突兀凹陷的草痕友好地给狩猎者指明猎物群离开的方向。
“哞尔——”
沉闷如青铜大钟敲打铮鸣的牛哞在水草茂盛的山坡传来。
牛群在山坡吃草,本该悠闲恬静的画面此时却充满原始汹涌的野性,灰褐色的厚实牛皮底下锁住大块大块肥美的膘,比稚儿手指还粗的稀疏牛毛勉强地将其丰满的躯体遮蔽,牛群移动时好似连绵起伏的小山包携势扑来,棱角尖锐的坚硬铁蹄在大地留存烙印。
顶在牛头的威武犄角在光线下流动出森白阴冷的金属质地。
铜铃大的牛眼内红丝粘稠,贪婪地盯紧搂在视线中的鲜草。
“咔擦。”
“喀嚓。”
斗云荒牛下颌舒张时,交错的犬牙宛若两把无情的镰刀切切地将沾有露珠的草叶尽数收割、吞吃入腹。
山坡上灰褐色的野蛮族群分布在此地,更衬得凶煞难掩。
山谷地树冠茂密膨胀的小镲树背后,两台机甲借凹陷的地势与树荫来藏住机身,启动侦察镜对其专项分析。
一台极黑暗沉、威势冷硬的“渊和”与一台乌紫色镶嵌幻棱石的“扑朔”,都以半匍匐的姿态观察情状。
“唔。”
“满山坡的整群牛得有百来头吧,B 的族群全端动静不小吧。”
“赛事方的套路完全是套中套的N次方,阴险得笋呐。”
“A级难度的B级晶核,B级难度的C级晶核,核均跨级挑战!”
单一头斗云荒牛的蛮劲就可以轻松顶飞一辆越野车绰绰有余,要是一口气跟整群抬杠,山坡得撬个七八。
单头的斗云荒牛皮糙肉厚又攻击犀利,高攻高防的特性排在B类都委屈,成群的荒牛群状态时,每只荒牛的危险度评定甚至在单只荒牛的两倍甚至跃升整一档有余,更荒谬的是这种星兽除却繁殖期外始终保持集体生活,名头叫B类星兽,真算的话实际得在A-类,当然也代表着它的晶核撑死只能算成B类晶核。
他俩驾驶机甲出击倒也不难,此处的荒牛群还只是小部群,头数多少仍在两人的掌握中,尤其荒牛尽管高攻高防却敏捷不足,傅以遂和谢霜白的机甲都有或短或长的滞空实力,水平即使稀烂到家也能无伤离开。
但是傅以遂和谢霜白依然不打算如此莽撞出手发动攻击。
往牛羊上说。
仓促动手引发的动静会干扰到另一只捕羊队的任务推动。
白云青羊皮毛蓬松绵软,是极为柔软珍贵的织品及床品原料,羊角青翠似玉,打磨好可以充当长期的痒痒挠。
如此好用的羊撇开晶核,很难不让人心动,但完美无缺的羊羊也有微不足道的小瑕疵——胆子非常非常小。
胆子小也就罢了,但当易受惊体质的白云青羊受到惊吓的话,原先绵柔似云的纯白羊毛会迅速地转灰渐黑,原先温顺乖巧的性子也会秒变大龄暴躁老哥。
最糟糕的是——毛色完全转黑的羊体内不再含有晶核。
意味着杀再多羊也无核可拿的悲惨境地,相当打白工。
往竞争上扯。
才刚开场就没心没肺地弄个大爆炸,不论如何都会有不少队伍的侦察员来打听情报或者予以不必要的骚扰。
这一种开局基本等于公屏播报出己方所在定位的程度。
再往全了说,1/3星球面积的考场一定具有较为广阔庞大且完备的生态环境与食物链,大大咧咧地灭杀斗云荒牛会带来两种糟糕的后果:一是被其族群发现与你不死不休,另一是被其头顶的猎手当作食物替代品。
负责白云青羊的是叶离跟傅姚的双人小队,傅姚的性格不暴躁,却也跟冷静克制搭不上关系,没有一刀毙命的心狠手稳是无法收获被称作惊叫羊的晶核的。
“待命。”
渊和中传来新指令。
谢霜白按照指令暂缓,留其正和另两位讨论联合发动的时机。
少时。
与另一支小队获得对策后,这边的傅以遂和谢霜白开始动手。
机身颜色乌黑,泛有暗沉冰寒的锐芒的机甲在操作者细致精湛地操控下似水纹清风般游走于苍茫的丘陵间,新月状的异域风情极浓的弯刀紧握在壶口处就宛若他正手持一弯光弧利刃,刀光飘飞中对决落幕。
悠闲吃草不时斗殴的荒牛只觉得眼皮一暗、神经一紧就已经牛头飞舞抛出优美弧线,红白的脑浆好像定时烟花般爆裂炸开,弹溅射得到处都是难闻的污染味。
“咚!”
