上哪有什么鬼怪邪祟一说，我倒觉得像是中毒。”君如意摇头，握着桌上的杯盏，指腹无意识的来回摩挲着杯壁上的兰花图案，什么病大夫无从下手呢，而且那么多药吃了也不管用？“樱染你方才说，我那日所有吃的喝的都是从府里提前备好的，对吗？”
“奴婢可以确定，所有吃食都是奴婢和桃吟一起准备的，饮食方面奴婢们一向格外小心，您小时候误食东西，吐了好几日，奴婢吓坏了，从那以后，姑娘的饮食奴婢从不敢假手于人，都是奴婢和桃吟亲手准备。”
“那装糕点和茶水的杯盏呢？除了你们预备的杯盏，我有没有用过或是触碰过其他东西？”
樱染垂头想了想，摇头道：“没有，连姑娘入口的杯盏都是奴婢们带过去的。”
“啊——”桃吟突然想到了什么，道：“奴婢倒是想到一件事，那日进了禅房后，姑娘口喝，奴婢本想拿杯子倒水，瞧见杯底有污渍，就让小弥尚领奴婢去洗漱池清洗，奴婢到的时候池子里已经摆了许多杯盏，有一个和尚正在那里清洗，见奴婢和小弥尚过去，似乎很不高兴，又不好叫奴婢走，瞪了小弥尚一眼，也不问奴婢同不同意，夺过奴婢手里的杯子扔进池子里洗了，奴婢嫌他洗的不干净，后来奴婢又重新洗了洗……”
桃吟睁着大眼睛，看着君如意和樱染，好不容易止住的眼泪又滚了下来：“会不会是这个有问题啊？”
君如意道：“正常情况下是没有问题的，倘若真是毒，那就有问题了，特别是一些无色无味之毒，看不见也摸不着，一旦沾染上，难免会有残留，必须要用专用的消毒剂才能洗得掉。”
“那怎么办？是有人要害姑娘吗？”
“害我应该不至于，我很少出府，也没与什么人交恶，可能只是碰巧被我们遇上了。”君如意宽慰着桃吟，拿着锦帕替她擦泪，道：“现在也只是猜测，但梅竹受了这么重的伤，我猜他应该是查到了什么，等他醒了问问就知道了。”
方才大理寺少卿和皇城司副使都是为了追查疑犯而来，梅竹回府的时辰跟他们到达的时间相近，看这情形，他们应该都是把梅竹当成了疑犯，追到了这里不见踪迹，所以才会紧盯关内侯府不放，可梅竹只是去观华寺探寻真相，到底是发生了什么事，才会被他们当成疑犯呢？
或者，他们也在追查什么案子？
同一个时辰、同一个地点，他们追查的是同一个案子？
这就有些奇怪了，大理寺和皇城司是两个不相关的衙门，基本不可能会同时追查同一个案子的。
君如意见屋里的于伯已经敷好了药，正在收针，便走了进去。
“于伯，梅竹怎么样？”
于盛之就着樱染端过来的木盆净了手，道：“剑若再偏右两分，便无力回天了，看来刺剑之人并未打算伤他性命，有意避开了命穴，我开了些内服和外服的药，将养个几日便没什么事了。”
“有劳于伯了。”君如意很了解皇城司办案手法，留活口追真凶是皇城司办案的宗旨，嫌犯要死也只能死在他们手里，只是没想到让梅竹逃了，所以他们才一路追查到此，大理寺竟也一同追过来，想到这里，如意觉得此事有些过于凶险，眼下只能期望于梅竹了。“于伯，梅竹什么时候能醒？”
“用了麻药，再过两个时辰差不多就醒了，只是迷糊中恐会疼痛难忍，若是顶不住，可服些五石散。”于盛之习惯性的摸了把胡须，叮嘱道：“不过男子汉大丈夫，忍着点也好，那东西服多了对身体不好。”
“多谢于伯，我送送您。”君如意跟着于盛之一同往屋外走，示意樱染不必跟随：“樱染，你留下和桃吟一起照顾梅竹，尽快把这些东西也都处理掉，再燃些熏香。”
“好。”樱染知道姑娘口中说的东西是什么，想起门口那两位大人，心口没来由的一抖，忙将屋里沾了血迹的衣物全都抱出去，打算找个角落烧了。
君如意居住的偏院本就是府内最西处，离西院后门较近，快走到后门处时，于盛之放缓了脚步，看了看四周无人，压低声音道，方道：“四姑娘，容老伯多唠叨一句，如今世道不太平，纷争不断，生出了许多究凶极恶之人，有些事老伯不便明说，但请四姑娘万事留意，切记要照顾好自己啊！”
“多谢于伯提醒，我明白的，平时里尽量少出门、少与外人接触。”君如意自然听明白于盛之话里的意思，他虽是个市井大夫，但多年行医加之医术精湛，经常出入王府侯门之中，自然能知道一些不为旁人所知的事，此刻又这般叮嘱，想来也是担心她，但又不便明说罢了。“今日之事，还请于伯守口如瓶，不要同旁人提起。”
“四姑娘放心，明日我让人再送些草药过来，伤口三四个时辰一换，可加快愈合。”
“多谢于伯了。”
送走于伯，君如意插上了门栓，未及转身，忽地感到一道身影如厉风疾至，亦有陌生的气息向她袭来，冷洌中裹夹着令人心惊的危险，脑海里不由自主的浮现出白日里见到的那个清傲森冷的身影，握在门栓上的双手不自觉的用了力，想要夺门而出却已为时过晚，没等她拉开门，匕首已经横在了脖颈间。
“别动。”
如同鬼魅般没有灵魂的声音，瞬间侵入骨髓。
“……”
又是匕首？就不能换个工具么！都有心理阴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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