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gnis的指挥官承诺在一天之内找到向导,实际上他找了三天。
即便海因茨愿意用钱硬砸,在钱和命之间还是有更多的人选择命,敢于为钱铤而走险的人又有一多半是骗子和不靠谱的墙头草,导致所花费的时间远远超出预期。
在此期间,金发的男人抽空和自己的副官谈了一次话。
“我一直没有问过你对于未来的规划。”
搭档了太久,他们很难在日常交谈时划分出清晰的上下级界线,海因茨尽量在保持严肃的同时让这次聊天气氛显得更加宽松。
“伊莲娜,你拥有自己的人生,不是非要死死地同我捆绑在一起。如果你希望调任去其它地方,我会想办法为你写推荐信。”
“是安德烈。”
女人沉默了一会,最终选择单刀直入。
“他和你说了什么,对吗?”
“我……很抱歉。”
“我太过迟钝,也从来没有问过你的个人想法。”
绿色的眼睛坦诚地看着对方:“在工作和职务之外,你如同我的家人。而我在此之前一直疏于关注,还每时每刻都需要你反过来照顾我和我的人际关系。”
“我有想过。”
伊莲娜突兀地回答,她同样毫不回避地望向自己的长官:“我想晋升,也想往上爬,之前我认为留在Ignis会很难实现这一目标。只要你一天没有向着联邦的高层低头妥协、承认第五军的背叛,就一天不会有机会重回首都星。”
“所以我感到烦躁急切,日日夜夜都像是浸泡在难以呼吸的水缸中,以至于被直觉异常敏锐的安德烈看了出来。”
“我没法成为像您那样正直的人。”
女人的声音温和,却又带着一些不以外物转移的坚定:“第五军是否背叛对于我而言无关紧要。这个世界上有太多的不合理、太多的冤屈,我不会为了挑战那些高山而折断自己的脊梁。您会觉得这样的做法过于卑鄙吗?”
海因茨沉默了一会,最终摇摇头。
“不。”
“我自己也一度感到害怕,所以我闭上了嘴,伊莲娜。霍斯特被迫卸任之后,我理解到长久以来庇护自己的靠山终于离去,再也不会有人能够为我遮风挡雨,因此他们在将我调动到边境星球的时候,我认命了。”
“我不敢再公开谈论和金乌舰队相关的一切,但我同样放不下那些,每次夜深人静的时候,我都会想如果我再多努力一点、再据理力争一些,是否会迎来不一样的结局——但这些都是空话,我也不敢赌上霍尔曼家族的未来,不敢赌上身边其他人的未来。”
“所以当我再一次见到朗……”
他轻轻地闭了一下眼睛,像是长长地吐出一口气。
“有一瞬间我不敢直视他的眼睛,因为我知道在这三年中我没有拼尽全力,我逃跑了,跑到这样一颗荒芜的边境星球捂起耳朵,任由自己的朋友带着伤痛满宇宙地乱窜。我甚至不敢公开站出来表态一声我相信他、希望他来找我。”
“安德烈有一点没说错,我也会做着回到首都星的旧梦。所以我浪费了太久的时间,连本该服从指令的Ignis驻军都没能摁住,也让你受到舆论上的牵连。”
“我很抱歉。”
“你不需要向我道歉。”
伊莲娜笑了,这是个少见的真心实意的笑容。
“我会考虑你的提议——这并非因为我不再将你视为家人,也并非由于我产生了任何苛责与轻蔑的情绪,仅仅是因为我需要更为认真地审视自己的未来、自己的人生目标。”
“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和男性女性年龄职位都无关,我们总要选择自己所走的长路。在摒弃了一切外界干扰因素之后,我想看清自己的内心。”
她轻轻地摇了摇头,话锋一转。
“以及就算我劝阻,您也想和朗一起走这一趟吧?我在系统里看见了您为期一周的度假申请。”
“您填的是Ignis本地休假,并为此搭上了攒了三年准备回首都星使用的年假,但偷偷溜走一段时间不会有人发现。”
“是。”
自己的打算被副官完全看穿,海因茨难得感受到一丝脸红。很多时候他作为比伊莲娜年长的那一个,却反过来要被对方开导。
“我要把安德烈那个混蛋东西抓回来,而且我确实……想和朗走这一趟。我不确定是不是补偿心理在作祟,但我很难忽视那种源于心底的声音。”
“那么我们都彼此冷静一下。”
伊莲娜敲了一下手里的光屏:“在此期间驻军基地的事务我会负责处理,但同时我会认真地想一想自己的答案,请您也想一想Ignis未来的方向。”
“我并不畏惧暂时的蛰伏,我所担心的是看到您斗志全无的表情——那会让我觉得这是一条直通泥潭的道路。如果您坚持同朗站在一边,意味着未来整个联邦都将成为你们的敌人,如果你坚定到能够说服我,那么我愿意走上这条荆棘横生的大道。但如果您自己都在摇摆不定犹豫不决——”
她静静地看着自己的长官,自己的家人。
“我将会选择一个截然不同的未来。”
于是在第四天的清晨,Ignis的指挥官在安置完向导后,敲开了老朋友的休息室大门。
开门的是卡兰。
这让刚准备喷洒嘲讽的海因茨紧急刹车,将调侃的问候全部憋回了嗓子眼里。
“早……咳,上好。”
刹车太快他甚至呛了一下。
“早安。”
对方笑了笑,又看了一眼指挥官脚边的行李箱。
“你要一起来吗?”