“咚!”
这是被新月弯刀割下一个个完整头颅并掉落时砸出声响。
平整切面处的鲜血霎时浸染大片浓绿色,方才仍勃勃的生机在乌糟糟污血的大面积“灌溉”下快速枯死。
“噗呲。”
“噗呲。”
谢霜白没那个瞬死的武力,自恃聪明人的他却也有独家妙招。
乌紫色“扑朔”外壳隐秘地镶嵌在关节处的幻棱石轻微地闪烁,与其机甲主体具有的高隐蔽性的特性彼此作用。
使得他总能在编织出的幻觉间,神出鬼没地抓住斗云荒牛面对他时露出的一瞬被魇住的失神,灵巧地把握住时机,将特地改良升级版本的强狙弹射入其喉管。
只要封死斗云荒牛的喉咙,他对于哑巴荒牛的作战就不会束手束脚地舒展不开了,只要不吓着羊就成功大半。
他堂堂一个名门出身、体质精神力双SS以上的知上进的优秀单兵难不成还会惧怕一头伪A级的斗云荒牛吗?
呵,当然不可能。
·
赤火似枫的“烈枫”与灰蓝与暗银相间的“曦光”相携归来。
负责留守大本营并监察血钩子的孟衡还自然地上前搭手。
头一天尚未摸清具体套路前,避难所内留守一人是必须的。
孟衡对此跃跃欲试,非常想要大展身手,奈何探查出要对付的两种星兽都极受敏捷性克制,而他的机甲金戈走的是非敏捷性的防御流机甲路线,与其交手并不占优势,所以只能老实地留守在避难所看家。
当然他待在避难所内也不是全无收获,两队离开五分钟——
行动手表连接的避难所系统就补充崭新的赛内条例。
“叮咚。”
【任务:资源包的补充】
【说明:在求生存的时候,机甲作为你最能依仗的武器却也非万能的,大规模作战后的它也需要充足的能源予以补充消耗,这片原始赛区当然不会白白生长出能源液,求生队员能依赖的只有每天的空投。】
【具体:每天都有两次空投能源的机会,地点未知,但时间可以从行动手表内接受到,大家要加油呀!】
【时间:参赛日第二天开始】
【开机甲的没能源液不相当于没吃饱饭上去干架的精神小伙,不会吧不会吧不会吧,谁会让自家机甲饿肚子!】
孟衡将发来的信息截图分享后,未知未定的资源包增加场内变化的不确定性,找打的提示简直在放飞自我。
一般收到消息的会发愁,但二般的傅姚立时提供可行的思路:
“现在咱机甲满能源的情状下基本撑到明天下午是没问题的。”
“到时候咱找个僻静的地方蹲守,能拿就拿,拿不太方便的记牢拿了的,回头再从他们手中抢回来就行。”
直白的“强盗“行径在傅姚口中有种就是左手到右手的随便感,根本没有在意辛苦地第一手抢夺者的感受。
孟衡为人较为板正,很多时候的骚操作也大都乘队友的“殷切”引导,但此时也不得不承认是“好”计策。
起码他自认以他本人的智商来判断,想不出更好的。
“抢空投的第一手就相当于将己方立在所有小队的对立面上。”
叶离:“如果没有缜密精巧的行动路线和敏捷得手的能力的话,要成功的难度的确比“我们从得手小队手中再抢”的可能性要低,一对一咱不怕,一对多也不怕但麻烦,又不利于展开本小队的采集与狩猎工作。”
总结来总结去,傅姚的零元二次“购”法居然越说越靠谱。
口头上天马行空地提出各种办法,手上还忙不迭地小心处理数头斩获晶核的白云青羊的皮毛,白云青羊是名副其实的毛似白云棉花糖,蓬松柔软又轻飘飘的,炮制的皮毛垫在睡袋上一定如躺云端般丝滑。
数份顶尖品质的白云羊绒纱珍稀床品。
Get!
