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机落地的时间是凌晨五点,从窗口望去,纽约街道宛若切好的黑森林蛋糕,方方正正,又黑得此起彼伏,零星灯火泾渭分明地摆弄着不同人的人生。喧嚣之外,本该肆意生长的绿荫被围在更分明的轮廓里,然后将人们圈进在内,不得有任何变动。
罗逸达被空姐叫醒,才发觉头等舱已经空无一人。背心松垮地团成一团,他把它仔细扭正,才同空姐抛出一个飞吻,走出灯火通明的机场。
在街头买了热狗,顺带翻了翻报刊亭最新的《纽约时报》。
文化艺术版面,佚名画廊连续刊载半个月,轮番推荐着新锐亚洲艺术家们,而照片却是艺术品经纪人韦落恒,报道的最后一句不忘提一嘴他在法律界的绯闻女友,同样是移民三代的Fan。
努力跻身上流的边缘者,罗逸达不甚感冒。把报纸放回原位,老板正要发作,又被叠成小船状的十美元引诱,将话语变成了亲切的问候:“祝你有完美的一天!”
番茄酱塞了满嘴,他行走在遍地狼藉的街头,眯着眼睛享受着鸟叫、匆匆赶路的过客、还有汽车鸣笛声,嘴巴百无聊赖地咀嚼着。
口袋里嗡嗡震动,全来自同一个人。
三十天前。
韦落恒:恭喜毕业,花收到了吗?还有小提琴演奏和米其林包场?
十五天前。
韦落恒:我们新近推出的东亚新锐艺术家很成功,你的画作估价现在已经百万美元了,不想来看看吗?我会负责所有费用
五天前。
韦落恒:May跟我打听你的消息,她是时下最火的杂志主编,经过她的采访,你会更加受人瞩目,她还想跟你订下一幅画作?你可以随意开价,不过我建议你私人定制价格五十万美元起步比较好,跟May交个朋友,她会为你提供源源不断的人脉,你的画作后续价格也能水涨船高。
一天前。
韦落恒:喂,我给你的一百万欧元不够花吗,怎么海关又给我打电话了?保释费我让朋友替我交了,你能不能回我个消息或者电话?
热狗在修长指尖消失殆尽,嘴巴意犹未尽地抿抿,在曼哈顿寸土寸金的底商之中,终于发现一家甜品店,购入三个冰激凌球,蹲在纽约大学金子牌匾下面,有一口没一口地吮,神游天外。连黑人校警提着警棍站在面前都没发觉。
“嘿,你。”
棒子在眼前挥了挥,罗逸达迟迟才看向他:“嗯,怎么?”
校警好心提醒:“你没带nfc吗?现在六点,温度不到十度,只穿个背心会很冷的,要不要找个暖和的地方待着。”
罗逸达笑得很乖,露出八颗洁白牙齿:“我在等人,一会儿就到。谢谢。”
校警只好耸耸肩,离开他身边。
深秋寒风凛凛,罗逸达缩成一团,数着路过的蚂蚁和老鼠,浑然不觉被路过多少人看。
终于,一个穿着软萌粉嫩短裙的少女,蹦蹦跳跳来到他身边,惊叫道:“哥!你怎么过来了!不是在摩纳哥玩游艇吗?投资案这么快解决了?”
罗逸达于晨光中,不适应似的眯了眯眼,开口冷冽:“上学这么迟?要不把学费生活费还我吧,Mia小姐。”
Mia Qiao学生卡吊在胸前。
乔茜牵起男人修长的手,娇嗔地喊一句哥,而后道:“昨天庆生喝了点,早上差点起不来嘛。我这学期GPA一定会满分的!”
罗逸达嘴角勾了勾:“你最好是。”
“表哥来这边,是专门看我有没有好好学习吗?”
“好好上课。”罗逸达这才站起来,从后裤兜掏出一个小盒子,“生日快乐。”
乔茜当即打开盒子,红色跃马刻在黑色钥匙链里,还有提车票据,大喜过望:“谢谢哥!我一定会好好学习,拿到经济学博士,将来去你公司给当左膀右臂!”
罗逸达不忘泼冷水:“你先考上芝加哥大学的博士再说吧。”
“我一定行的,不然怎么对得起哥哥栽培!”乔茜在罗逸达脸上亲了亲,才蹦蹦跳跳刷卡进门,不忘叮嘱一句,“中午一起吃饭!”
“好。”
跟着玻璃门跟表妹挥手,罗逸达打开手机,回复韦落恒两个字:
在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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