“如果你们不介意的话。”
海因茨深吸一口气,他没被卡兰的气场影响,但因为自己这不请自来的举动而带着些不好意思。
“你们的飞船能否正常使用?如果不合适,我可以想办法租赁民用贸易船只。”
“海因茨。”
温和地呼唤了对方的名字,卡兰没有回头,他那无数双隐匿的眼睛从各个方向注视着休息室深处正边哼歌边换衣服的伴侣。
星舰主导者将这个对话卡死在门口,声音不算大,恰巧是谈话双方刚刚能够听清的程度。
“从个人角度而言,我不建议你去。”
“不是任何关系都要有始有终走到尽头。”
那双眼眸中带着柔和的神色,仿佛能够完全看透一个人。
“你是朗的朋友,也是一位很好的人,所以我会给出这样的意见。那位安德烈下士所采取的行动相当正确,在命运的谶纬织线彻底纠缠在一起前,智者会停下脚步。”
仅此一次。
“但是如果你已做出决定,那么我尊重你的个人选择。”
“这是……你以卡兰·苏利耶的身份做出的提议吗?”
Ignis的指挥官愣了一下,但并未生气。
“差不多。”
卡兰笑着点头,依旧没有邀请对方进门,仿佛准备将这个对话完全推拒在门外。
“你的神情似乎在说你很烦他,但那不能表明什么。比起模棱两可的语言,我们一向更看重人怎么做。你选择去哈默拉找寻一位无关紧要的士兵——我理解这其中还包含着你想同朗一起走一趟的心情——但你的心在不知不觉间偏向某个人,就像循规蹈矩的好学生总会被顽劣的坏孩子所吸引那样,他的野蛮和无拘无束恰巧是你以往的人生中所缺乏的。”
“所以你一边厌恶,一边又忍不住靠过去。”
“如果其他人,艾伦,梅森,里克,杰森,帕马茨……他们中的一位做出了同样的行为,你是否会在第一时间冲去对方的故乡将他揪出来?”
星舰的主导者轻易地报出一串Ignis驻军士兵的名字,就像在报某种无关紧要的菜单,似乎只是随意瞥过一眼所有的拼写和个人信息就完全记录在了他的脑海里。
“他的身后有着太长的血迹,那些血液已经干涸发黑,永远都无法擦去。你还未做好准备,不该学着摩诃萨埵那样跳入虎穴,又或者如萨波达王一般张开双臂迎接苍鹰。”
“你连自己都尚未看清。”
当卡兰直言不讳地说出一些事情时,大部分人会感受到冒犯或威胁,无论那些话是对是错。
冷静如塔娜也曾毫不犹豫地开枪射击。
但海因茨仅仅是有些发愣。
“你……你们平时这样交流,朗能跟得上你的节奏吗?”
绿眼睛茫然地看过来:“他一贯是那种吃饭、睡觉、训练、揍人揍异种的简单粗暴的生活方式吧?”
仿佛觉察到自己的话有些棒槌,Ignis的指挥官轻咳一声,掩饰性地想要摸摸帽子,结果发现因为准备外出他没戴日常的军帽。
“我没有别的意思,就是觉得……你们之间的文化背景差异还挺大的。”
然后他调整了神色,带着点不太明显的苦笑。
“谢谢你的忠告。但我同样无法假装不在意——我想将他带回来。和其它星球不同,哈默拉终究是个泥沼,我不希望看到自己的士兵泡在那种泥坑里。”
“我总得试试能不能做到,而不是一开始就干脆地甩开手、告诉自己‘算了别白费力气了’。”
“我明白了。”
卡兰笑着退开一步,将前进的道路让出来。
“请稍等我们一下,朗还需要一点时间。等他收拾好随身物品,我们会直接前往星港,我的星舰法赫纳已经做好迎接新乘客的准备。”
“我想,见到你这件事将会令它非常开心。”
梦远书城已将原网页转码以便移动设备浏览
本站仅提供资源搜索服务,不存放任何实质内容。如有侵权内容请联系搜狗,源资源删除后本站的链接将自动失效。
推荐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