今晚一定好梦!
·
天渐黑。
斗云荒牛小队的两位掩埋处理完牛尸,将牛躯上有用的部分与星兽孕育出的晶核都打包好,回驻地,十分要紧的是恰好都卡在天黑之前的时刻到避难所。
外头依稀仅剩一缕昏黄泛暗的光印,浅浅的印痕也在夜风的搓磨中很快地消失不见,避难所内的队内成员聚拢在一齐抓紧间隙吃晚饭,食物在口腔咀嚼的声音与外头乍然凶猛的飓风比,仿佛石头坠落汪洋。
“呼咕——”
“呼咕——”
地动山摇间,仿佛温柔的山神在哭泣,蛮横的风神在咆哮。
象征安全的避难所在狂风呼啸的猛烈捶打中发出砰砰的声音。
但所幸铜墙铁壁足够稳固,未激活防御也未被狂风拔地而起。
“我……我去!得亏晚上没出去,一出去可不得被掀飞。”
“全场免费的大自然般无敌暴风大抡锤游乐设施你值得拥有!”
“如果有队伍想趁晚上弯道超车的话,祝福他们免费体验。”
四双手整齐地扒拉住特制窗框,双眼亮晶晶地往外探。
目之所及的地方,杂草四散飞舞,无数枝干刮倒倾斜堆压在一起,有几条白天狩猎时划定的路线此时都在狂风荒木影响下被堵塞、被破坏、被小幅改变地貌。
都无需整夜,只要一场喧嚣的大风卷舞,军校生们白天推动的地形勘测进度就不得不老实地清空为零,从头再来过,俨然将“生存”的无常体现得淋漓尽致。
狂风夜。
风中的湿气弥漫。
黑黢黢的小森林内,暗沉环境中枯瘦蔫巴的枝干上好似挂有小瘤子,原本生机丧失大半的它被累赘压弯腰。
有一个小队的成员此时正四肢紧紧地攀住,祈祷快快风停。
作为综合实力不在上流的军校生小队,本来是想在借助己方队员特殊优秀的夜视能力,不求完美超车,但求从弯道蹭点好处来加持自身,谁知人算不如天算。
死寂无比的黑森林内隐约传来此起彼伏的细如蚊音的呼唤。
当然声线的细弱并非是因为对方胆怯而发声不洪亮,无论军校生如何拼命放大的音量都会被嚣张的大风吞走了大半,所以传到另一头的自然只剩下嗡鸣。
“队长——,我们现在能躲回去——吗?”
“这么大的风,做梦——吧。”
“坚持就是——胜利!”
“老子不信——这风能刮——整夜!”
然而相不相信已经不重要了,手里扒拉住的枯瘦树枝的开裂声全然充斥脑海,警报警报红色生命警报!
保守派。
对夜晚持谨慎提防态度的小队也不少,天灾**兽潮都不好下决定的情状下,提前将防御点到极致是一种令人倍感安稳的选择,但这样做也有不可避免的选择:
五人全队躲入未激活的避难所or四人激活一人在外。
其中可以推敲的杠杆非常密集复杂:未激活的避难所的强度有多少?未激活的它能够扛狂风、暴雨乃至种种灾难异变吗?被安排在激活避难所外的人如何选择?采取五保四的战略开局舍弃一人?选出最强的在外坚持?在外头的军校生实力是否能战胜狂风?如果要在二者间权衡妥协的话又会有什么对策和方案?
有自恃实力在外守卫的被狂风一兜头就给甩出老远的。
也有在队友投票中票选落榜,被团队放弃在外头大风的!
