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妹们还听说,这田家地里出来的稻谷,比一般稻谷卖的价更高些,他家的稻谷按理说应当没人买才是,可事实恰恰相反,这田家的稻谷是那田家村卖最快的。”
县主夫人就是吴晓月她阿娘,这个首先可以排除。信阳伯府近些年都没什么案子,应该也没什么嫌疑。
李沙棠想了半天,觉得还是那三个村的嫌疑最大,尤其是那个田老太爷,不仅行事诡异,与埋骨坑里的骸骨时间还能大致对上。
她饮完一杯茶,清了清嗓子,这才道:“这次去查的分别有谁?”
说到这个,沈九又来劲儿了。
“玉树、梨落、雀兰、月香她们四个打败了其他人,这才有资格跟着卑职一起查的。”沈九边说边笑。
“她们这么积极!”李沙棠讶然。
“能为少主效命,是卑职们的荣幸,她们当然要打起来。”沈九严肃又认真地看着李沙棠。
沈九的命是李沙棠救下来的,可以说,她们中的大部分人,命都是李沙棠给的。
陇右的女人不值钱,这是陇右的公识。
在陇右,男人可以用来打战、用来劳作,女人只是生孩子,尤其是生男娃的东西。
沈九不愿过这样的日子,所以她逃了。但幸运并没有降临到她身上,她也像无数女人那样,被抓了回去。
但她比那些女人幸运,她的姐妹们也比那些女人幸运,因为她们遇到了李沙棠。
李沙棠救她们,教她们知识,引她们上路。
她们最大的愿望就是为李沙棠效力。
谁知命运弄人,来了永安后,李沙棠反而再也没见过她们了,每日只是按时派人来教授知识、运输粮食,却再没用过她们。
幸好三年来,她们没有放弃技艺,自己的一身本领还有用武之地。
李沙棠手指微颤,她掩饰性地低头饮茶,耳尖却悄悄地红了。
这厢沈九还在说,“少主既然不再藏拙,以后记得多派姐妹们做些事儿,姐妹们都盼着呢......”
李沙棠轻咳一声,转而道:“你准备准备,申时随我一道去那三个村子探探。”
沈九眼睛一亮,高声应道:“是!”
李沙棠觉得沈九这样子莫名眼熟。
*
申时。
两个农家姑娘坐着小推车,在路上悠悠荡荡地吹着风,时不时还秀下自己的清脆歌喉。
“敢问师傅,常听闻这附近的清正寺香火灵验,连那卫老爷和宋举人都抢着排队,可有其事?”王大美张望着四周,好奇地问道。
这推车原是放稻谷的,现今稻谷抢收了一波,张伯和王伯一合议,就用来接客了。
这两个姑娘自称是从几里外的王家村赶来烧香的,清正寺香火旺,张伯和王伯早就见怪不怪了。
“那可不!”张伯一边推着车,一边抹着汗水,“咱清正寺的香火可灵验咧!”
“那卫老爷的老母眼见的六十了,至今无大病!据说就是清正寺保佑的!”王伯也接着话。
“还有那宋举人的娘子,本来身子骨弱得很,近几年烧香烧的也好起来了!”张伯越说越兴奋,恨不得亲临现场去帮她们好好瞧瞧。
张伯和王伯说得起劲儿,两位姑娘们也听得起劲儿。
几人聊着聊着,那清正寺没一会儿就到了。两位姑娘下车时,张伯还咂了咂嘴,看样子还能再聊个几百回合。
*
村里的稻田收了一波,此刻仍有三两根碎稻在风里飘摇,等待着爱惜稻苗的老人来收。
王小美沿着乡间窄路小跑着,干净整洁的草鞋上黏了一团团的泥土,她却不甚痛惜,反倒咯咯笑着。
“你啊你,小心阿娘骂你!”王大美看着那双草鞋,满眼痛惜。
“大姐别想这么多,等其余姐姐们求得了香火,让七弟身子骨好起来,阿娘就不会生俺的气了!”王小美又跑又跳。
“还不知那香火管不管用咧!”王大美嘀咕着。
这一嘀咕没说好,一个妇人挎着菜篮子正准备去洗菜,听得这话立马停下来,严肃地纠正王大美的错误。
“你这妹子说话不好,俺们这香火灵滴很!爱求不求的,真的是!”这妇人挎着菜篮子,雄赳赳气昂昂地拦在王大美身前,手指还不时点着王小美,“你还没你阿妹清醒!”
王大美一慌,她梗着脖子,硬生生道:“谁知道你们这香火灵不灵的嘞!俺这个隔老远的都听过了,那啥老爷,好像是啥田老爷,他的身子骨就没好!”
那妇人一梗,其余人她还能说个三四五六七,这田老爷地病乃清正寺一大败笔,他们田家村都羞于提起的。
“什么田老爷?”王小美好奇道。
“俺也不知道,”王大美耸了耸肩,转而挑衅着妇人,“这嫂子不是知道吗?你让嫂子讲。”
妇人讪讪地看着王小美,在这傻姑娘天真的目光中,开始硬着头皮瞎编。
“那田老爷严格来说,不是在求符之后病逝的,求符之时,那田老爷就病得不能见人了,这也不能怪清正寺嘛……”
停了老半天,王小美这才恍然大悟。她一拍脑袋,咋呼道:“也就是说,那田老爷求不求符都一样?”
那妇人赞许地点点头:“那可不!那田老爷老早就不见客了,可见早早就病的不行了,跟俺们清正寺没半毛钱关系的!而且......”
那妇人撇撇嘴,“那老太爷也是心狠,亲儿子去了才多久啊,就不太爱往清正寺还愿了。反倒是他那个孙子,人长得好,性格还孝顺,逢年过节都要去清正寺给他爹上柱香。”
王大美点头,“是俺说错话了。”
妇人摆摆手,“没事没事,那老神仙不会跟你个小姑娘计较嘚!”
王小妹应和着:“嫂子说的是!”
待那妇人走后,王小美又拦了个人问路。
“你们......要去田家?”那老伯上下打量她们一眼,目光在王小美脏兮兮的草鞋上留了一瞬,“你们是田家什么人?”
王小美一听这话,泪花立马冒出来了。她揉搓着眼睛,呜咽道:“俺们家里快没粮了,俺娘让俺们去田家要粮,说是,说是田老爷十年前欠俺们的!”
那老伯一听十年前,又是田老爷,目光里立马带了几分晦气。他往东南方一指,随即快步离开。
“位置告诉你这妮子了哈,别再烦俺了。”
王小美撇了撇嘴,冲着这老伯翻了个白眼,随即拉着姐姐,继续蹦蹦跳跳地往前走去。
*
田家。
今天是田家一年一度的祭祀日,平日里从不回家过节的大姑奶奶都回来了。
田家发家晚,那祠堂也就立着零星几个碑位,最前头那个碑位的光泽最为亮丽,据说是田家花了大价钱买来大理石,又请了永阳县最好的石匠精细打造而成的。
“爹,孩儿来看您了!”一个刚及冠的蓝袍青年恭敬地跪在蒲团上,白净的脸庞上写满悲戚。
一位年过花甲的老者拄着拐杖,颤颤巍巍地走到碑位前,浑浊的眼里满是厚重的情绪。
“儿啊,咱们子实几月前中了进士,现在被派到大理寺去了。咱们老田家啊,也算是混出头了......”
圆形香炉上香火昌盛,田家男女老少都恭恭敬敬地站在碑位前,男在前、女在后。
田子实刚想说些什么,就见祠堂外一阵喧闹声,他下意识地看向祖父,却偶然窥见祖父眼底那噬人的冷意。
田子实被吓出一身冷汗,他再抬眼望去时,只见祖父温和笑着,拄着拐杖向祠堂外走去。
应当是他看错了。
*
“你这小娘子怎么不听劝呢?”一个年逾七十的老伯着急地拦在祠堂门口,气喘道,“我们主家今日要祭拜先人,小娘子这般胡闹,也不怕你家祖坟开叉!”
王小美也不推开老伯,她双手叉腰,冲着祠堂里的人大声嚷嚷着:“俺家长辈以前就来讨要过米粮,你们这群没良心的硬说没欠过俺们东西!俺呸!你们还自诩为读书人,也不怕人戳脊梁骨!”
“小姑娘何出此言?我田家何时欠人粮食了?”田老太爷拄着拐杖,步伐缓慢,但目光尤其尖锐,“做人要凭事实说话。”
王小美冷哼一声,她转过头,看向王大美。
王大美冷着脸,从袖子里摸出一张泛黄的纸,纸上确确实实写着:
田家村田中虎,欠王家村王明亚粳米2石。
落款是十年前。
后头走来的大姑奶奶一见这欠条,脸色瞬时就变了,“是你们?你们还敢来找我们要米?要不是你们当初给中虎的米太少了,中虎也不至于......”
“翠花!”田老太爷猛喝一声,随后唾沫卡着喉口,咳得惊天地泣鬼神。
王小美拉着王大美悄悄地往后退了一步,她有些怕这老头把唾沫星子吐她们身上。
“祖父!”田子实刚一出来,就见自己的祖父几近昏厥。他赶忙上前扶着,低头怒视着王小美。
王小美眉梢一扬,不甘示弱地瞪了回去。
田老太爷靠着孙子,摸着拐杖,慢慢地站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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