夜晚外头呼啸恐吓不止。
夜晚里头却是几家欢喜几家愁,还有一家特奇葩。
未激活的避难所能抵御狂风是个好消息,让大家现在都能钻入铺好柔软羊绒毛的舒服版睡袋中踏实地养精蓄锐。
下棋的人都知晓一步晚步步晚,一步错步步错的道理。
若不巧一步踏错,后头衔接的滚滚浪潮裹挟便难以自主。
·
第二天晨光依然晴好无比,好似昨晚咆哮肆虐的狂风只是场惊恐的噩梦,但当军校生走出避难所后,满地狼藉的残败枝叶与一夜间改头换面的地形地貌都清楚地印证昨晚的一切都是绝对的真实,无可辩驳。
作为昨晚决策执行都正确的止戈小队正要出门探测地形新数据,给昨天才完成的地形建模作调整和修改。
“啊呀!!”
傅姚大嗓门的一声惊叫突现,没等众人询问发生何事。
“我的门卫!”
“我的晶核!”
谢霜白完美承接的下句迅速地解了余下三人的疑惑。
原来还惦记着昨天那片价值不菲,又能拿晶核又能白嫖武力的极其好用血钩子,也不知晓它还安好否?
血钩子:听我说,谢谢你。
旁观的三人并没有对血钩子的同情心,叶离甚至安慰地分析:
“血钩子不是纯地表生长的异植,它有大半的根系都深埋在泥土,又是成作为牢固结实、易抓紧地脉的网状结构,再加上其会有部分根脉与供其藏身伴生的高大树木的根系相互缠绕,被掀飞或吹走的可能性极小。”
叶离对异植在各种环境协调生长的基本原理都了若指掌。
她在这方面的知识领域甚至要比异植学的教授都要广。
经她一顿专业细致的分析,才瞬间让两人安下心来。
傅姚轻吁一口气:“呼,老娘的异植晶核堆保住了……”
谢霜白轻笑:“本少爷相中的免费强力门卫也保住了……”
两人心头舒缓时,毫不掩饰地暴露出内心真实的想法。
叶离言语带有安抚,但神色始终淡淡,并未如何喜悦。
一场巨变。
造就的是危机亦是机遇,能够从昨晚存活的异植和星兽无疑都是个中翘楚,还是那种拔升了自身能力的佼佼者。
避难所外的植物在扛住狂风时足够聪明地亦薅走狂风的羊毛。
避难所内的人类无法凭□□与此抗衡,狂风后只多出庆幸。
昨天对方计划着充当门卫的血钩子,今天估计很难如愿。
她默默地垂落纤长浓密的眼睫,将眸光中掩藏不住的冷漠敛去。
这一切自然界的此起彼伏像极了不活即死、不挣扎即亡的纯白实验室,自然界的物竞天择是为了生存繁衍,而人类世界的人为的适者生存却是为了贪欲。
谁又比谁高贵呢。
不远处依傍高大乔木林,根系又紧抓住土壤的血钩子劫后余生,好似千万噙血的小钩子模样的枝条尖尖才姿态妖娆随性地舒展开它柔韧有力的优美躯体,和煦的光线扫去,仍显稚嫩的新枝尖头在半空突然颤巍巍地抖了抖,仿佛在和风中莫名地打了个喷嚏。
如果血钩子是人的话,一定会信誓旦旦地猜测绝对有人在背后说它坏话,可惜它并非人也不知晓人类的梗。
狂风虽可怖,它大名鼎鼎的血钩子也不是吃素的。
在危险的夜晚,血钩子伸出无数或粗或细的根牢牢地扎根于地并保护住自身安全时,亦大胆地分出细长柔韧的暗绿藤蔓埋伏在土壤中、狡猾灵巧地将无数丢失性命的不幸者都卷巴卷巴地缠绕拖走当作它的拾荒战利品,贪婪地将其失落的“血肉精华”与尚未崩解的晶核都吸收入自身的体内,快速地增长自身的积累与推动新的蜕变,这是自然界生存的丛林准则,狡诈大胆似血钩子,也不过是千万吞噬者的一员罢了。
狂风虽可怖,但究其根本也只是一个无脑地狂暴者而已。
与灵性充沛、能“屈”能“伸”的狡诈“捕猎者”相比仍稍逊一筹。
新一天的挑战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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